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有个地方,那里的人热爱修道,江湖上成立了许多仙门。名为修士的职业在江湖上越来越多。就又出现了怎么个地方:宴锦城,里面居住的大都是没有修道意向的普通人。而在仙门林立的世道,自是少不了江湖纷争。
——夜凉如水,月色撒在地上像一层霜,在这寂静的夜晚,有一团火红格外显眼。那是澹台家宅起的大火。不知是谁在澹台家宅周围浇上了火油,只是用火轻轻一点,大火一触即发。瞬间将宅子笼罩,几乎无生还的可能。
不,还有一人。还有一人抱着一个婴儿从火海中艰难地跑出。她在街上跑了很久,怀中的孩子也哭了很久。不知过了多久,在跑到一座屋子不远处时,她像是看到了希望般迫使自己加快了脚步。
她跑到门前边拍门边大口喘气,里面的人终于开门了。出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
“谁啊……?”
“是宁小姐吗……澹台忆澜离开时要我告知您……让您,救救这个孩子……”女子说完这番话并将孩子放到对方怀中退后几步,突然后方有人一箭射中了她的心口。她惊了一下后倒下了。门中人也是这才看到她已被烧得血肉模糊的后背。“……阿云?”女子认出来来此的人,名为阿云。
在最后一丝意识消失前,她眼前好像又看到了什么。
“阿云!这是怎么了?!”
“阿云!快把容儿带出去,去找南巷的宁禾!快……”最后是说话的女人被断掉的房梁压倒的场景。
门中女子本还在呆愣着,在听到“澹台忆澜”这个名字后瞬间回过神来。低头看了阿云一眼,又惊慌地看看周围,迅速把门管上了。孩子像是哭累了开始酣睡起来。这时,宁禾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后又听到了什么东西被拖走的声音。
“奇怪,那孩子呢?老大嘱咐过,澹台家的人,一个都不能留!给我找!”
宁禾听到这话惊慌地捂住嘴,抱着孩子飞速进了屋。外面的人搜查一番无果后就离开了,而宁禾仍在继续接受这些不可置信的消息。
澹台家遇袭了……忆澜死了……她还留下了个孩子?她哪里来的孩子??为什么我不知道她有孩子???
宁禾的爷爷宁曜是澹台家的教习先生,她自小和爷爷相依为命,和澹台忆澜也是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不知道这个事情属实不太合理。不过现在已经不能再想这些了。“爷爷还在那儿!”她突然抬头。
此时的澹台家周围的人家被惊醒了,慌忙报了官并一起灭了火。而等宁禾确认孩子已睡下后再赶到澹台家时,那里已经围满了人。宁禾好不容易挤开人群凑上来,只看到了地上六俱焦黑的盖了白布的尸体,而官兵还在里面搜寻。
“澹台家是闻名于世的书香世家啊,这是造了什么孽惨遭灭口?”
“哎呦,这世家纷争咱们可不明白,但灭口也太不至于了……全家上下六口人联同下人一个活口都没有。这次,可能是招惹了武林世家了。”
宁禾像是听不进旁人的议论,她只愣愣地看着地上那胸部凹下去一块的尸体。此时的她犹如五雷轰顶,“那是一定忆澜……”她这么想着。
她的爷爷也在其内,但遗体还未被寻出来。
官兵在里面搜了很久,宁禾也等了很久,待到澹台全家上下一百多人全部被抬出来,她也没看到自己的爷爷。
大理寺少卿魏尘骑在马上面色凝重地看着地上的遗体,在旁边的下人和他确认没有活口后,他吸了一口气,让下人招呼乡亲们散了。
在人们散尽后,他忽然瞥见宁禾仍在原地呆愣愣地望着尸体。于是下马走向她,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问道:
“姑娘,这遗体中……可有你的家人?”宁禾像是终于回过神一般,眼中滑下来一滴泪水。“我的爷爷……还在里面……”魏尘听了,立马示意下人再进去找。最后才从中找出一俱死相最惨烈的尸体,宁禾几乎是立马跪倒那尸体前放声大哭,她知道这就是自己的爷爷。
最后,宁禾和魏尘于宴锦城郊外安葬了澹台家所有人,她回到家,望着那个孩子,顿时眼眶又蓄满了泪水,抱着孩子哭起来。突然,孩子的包被里滑落了一块手绢。宁禾把孩子放回榻上,将那手绢拾起来,上面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荷花和几行字。宁禾将那几行字念出来:
“东方容洇”
“父东方行珘”
“母澹台忆澜”
“东方行珘……?谁啊?东方容洇……是她的名字?”她又望了这看起来只有半岁大的孩子,孩子只是望着床上方,一点都不搭理她。她这才想起来忆澜很久之前因特殊原因离开宴锦城去了郊外,上个月才归来,这孩子恐怕就是她离开的原因。
宁禾的悲伤被些许疑惑所替代。先不说为什么忆澜有爱人和孩子她不知道,她第一时间就觉得这个叫东方行珘的肯定是个负心汉,可能连妻子已经惨死的消息他都不知道。而后她思索了一下,决定带东方容洇离开这个繁华的宴锦城。她揣着爷爷生前留下的遗产,带着容洇,于一个小雨天撑伞离开了家,离开了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正是宴锦城的梅雨季节,细雨连绵,晴天几乎见不到。街上行人寥寥,宁禾在走到澹台家宅的那条街上时,隔老远看见一男子跪在澹台家门前。看起来年纪和澹台忆澜生前差不多大。背后还背着一把剑。
