掉进信息素的陷阱怎么办 第3章 为什么要考虑他的想法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孟依鹤纤尘不染的办公桌上投下光斑。他比规定上班时间早到了半小时，已经换好了第二杯黑咖啡。

他的助理站在一旁，一位干练，对数据极其敏锐的Beta女性。

孟依鹤快速浏览着林雪岳放在他桌上的行业简报和邮件摘要，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快地滑动，眉头微蹙，偶尔会用那支价格不菲的电子笔在上面划下重点或批注。

林雪岳站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等待指示，她深知自己上司要求严苛，但专业能力无可指摘。

“这份市场数据滞后了，来源是三个月前的？重做。”孟依鹤头也不抬，声音冷冽，“和恒远的会议推迟到下周，这周所有非必要日程全部为‘星火计划’让路。”

“好的，孟总监。”林雪岳迅速记录。

“另外，”孟依鹤终于抬眼，“帮我调出集团旗下所有购物中心过去五年的品牌调整数据，尤其是客流量和坪效的变化对比，中午之前我要看到初步分析。”

“是，我马上去办。”

助理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咖啡的香气和孟依鹤敲击键盘的细微声音。

他调出昨天在商场拍摄的照片和绘制的草图，将它们分屏与电脑上的CAD图纸、市场分析报告并列。昨天崔羽指出的那些结构问题，电力负荷等现实因素，像一个个参数被他纳入考量。

他不再仅仅描绘“艺术长廊”的愿景，而是开始具体思考如何利用可移动装置、全息投影来实现类似效果，同时开始估算这些软性投入的成本和预期引流效果。列出必须清退的低效品牌清单，并在旁边备注了预估的违约金成本。

同时开始起草招募目标品牌的方向和初步筛选标准。

他重新审视动线规划，在崔羽强调的“不能动的承重柱”和“管线限制”区域内，思考如何通过灯光设计、导视系统优化等来引导客流，盘活死角区域。

他的工作状态极具攻击性，对问题本身。思维高速运转，将昨天的所见所闻所感全部拆解、吸收、转化为可执行的战略要点。

一个明显的变化是，他在构思每一个“亮点”的时候，脑子里会不由自主地蹦出崔羽可能提出的质疑。

“这个跨界艺术展想法不错，但……”那个家伙肯定会问安保成本和保险费用。

“引入这家轻食餐厅很符合定位，但……”它的后厨需要改造，电力增容又是麻烦事。

“一楼中庭做快闪店轮换……”

嗯，这点他应该会同意，流动性强，租金收益高。

他甚至会下意识地在文档里，把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标记为“待与运营部评估可行性”，而不是像以前一样直接列入方案，但崔羽的建议确实非常实用。

中午，林雪岳送初步数据报告进来时，发现孟依鹤正对着屏幕上一家高端精品超市的品牌资料沉吟。

“孟总，这家超市的招商条件非常苛刻，对物业和后期运营要求极高。”林雪岳小心地提醒道，她知道上司对优质品牌的执着，但也担心难度。

若是以前，孟依鹤可能会说：“条件是用来谈的，达不到要求是他们能力问题。”

但今天，他只是微微颔首，手指点了点桌面。

“我知道，把他们的详细要求和崔总监那边提供的物业条件评估报告做一个对比分析，列出差距和可能的谈判切入点，下班前给我。”

林雪岳略微惊讶地眨了眨眼，孟总居然主动要求先和运营部对接？她立刻应道：“好的，明白！”

到了下午，孟依鹤已经整理出了一份极为详尽的《“星火计划”战略定位与初步实施方案》的框架草案。

这份草案不仅包含了他一贯擅长的市场分析、品牌战略和远景描绘，还罕见地增加了对潜在实施难点、风险初步评估以及需要运营部深度配合的节点的标注。

孟依鹤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他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眉头习惯性地蹙着。但嘴角却连自己都没发现地，勾起了属于挑战者的弧度。

崔羽，你的账本和我的蓝图，倒要看看最后谁能主导这场“星火”。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盘旋，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

过去的竞争对手，他大多嗤之以鼻，觉得对方短视或愚蠢。但崔羽不同，那家伙的难缠是建立在同等水平的专业和洞察力上的，这反而激起了孟依鹤久违的好胜心。

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模拟崔羽可能会如何攻击他的方案。

“成本效益比呢？孟总，光有情怀可没法向董事会交代。”

他仿佛能听到崔羽那带着笑意的质疑。

“这个时间节点太理想化了，考虑到招商谈判和工程的不确定性，至少需要预留出两个月的缓冲期。”

那家伙肯定会这么说。

“啧。”孟依鹤有些不爽地咂了下嘴。

但手指却诚实地点开了新的文档，开始为他方案里的几个关键节点提前准备数据支撑和备选计划。

他绝不能让那家伙看笑话。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是助理林雪岳。

“孟总，运营部的崔总监刚刚让秘书发来了一份邮件，是关于‘星火计划’的初步物业条件评估和风险提示清单。他说……说是给您参考，方便后续‘高效沟通’。”

林雪岳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显然知道这两位总监关系微妙。

孟依鹤一愣。

他还没去找他，他倒先主动送上门来了？

“发给我。”

