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们何时造反 第26章 第26章

暗卫们如蒙大赦，迅速起身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只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苏落疑惑的看向谢微尘，“在厨房除了做饭还能做什么？殿下怎么来了？”她手上还沾着面粉，额前的碎发因忙碌而微微汗湿，一半贴在白皙的额头，一半附着在药膏晕染的黑色皮肤上。

谢微尘如炬的目光扫过苏落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没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当他再三确认苏落没有任何心虚惊惶之色后，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动了几分，他大步上前，不由分说的将苏落拽离了段行霜的身侧，用力之猛，使苏落直接跌入了他怀中。

“殿下，我身上都是油烟，不干净！”苏落惊呼道。

“孤有的是衣裳，脏了就脏了！”话是对苏落说的，但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段行霜身上。

段行霜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然后识趣地后退数步将位置让给了谢微尘。但这一合理的举动似乎更加激怒了他，谢微尘眸色骤然转深，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长臂一展便将苏落纤细的腰肢牢牢扣进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进骨血里。

“孤饿了！”谢微尘面不改色地扯谎，声音却比平时低沉了许多，裹挟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苏落挣扎起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要等半个时辰，殿下要不先回房里休息？”

“孤就在这里等，白日院子里刚死了人，孤不想回去。”谢微尘刻意压低嗓音，昏黄的烛光中，咬耳细语显得两人无比暧昧。

这么迫不及待想赶他走，他偏不如苏落的愿！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苏落白皙的耳垂渐渐染上绯色，见状，谢微尘十分满意的又将苏落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厨房里的暗卫们假装专注于手中的工作，眼角余光却不约而同地瞟向这边。

殿下他变了。

苏落在心里默念了数遍清心咒，又暗自将“蓝颜祸水”四字反复咀嚼，这才拍了拍谢微尘的手臂，让他放开她，苏落道：“厨房狭小，火能驱邪避鬼，殿下要不要坐在灶边等？”原来杀人过后谢微尘也会心虚害怕。

恰在此时，段行霜提着杀好洗净的乌鳢走来，圆形的鱼尾还在微微颤动。她刚抬手欲递，谢微尘眼疾手快，一把接过了粗壮滑溜的乌鳢，鱼身在他指间扭动，溅起的水珠沾湿了他深紫的袖口，“要做什么？孤来。”

苏落被两人夹在中间，目光在谢微尘紧绷的侧脸和段行霜欲言又止的神情间来回游移。忽然间，迟钝如她终于明白了问题的症结，干脆利落的两个字从她口中蹦出：“分尸！”

好好好，谢微尘还怀疑她和段行霜有一腿。

苏落顺手将案板和菜刀往谢微尘面前一推，“殿下要不要试一试？”

谢微尘盯着那把明晃晃的菜刀，又低头看了看手中不断挣扎的乌鳢。手起刀落，案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鱼头应声而断，骨肉分离的脆响在寂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

暗卫们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总觉得殿下这下刀的手势，像是在泄愤。

苏落环顾厨房四周，见暗卫们手上的食材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便道：“多谢诸位相助，待饭菜备好，我让行霜去唤你们。”

苏落这一声行霜落下，等于火上浇油，乌鳢成功被谢微尘劈成了数段，连带着案板都裂了开来。

见暗卫走远，苏落急忙握住谢微尘青筋暴起的手腕，劝道：“动作幅度别太大，当心牵扯到伤口。”她看向一边的段行霜，“快来解释解释我俩的关系！”再不解释清楚，她和段行霜都要没好日子过了。

“啊？哦！”终于等到了适合的机会，段行霜忙不迭在围裙上擦了擦沾满鱼腥的手，郑重其事地跪地行礼，“殿下明鉴！行霜和苏幕僚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我有喜欢的人，喜欢了很久很久，此心不改，至死方休！”

听言，谢微尘微微松开了刀柄，苏落眼疾手快，赶忙将那条被剁得惨不忍睹的乌鳢抢救下来。她惋惜地看着案板上零落的鱼块，暗想：酸菜鱼是泡汤了，只能改红烧了！

“难道你说什么孤便要信什么？”谢微尘不为所动，既然这么爱粘着苏落，那就别怪他……

谢微尘阴暗的思绪还未成形，便被段行霜接下来的话语生生打断，“行霜喜欢的是自己的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

在大周，兄妹相恋被视为禽兽之行，违背天理人伦，不光破坏家族秩序还会毁坏社会稳定，若身处高位，时运不好，很大可能还会被扣上招致天灾的大锅。所以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拿这种事来撒谎。