宁禾走近了看那男子,男子也不理会她。他虽低着头,头上的竹制斗笠也遮住了大部分脸,却也还是能隐隐看出他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的面貌。绝对是一张女子看了都会面红耳赤的脸。而看他的装束,应该就是他们都说的“修士”。
宁禾对他失去了兴趣,正欲走,怀里的容洇却突然有了反应,看着那男子笑起来。宁禾心里想:“这么小就喜欢看这些吗?”她低头对容洇无奈地笑了一声,又看了一眼男子便走了。
宁禾向前走了几步,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又突然回头看那男子,不禁惊诧。
那男子还跪在地上,他摘下斗笠,抬起了头,一头乌发高高束起垂在脑后,俊朗不凡的脸也彻底显露出来。后又低下头。这时风抚起了他的发丝。宁禾觉得,他像极了小时候和忆澜看的话本里的英姿勃勃、身姿不凡的少侠,她记得小时候,忆澜曾说想嫁一个这样的人。
这时风停了,细微的雨滴落在他的发丝上,又落到脸上,混着泪水一起滑下,让人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宁禾看得发愣,然后迅速回过神来,带着容洇走了。而在她又走出几步后,那男子身边又走过来一个男人,他向男子单膝下跪,低头恭敬地说到:
“少主,咱们该走了。”
男子又抬起头来,他的右眼正下方有一颗痣,不同于其他人是在眼尾处,他的痣明显就是在正下方的位置。他听见身旁下人的话,眼角缓缓滑落最后一滴泪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之后,带着男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时,宁禾突然回头叫住二人,说到:“少侠,澹台家的墓……在西郊外。”他望着宁禾,又望着她怀里的容洇,眼里混杂着遗憾和悲伤,平静地说到:
“……多谢”
辗转几日,宁禾终于带着容洇来到了黔州,——这是位于宴锦城西南方向千里以外的位置。也是她远方舅舅付贤的家。这里群山连绵,几乎找不到什么大面积的平地。付贤知晓她们的来意后,连容洇的来处都没有询问就收留了二人。舅母常柳听了宁禾的讲述也对二人十分心疼。
宁禾希望在这里,容洇能远离那些所谓的世家纷争平安长大。
……她想多了。
他们这个仙围村位于群山环绕之中,周围的大山上都是伫立的仙门,“仙围村”这个名字也是由此而来。仙门修士们下山时会来到村中,或是歇脚,或是打探消息。所以村民们免不了和仙人侠客打交道,他们对此早已习惯。
过了十年时间,宁禾也习惯了这种事,村里时不时来些仙风道骨的侠士打探其他仙门的情报。每次来人,特别是那些仙风道骨的男子时,村里的姑娘们都心奋不已,宁禾对此嗤之以鼻。但是那天,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此地。
那也是一个梅雨季,午时的天空时不时掉下几滴雨,她出去叫容洇回家,村里又来了人,看着大概十一二人左右,为首的是个隔老远就能看出俊美不凡的男子。他微低着头,眼里的孤寂似是要散出来。
她走过那群人旁边,在和为首的男子于左侧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余光瞥见男子,竟发现,这不是当年在忆澜家门前的那个男人吗?那时她还和这男子说话来着。
即使过了十年之久,男子的俊朗竟也没有减弱太多,仍是那张辨识度极高的,看了会让人脸红心跳的脸。
男子察觉的宁禾的目光,微微偏头回应她的眼神,这时他也认出了宁禾,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后又立刻将头转过去。宁禾也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在宁禾离一行人几米远时,男子叫住了她。
“姑娘。”他的声音清澈明亮又富有穿透力。语声并不大,宁禾却能清楚听见。
宁禾转过身看着他们。男子转身看她,原本在男子身后的人也立刻让开站在男子左右。
“可否……向你打探一些事情?”
宁禾回头看他,看到了他右眼下的痣,心中闪过些许狐疑。周围人皆微微偏头看向他,修士们一般不会找年轻人打探,一是年轻人不好搭讪,二是怕他们心思不在重点上。因此他们不知道男子想干什么。
“可以,但我要先去叫我孩子回来。”
“嗯。”
宁禾找到容洇的时候,她正在和村里的其她小女娃一起玩,她们在玩少侠行侠仗义拯救苍生的扮演游戏。经常来此的修士让孩子们对修仙和行侠仗义产生了无限憧憬。
“容儿,该回家了。”
“干娘,让我再玩一会嘛……”小女孩向她撒娇。手里还拿着舅姥爷给她做的小木剑。
“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干娘还要回去招呼呢。”
“那林月离可以到家里玩吗?”