他语气冷淡地吩咐，心里却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这家伙，又打什么算盘？

点开邮件，附件是一份极其详尽的PDF文档。里面罗列了星华广场从建筑结构、机电系统、到消防规范，甚至周边交通影响的几乎所有硬件限制条件。条理清晰，数据准确，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孟依鹤构想中好几处确实存在的“空中楼阁”问题。

这根本不是挑衅，而是一份价值千金的专业协作。

孟依鹤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快速浏览着，心情复杂。

一方面，崔羽这家伙果然眼光毒辣，指出的问题个个致命。另一方面，他居然主动共享了这些信息，而不是等到会议上才拿出来作为攻击他的武器？

邮件正文只有短短一行，依旧是那副欠揍的调调：

【崔羽】：孟总监，一点参考资料，希望有助于您的‘蓝图’更快落地，期待您的具体方案。

（笑脸.jpg）

孟依鹤：“……”

看着那个笑脸符号，孟依鹤几乎能想象出崔羽发出这封邮件时脸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靠在椅背上，沉默了半晌。

忽然，他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快速地敲下几个字，选择了发送。

【孟依鹤】：收到，谢了。

信息发出后，他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的数据分析上。

而手机的另一端，运营部总监办公室里。

崔羽看着屏幕上那言简意赅甚至有点生硬的几个字，低低地笑出了声。

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个“谢”字，可真是不容易。

他回复了一个简单的【不客气。】

然后点开了与崔栩月的聊天界面。

【崔羽】：晚上想吃什么？哥今天心情不错，允许你点菜。

【崔栩月】:？？？哥你被附身了？居然主动问我要吃什么！我要吃红烧排骨！还有油焖大虾！

【崔羽】:……要求还挺高，行，但什么叫被附身了，这不对吧。

【崔栩月】：嘻嘻，谢谢哥哥。

放下手机，崔羽看着窗外，眼中的笑意久久未散。工作的挑战和某种隐秘的期待，似乎冲淡了往日独自肩负重任的沉郁。

但被“星火”点亮的，或许不只是那个旧商场。

将最后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处理完毕，崔羽看了眼时间，比平时下班点早了不少。他想起早上答应崔栩月的事，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他拿起手机，给助理发了条消息告知先走，便拿起外套，步履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路过孟依鹤办公室时，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紧闭的门，心想那只炸毛小猫估计还在里面跟数据和方案死磕。

开车去超市买了最新鲜的排骨和大虾，还顺手带了一盒弟弟喜欢的蓝莓。

回到他们那栋安静的小别墅时，夕阳正好给屋顶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推开家门，熟悉的温馨感包裹上来。崔栩月还没放学回来，家里很安静。

崔羽脱下西装，挽起衬衫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径直走进了厨房，系上围裙，他熟练地处理起食材。洗米蒸饭，给排骨焯水，调制酱汁，处理大虾……动作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平时在谈判桌上运筹帷幄的精英模样，倒像个居家好男人。厨房里很快弥漫起令人食欲大动的香气。

这是他难得的放松时刻。

只有在这里，他不是需要伪装隐藏的Enigma，不是需要钩心斗角的崔总监，只是哥哥崔羽。

当红烧排骨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诱人的泡泡，油焖大虾也色泽红亮时，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哥！我回来了！哇！好香啊！”

崔栩月的声音伴随着书包落地的动静响起，他像只小狗一样循着香味窜进厨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锅里的菜。

“真的做了红烧排骨和大虾！”

“不然呢？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骗过你。”

崔羽用锅铲轻轻敲了一下弟弟试图偷吃的手。

“洗手去，马上吃饭。”

餐桌上，兄弟俩对面而坐。崔栩月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不住地夸赞：“哥，你做饭真是越来越好吃了！以后谁嫁给你可太有福气了！”

崔羽给他夹了只最大的虾：“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好好吃你的饭，少操心没用的。”

“才不是没用的东西呢……”崔栩月小声地说道，随后继续干饭。

看着弟弟满足的吃相，崔羽忽然想起什么，起身从公文包旁拿出一个不起眼的纸袋，递给崔栩月。

“对了，给你买的。新出的阻隔贴和强效抑制剂，放在你书包内层了，以备不时之需。”

崔栩月愣了一下，接过袋子小声嘟囔：“知道啦……谢谢哥。”

另一边星寰集团。

办公室最后一点喧嚣也彻底沉寂下去，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孟依鹤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电脑屏幕的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份由崔羽发来的评估报告还打开在另一个屏幕上，刺眼，却又无法忽视。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条款。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那天崔羽指着承重柱时那副笃定的样子。

还有车内那抹若有似无的木质香气。

“啧。”他有些烦躁地关掉了那份文档，仿佛这样就能关掉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

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方案上，试图找回那种全盘掌控的自信。却发现自己正在修改的细节——比如将固定装置改为可移动结构，比如额外添加一条关于电力负荷的备选建议。

几乎全都下意识地规避了那个家伙可能提出的诘难。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痛快，像是自己的领域被无声无息地侵占了。

他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的眼神带着点茫然。

为什么非要考虑他的想法？

窗外，城市灯火璀璨，对面运营部的楼层早已一片漆黑。

孟依鹤独自坐在一片光明里，却莫名觉得这间巨大的办公室有些过分的空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异样，重新坐直身体，更加用力地投入到工作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那些不该有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