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以清已经站起身来,闻言没动,黎以棠一时举着勺子悬在半空,外面男人的嘶吼声不断传来,伴着管家的劝阻声。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黎夫人收敛笑容,也放下筷子,静静看向武安侯。
武安侯悻悻,强撑道:“......就是胡闹,再怎么说,那也是清儿的二叔!哪有侄女......”
“黎轩,我再说一遍,你那所谓的二弟一家那样对我的棠儿,我不把他们赶出京城已是给你脸面,武安侯府也是我姜妍战场厮杀得来的,不可能给那帮畜牲一分一毫。”黎夫人声音很冷,句句铿锵。
她一想到当时提前归家看望她的棠儿,却见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被他们磋磨成那个样子,她的心都在滴血。一想到棠儿十几年来过这样的生活,她就恨不得撕了黎二一家伪善的皮。
原来门外就是二叔一家。黎以棠想了想这些人曾经对黎以棠的手段,赞同的点了点头。
武安侯怔住,面上闪过愧疚,最终只是长叹一声,拂袖离开。
“清儿别管他,我们吃饭。”黎夫人罔若未闻,又恢复往日的温柔端庄。
黎以清点点头坐下,看看黎以棠的神色,忍不住问:“爹会去帮那个畜牲吗?”
黎夫人动作优雅的用着汤羹:“他不敢。”
黎以清闻言冲黎以棠安抚一笑,眨了眨眼,神色狡黠。
用完晚膳,黎家姐妹俩难得凑在一起聊天,黎以清冷笑:“黎二一家真真不知羞耻,还想让爹帮忙,给咱那废物堂兄在春考买个名次。”
“买?”黎以棠想起在九皇子府沈枝的话,不禁有些好奇:“阿姐,买卖春考名次很常见吗?”
黎以清顿了顿,看着黎以棠澄澈明净的眼睛有些踌躇,她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全部告诉妹妹:“这些龌龊事本不应该脏了棠棠的耳朵,既然棠棠好奇我也就说了。别说春考名次可买,我还听闻,只要好处足够,哪怕指定名次,都不在话下呢。”
黎以清轻叹一声:“我营中有个老兵的儿子,连考五年,次次折在春考。倒不若李尚书家公子,酒囊饭袋一个,去年春考一跃成了三甲,如今在朝中倒成炙手可热的新贵。”
黎以清轻叹,声音低了些:“李尚书一向,是太子党的中流砥柱。”
黎以棠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她学历史学过世家垄断,听老师讲过考试舞弊,多少寒窗苦读在利益面前不过是笑话,可当她就身处这个时代,还是做不到平静的接受。
见黎以棠神情略有些低迷,黎以清笑着转移话题:“好在太子一向是温润贤德,大约......也不会做的太过火。何况春考比武不好作假,倒是阿姐认真评选,只要我大盛朝兵强马壮,外敌便不敢来犯。”
黎以清笑着摸摸黎以棠对头发:“好啦,有我们,有爹娘呢,棠棠只管无忧无虑便好......不过说到军营,前几日你从路边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我看倒是身手灵活,算个好苗子。若是他愿意,我可带他去军营练些本领,在咱们府上打杂也是耽误。”
虽然话题转的很生硬,但黎以棠还是被吸引,惊奇笑道:“小武那样瘦小,竟还是个练武的苗子吗?”
说完黎以棠想起初遇时那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她的荷包,又觉得也不无道理。
黎以清笑:“只是长的瘦小些,寻常人家九岁的孩子都该开蒙去学校了,我瞧那日沈公子教他识字,气的脸色涨红直叹气,兄长的才气,倒是一点没到他身上呢。”
黎以棠从来见沈枝都是冷静酷酷的,果然熊孩子会打开所有人的暴躁开关。姐妹俩随意聊着,不知不觉皓月当空,两人各自回房。
刚回自己小院,黎以棠就注意到白鹭正侍弄一盆金丝海棠,不禁瞪圆了眼:“白鹭,你怎么把砚修府里的花偷来了?”
白鹭无奈笑:“小姐,这是刚刚凌风送来的,九皇子说花开的好,送一盆给小姐养。”
黎以棠挠挠头讪讪笑,看来她真得好好睡一觉了,这都什么清奇的脑回路......
这几日黎以棠是真累着了,次日天光大亮,黎以棠神采奕奕的睁开眼,又惊又喜。
她被高中魔鬼作息支配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吗!!
睡足了觉,黎以棠心情很好,拿上萧元翎给的玉佩,准备出城视察一下造纸厂。
路过偏院,果然听见了沈枝气急败坏训小武的声音:“去学堂课上就会睡觉,一整日背不下一首诗,练武又不愿意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黎以棠憋笑憋的辛苦,没进去打扰姐弟俩的“温情一刻”。
崩溃家长训熊孩子时,严禁被打断,才不是黎以棠幸灾乐祸报复小屁孩初见偷荷包。
黎以棠只以为是个普通小院,没成想倒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宅落,她心里小小感叹了下萧元翎的壕无人性和大气,边敲了敲门。
一位穿着朴素的冷脸老头仿佛在门边等着一般,一下子打开了门,只是脸色很阴沉,看着不太高兴。
黎以棠没想到门开的如此迅速,还被吓了一跳,忙礼貌拿出玉佩:“老人家您好,不知九皇子有没有事先给您打过招呼......”