“段行誉？”谢微尘眉梢微扬。朔州王只有一个成年的子嗣，所以谢微尘很容易便猜到了。

“是，但哥哥并不知道我喜欢他。”想到此处，段行霜的眼眶倏地红了，细碎的泪光汇集在一起将落未落，指尖掐住指节，她靠痛感强压下喉间哽咽，“还请殿下替行霜保密。”

“允！很喜欢？”确认不是情敌后，谢微尘十分大度，竟弯腰亲自扶起了段行霜。

“很喜欢很喜欢！”段行霜重重点头，眼眶里的泪水随着动作滚落。

得到意外的答复，谢微尘将心比心，说出了惊人之语：“既是如此，孤派人将你哥哥从朔州绑过来，他要是不答应你，孤便打到他答应为止！如何？”

只要不缠着苏落，任何普通的愿望他都愿意满足段行霜。

“啪嗒”一声，滑腻的乌鳢段从苏落手中落地，她来不及捡，赶忙劝道：“殿下，强扭的瓜不甜！这种事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怎会不甜，扭过来好好养着，等瓜习惯了自然会甜！”话落，他丝毫不介意脏腥，将地上的鱼段捡起放入装着清水的木盆里。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朔州军营，段行誉正对着行军图皱眉思索，突然他连打了数个喷嚏，一声比一声大，震得案上烛火摇曳。“怪事！”他揉了揉鼻尖，“姜汤喝了，药也服了，怎还会染风寒？”转念他又露出温柔笑意，“定是行霜想我了，岁末得抽空去上京看看她。”

谢微尘接连的骚话，惊的苏落往他手里连放了两颗蒜头，她道：“爱情讲究你情我愿。行霜与她兄长的事，不如让他们自行解决，若将来行霜真有需要，殿下再出手相助也不迟。鱼腥味难洗，殿下剥些蒜去去腥。”苏落边说边朝段行霜使眼色。

段行霜如梦初醒，下眼睑还挂着泪珠，“殿下的建议行霜会好好考虑的。”

“……”苏落扶额，这俩人有点门道，不愧是宫廷里出生的孩子。“天色不早了，还是快些把菜做好，这件事情等安定下来再讨论。”

“我这就去切。”段行霜道。

“孤这就开始剥。”

大周的蒜头远没有后世的壮实，长得又小又密，谢微尘却出奇地耐心，连最细小的蒜瓣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火光在谢微尘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为他平添了几分烟火气。苏落搅动着锅里的羹汤，目光却总忍不住往他那边瞟。都说认真做事的男子最是动人，一点也没错。

余光敏锐地捕捉到苏落频频投来的视线，谢微尘便剥的更起劲了，动作虽慢了很多，但优雅程度却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落日沉入地平线，菜香味渐渐溢满厨房。谢微尘立在灶台边，修长的手指与苏落的指尖在食盒边沿不时轻触，将一道道菜肴仔细放入保温的食盒里。借着微弱的天光，他与苏落一前一后的朝桃苑走去。

“殿下怎会想到来厨房？”苏落提着食盒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缀者。

“担心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谢微尘拿着另一个食盒停住脚步回头等苏落。

“殿下竟会庖厨之事？”晚风夹杂着花香，吹得苏落淡紫的发带飘扬而起。

“嗯。”见苏落跟了上来，谢微尘放缓步伐，走在了她身边，“孤十岁左右的时候，先生入朝做了官，每日都很忙碌，孤若不想饿肚子便只能自己做。”两人并肩走着，青石板上的两道影子便叠在了一起。

苏落的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食盒上的雕花，“按理说，不是应该有仆婢伺候？”即便苏冷融那般不待见她们母女，小时候也不曾放任她自生自灭。而谢微尘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至少幼时谢靖应该是疼爱他的才对。

谢微尘轻笑一声，惊走了路边树上的栖鸟，“有的，但孤不敢留用他们。”夜色极好的遮掩了谢微尘面上的神色，“他们有在孤的被窝里放蛇虫毒物的，有在饭菜糕点里下毒药的，也有将孤关入暗室衣橱的……”

想着不是什么好事，谢微尘及时止住了话语，转而问道：“你又为何会庖厨之事？”

“十几岁的时候不懂事，职业没选好，导致后面每月的薪俸都不多，为了省钱，被逼无奈学的。”苏落停下脚步，带着释然的笑意，“现在想想，那一世我经历的所有苦难，大概都是为了在这个世界遇见殿下。”

“上上辈子?”

“嗯。”

“都过去了，跟着我，你不会再缺钱。”谢微尘随苏落停下脚步，放下手中的食盒，然后从袖中拿出块纯金的令牌，“给。”

暮色阻挡不了金子的光芒，苏落的目光微滞，“这是？”

“太子府内库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