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晚,况野成了姜宛晚专属的“乌景镇向导”。
他会带着她挤在戏台前看戏剧节的晚场,看花旦水袖翻飞时,悄悄把温热的糖炒栗子塞到她手里;会拉着她钻进巷尾的小吃摊,看着她被辣得龇牙咧嘴时,递上提前备好的酸梅汤;甚至在古镇的换装店里,笨拙地帮她系上襦裙的腰带,看着她换上杏粉色的古装时,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姐姐穿这个,比画里的人还好看”。
快乐的时光总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姜宛晚在乌景镇的最后一晚,明天一早,她就要带着学生踏上回帝都的高铁。
月色像融化的银,轻轻洒在青石板路上。
石桥下的河水泛着粼粼波光,把天上的圆月映成水中的玉盘,连水波都带着淡淡的光晕。
街边卖桂花酒的摊子飘来清甜的酒香,不用沾唇,姜宛晚只吸了吸鼻子,脸颊就泛起淡淡的红晕,像被酒气熏醉了一般。
况野低头看着她微醺的模样,嘴角弯成好看的月牙。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心境,只要姜宛晚在身边,连风都变得温柔,连呼吸都带着轻快的节奏。
她笑的时候,他的心跳会慢半拍;她蹙眉的时候,他会下意识想替她抚平。
这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彻底栽了,栽在这个比月色还温柔的女人身上。
“晚晚——”他轻轻唤她,声音裹着夜色的柔软。
“啊?”姜宛晚正盯着水中的月亮出神,没听清他的话,茫然地转过头,眼里还带着未散的怔忡。
况野被她这副呆萌的样子逗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拽了一下她耳边的碎发。
发丝柔软,像她的人一样,让他心头发痒。
姜宛晚感觉到头皮传来细微的拉扯,不疼,却带着几分亲昵的捉弄。
她佯装生气地瞪他,脸颊鼓鼓的,“你干什么呀?”
这鲜活的模样,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况野沉寂许久的世界。
自从姥姥去世后,他再也没对谁动过这样的心思,会因为一个人的情绪波动而牵动神经,会因为一个人的笑容而觉得世界都明媚。
他收起玩笑的神色,眼神变得格外认真,一字一句地说:“姐姐,我想我好像爱上你了。”
“什么?”姜宛晚像是被惊雷劈中,瞳孔微微放大。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况野眼底的认真,比月色还清晰,让她无法忽视。
心脏突然狂跳起来,像有只白鸽在胸腔里扑腾,想要冲破牢笼,连指尖都开始发烫。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乱成一团麻,那些理智的、感性的念头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接下来的路,两人都没再说话。
只有脚步声踩在青石板上,伴着河水的流淌声,显得格外安静。
直到走到酒店大堂门口,姜宛晚突然停下脚步,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仰头望向况野。
路灯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要上来坐坐吗?”
况野原本因为她的沉默而有些沮丧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像漆黑的夜空突然绽开了烟花。
他用力点头,头点得像捣蒜,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要!当然要!”
“咔嚓”一声,房间门被打开,暖黄色的灯光瞬间涌了出来。
空气中还残留着姜宛晚常用的沐浴露香味,混合着淡淡的水汽,氤氲出暧昧的氛围。
“你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姜宛晚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神飘忽着落在墙角的地毯上,转身走向吧台。
“好、好的。”况野站在原地,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平时在舞台上何等张扬,可此刻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面对喜欢的人,却像个拘谨的小学生,双手乖乖地放在腿上,连坐姿都变得端正起来。
姜宛晚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纸杯边缘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就在她准备递过去时,况野突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晚晚,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姜宛晚像是早有预料,突然凑过身,柔软的唇瓣轻轻覆上了他的唇。
况野的瞳孔猛地一震,随即迸发出狂喜的光芒,连睫毛都在激动地颤抖。
那杯温水还稳稳地握在姜宛晚手里,可此刻,谁也没心思在意。
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紧紧搂住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相依间,是压抑不住的心动,是无法言说的欢喜。
姜宛晚感觉到手里的纸杯被捏得变了形,生怕水洒出来,轻轻推了推他。
可况野根本不肯放手,他接过纸杯,随手往地上一扔。
水洒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却没人在意。
“可以吗,姐姐?”况野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一丝蛊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
姜宛晚被吻得头晕目眩,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却还是清晰地听清了这句话。
她闭了闭眼,在缠绵的呼吸间,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下点头,像是给了况野指令。他像解开束缚的兽,带着炽热的温度,将她紧紧拥住。
室内的温度骤然升高,床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伴着窗外的月色,直到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才渐渐平息。
第二天清晨,姜宛晚是被一阵细微的痒意弄醒的。
她的意识还昏昏沉沉,眼皮重得像挂了铅。
想坐起身时,浑身传来的酸痛感让她瞬间清醒,像是被重物碾过一般,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肌肉的酸胀。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昨晚的画面像潮水般涌进脑海:暧昧的灯光、温热的吻、况野炽热的拥抱......她竟然跟况野......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可心底又隐隐透着一丝解脱。
那是被“乖乖女”的标签禁锢许久后,终于冲破束缚的逆反。
从小到大,她接受的教育都告诉她,婚前不能有这样的行为。
她一直是别人眼里循规蹈矩的好女孩,可现在,她却跟一个在父母眼里“不务正业”的rapper 发生了关系。她甚至能想象到,要是爸妈知道了,会有多生气。
身边的况野早就醒了,他侧躺着,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像在欣赏稀世珍宝。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又用指腹蹭了蹭她的睫毛,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种生理性的靠近,带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可更多的,是想要把她揉进骨血里的喜欢。
可看着姜宛晚醒来后变幻不定的脸色,他心里莫名发慌,小心翼翼地开口:“宝贝,你昨晚睡得好吗?”