“招呼了,煞有介事周周到到的招呼了!进来吧。”那老者吹胡子瞪眼,不满的瞪了黎以棠一眼,还是侧身让黎以棠进来了。
内院别有洞天,黎以棠咋舌于萧元翎的细心妥帖,她翻书看过的这年代有的造纸所需的工具材料,全部准备的一应俱全,看样子也把那日她自夸时提到的黄柏记在心上下,还有一大块种着黄柏的土地。
想来这老爷爷就是萧元翎留在这看门的人了。黎以棠思衬着,短短一日准备这么多,萧元翎必定是压榨员工,才导致这老伯心情不好,撒气给他。
想到这,黎以棠本着大家都不容易的原则扬起微笑,对身后一直不动声色打量他的老者道:“管家老伯,这两日辛苦你了......”
“管家?你叫我什么?”那老者却一下子几乎跳起来,气的声音都变了调,还带着点不知为何的委屈:“那臭小子没跟你说我是谁?”
黎以棠懵了一瞬,诚实的摇摇头。
老者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又带着倨傲,目光锐利:“我乃上任太傅。你这小丫头好好想想,砚修当真没与你说这里住着谁?”
黎以棠惊了一瞬,本朝建朝以来,也就出了两位太傅。非是有剖决机杼,胸藏万卷经纬的德高望重之人不能胜任。
说是前任,除却开国皇帝封过一位,也就先帝驾崩后请辞归隐山林,堪比诸葛亮,姜太公的,眼前这一位长者了。
黎以棠一惊,忙行礼道歉:“竟是太傅!是小女有眼不识泰山。”
太傅本就是吃醋,看好的苗子拜师一向尊他为第一谋士,凡事过问。这次却来郑重其事,要他配合一个小丫头的行动,还大放厥词言这小姑娘心智才能绝不在他之下!
今日一见这小丫头,虽还没见她露什么真本事,但言谈举止也确实不错,眼下又对他尊敬有加,太傅就是再有邪火也不好对黎以棠发泄了;哼哼两声,到底无话可说。
“罢了,既然是那臭小子看中的人,随他一道叫老头子我襄伯便是。”
襄伯转过头,颇有些傲娇的开口。
黎以棠从善如流,嘴甜的很:“好嘞襄伯!先前砚修没与我说明白,多有得罪,您叫我棠棠就行!”
眼前小姑娘嘴甜笑也甜,襄伯脸色不禁缓和些许,嘴却还是硬:“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会胡闹!那什么上好的宣纸,没给老头子我留点?”
见黎以棠迟疑,襄伯又吹胡子瞪眼:“这臭小子,老头子这辈子就这么点泼墨爱好,他竟没让你给我带些?”
其实襄伯说出来也有些心虚,当时听见萧元翎对黎以棠的至高评价,他只顾着撒泼打滚拈酸吃醋,哪顾得上他嗤之以鼻的什么宣纸技术。
如今也不过犯老人家通用的毛病,故意刁难刁难黎以棠罢了。
然而黎以棠是个学校出门春游一天,都要含辛茹苦收拾一大堆用得着用不着的东西的哆啦a梦。穿越到这后虽然没什么好背的包,好在衣服却是宽袍大袖,兜比现代衣服大多了。
于是保持着良好习惯的哆啦a棠闻言,虽然愣了一下,但还是从善如流的把带着的所有宣纸都拿出来,笑意盈盈:“现在宣纸还在改良中,第一版也没有做多少,还忘襄伯不嫌弃了。”
襄伯也确实没想到黎以棠居然还能随身带着,联系前面听他名号的惊讶也不似作假,心底不禁对萧元翎的说法认同了一半。
能够思虑如此周全且礼数周到的丫头,萧元翎的眼光倒是不错。
宣纸拿到手,饶是一辈子见多识广的襄伯也不免有些讶然,色白柔和,轻薄柔软,襄伯也是文人,对这样好的纸根本没有抵抗力,当即快步走向书房,研墨提笔,只觉水与墨在宣纸上交织,水走墨随,淡处清雅,浓处如烟。
一副水墨江山图显露,黎以棠仿佛近距离看了一部大师纪录片,不禁拍手叫好。
襄伯得意的翘翘嘴,也诚心诚意道:“老头子可是好几日不曾动笔了,今日灵感迸发兴致勃勃,多亏你的宣纸。”
襄伯许久没有这样酣畅的一口气完成一幅画了,眉眼间都是意气风发,最开始对黎以棠那点别扭也烟消云散:“今日痛快!来人备膳,棠棠你可一定得留下陪老头子我好好聊聊,这宣纸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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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叫我什么?(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