姜宛晚的心思乱得像一团麻,她避开况野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先起来吧,今天我要回帝都了。”
她说的是实话,游学已经结束,上午九点的高铁,容不得耽搁。
况野没察觉出她语气里的疏离,还以为她只是累了。
他像只乖巧的大狗狗,立刻起身,帮她拿好换洗衣物,甚至在她洗漱完后,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到她手里。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时不时还会傻笑出声,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相比之下,姜宛晚显得格外平静。
她洗漱完后,状似随意地问:“你什么时候离开乌景镇?”
“还要在这里巡演一周,之后还要去其他城市,大概一个月后才能回帝都。”
况野如实回答,还想着等回了帝都,要带她去吃帝都最有名的火锅。
姜宛晚听完,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出发的时间到了,况野把她送到酒店大堂。
学生们已经在门口集合,蒲媛一眼就看到了况野,兴奋地想喊“哥哥”,可还没等声音出口,就被况野捂住了嘴。
“别出声!”况野压低声音,眼神带着警告,“别让你们姜老师知道我们的关系。”
蒲媛被捂得喘不过气,含糊不清地问:“为什么呀?”
“小孩子别管这么多!”
况野没耐心解释,他太了解姜宛晚的性子了,她脸皮薄,要是知道自己跟她的学生是亲戚,为了避嫌,肯定会刻意疏远他。
他可不想失去这个刚到手的女朋友,“你乖乖听话,回头我给你买最新款的游戏机。”
“真的?”蒲媛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
这时,姜宛晚走了过来,“蒲媛,别说话了,快过来集合。”
况野连忙松开手,装作只是路过的样子。
姜宛晚带着学生往大巴车走去,在上车的前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
况野站在树荫下,偷偷给她比了个大大的爱心,眼里满是不舍。
她的脚步顿了顿,对着他轻轻笑了笑,然后转身踏上大巴,身影消失在况野的视野里。
回帝都的高铁上,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像极了乌景镇那段短暂又热烈的时光。
姜宛晚靠在窗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
她知道,乌景镇的一周就像一场梦,梦里有萤火虫、有桂花酒、有况野的温柔,可梦总要醒的。
她和况野,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的生活是两点一线的安稳,家、学校、学生,构成了她的全部。
而况野的世界是自由不羁的,他要跑巡演、要追梦想,足迹遍布全国。
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就算暂时靠近,也终究会因为轨迹不同而分开。
想到这里,她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删除了况野的微信,拉黑了他的手机号。
像是要把这个人,连同那段记忆,彻底从自己的世界里剥离。做完这一切,她闭上眼,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嘴角紧绷着,没有一丝笑意。
而此时的乌景镇,况野还在满心期待地等着姜宛晚报平安。
他算着时间,等高铁快到帝都时,拨通了她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机械音:“您所拨打的号码已被拉黑。”
他的心猛地一沉,连忙打开微信,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删除好友。
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握着手机,指节泛白,嘴唇变得苍白。
难道姜宛晚出什么事了?
就在他快要疯掉的时候,蒲媛发来一段视频。视频里,姜宛晚正站在学校门口,笑着跟其他老师打招呼,阳光洒在她身上,明媚得像个小太阳。
原来不是出事了,是她故意的。
况野看着视频里的笑容,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
好,真好啊。他以为的真心,原来只是一场游戏。她把他当成什么了?无聊时的消遣吗?
他用力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意识到自己把嘴唇咬破了。
眼里翻涌着怒意和受伤,他死死攥着手机,指腹因为用力而发白。
下一场巡演就在明天,他不能走,乐队的兄弟们还等着他,这是他们所有人的梦想。可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姜宛晚,你以为拉黑我、删除我,就能彻底摆脱我吗?你太天真了。
等着吧,等我回帝都的那天,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而此刻的帝都,姜宛晚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阵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以为是天气转凉了。
她不知道,未来将会有什么在不远处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