“可以。”
“月离月离!快来快来!”名为林月离的女孩有些腼腆,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上容洇的手一起走了。
到了家,宁禾只让容洇和月离在院子里玩,自己还有舅舅舅母一起面对满屋子的提着剑的人。
在那男子与三人交谈了约莫半时辰左右,门外又走进来一人,他走到男子身旁,俯下身在男子耳旁不知说了什么。男子听了,微微点头。
“多谢,告辞了。”
屋内三人对他们点点头,随后一行人便离开了。
在走到院子里时,容洇和林月离在模仿来村里的女修士漂亮的装扮。
容洇将一簇白色的梨花别在右耳后,对林月离说:
“看!上次来的那个漂亮的女修士就是这样的。可惜那次你没在,没看到真的好可惜!”
可能是看到这温馨的画面,男子嘴角微微勾起,冷漠的眉眼多了几分笑意。
突然,他的冷漠慢慢被震惊所替代。
因为他看到了,在容洇的右眼下,有一颗痣,一颗和他在一模一样的位置的,一模一样的痣。
他跑到容洇面前,蹲下身子轻轻捧起容洇的脸,用大拇指轻抚那颗痣。
“少主,有什么问题吗?”刚从门外进来在男子身旁低语的男子问到。
容洇迷茫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那簇梨花。
而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自嘲地笑笑。又恢复了冷漠的样子。
“没事……走吧。”
这时,宁禾下定决心般叫住了男子。“敢问……少侠遵名?”
“无可奉告。”换来男子冷漠的回应。
待到他们彻底走后,宁禾和付贤常柳跑到容洇面前对她上下观察,发现没有异常后常松了一口气。
“哎……我还以为那人看出咱们家容儿有什么问题呢……”常柳拍拍胸口说。
“他要是敢动我们家容儿,我就跟他拼命!”付贤也说到。
只有宁禾看着容洇发愣,她恨刚才为什么不追问那人。
隔天,容洇趴在榻上看着舅姥爷从外面带回来的话本,宁禾在旁边做着活计。
“干娘,琵琶是什么?”
“哦?你还知道琵琶?”宁禾来了兴致。
“我喜欢看话本里的女子弹琵琶,觉得她们好优雅、好漂亮啊!可是琵琶到底是什么啊?”
宁禾摸摸她的头,说到:
“琵琶是一种乐器,能弹奏出悦耳的乐曲,听说有些人甚至可以用琵琶……”宁禾慌忙捂住了嘴,最后没把“杀人”这两个字说出口。
“可以用琵琶干什么?”宁禾慌忙转移了话题,“容儿要是喜欢,送你去城里学琵琶好不好?”
“可以吗?可我不想麻烦你们……”容洇兴奋了一瞬后又平静地说到。
“那你去问问你舅姥爷。”宁禾朝她温柔笑道。
宁禾舅舅夫妇一生无子,当年一看到容洇便喜欢得不得了,说是当亲女儿也不为过,从小到大连农活都没怎么让她干过,所以她不像村里其他孩子因晒太阳而黑黢黢的,宁禾也一直在教容洇读书认字。因此容洇一直被村里其他父母称为“别家的孩子。”
付贤听了便一口答应。付贤家人口少,花销自然就小。还有宁禾带来的宁曜的遗产,足以支撑容洇学这学那。常柳也说:“我们家容儿肯定想学啥学啥呀!”
自那以后,容洇白天在城中学艺,晚上回家宁禾就教她读书写字。又这么过了六载。
现在的容洇和月离已经及笄。整天在村里乱逛,是实打实的闲散之人,这个年纪又没有压力的姑娘肯定要开始想这想那了,比如:今后想要干什么?
“唉,咱俩都这么大了,村里像咱们这般的女孩子都嫁人了,你以后想去干什么?”
“我嘛……除了嫁人,干什么都行。”林月离躺在村里那颗最大的梨树上,叼着狗尾巴草悠哉悠哉地说到。
容洇坐在树下,手里捏着一朵梨花,轻轻说到:
“我想去修仙。”
“啊?”林月离因为这样的口型,嘴里的狗尾巴草掉到地上,落在容洇旁边。她将草拾起来,突然意识到这是林月离咬过的,又嫌弃地丢得远远的。
“你什么意思啊?嫌弃我呗?”林月离指着她说佯装生气道。
“没有没有,下意识的行为。”容洇朝她摆摆手说到。
“修仙有什么好?”林月离闭着眼说。
“你难道不想离开这里吗?”
“想啊……但我的一辈子可能也就在这里了。”林月离的脸上显出惋惜的神色。
容洇站起来,抬头看着林月离,说:
“你难道甘愿在这一辈子?你小时候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去做行侠仗义的修士吗?”
“小时候乱说的而已,你居然真放心上。”林月离翻身背对东方容洇,因为她不想容洇看见她犹豫的表情。
“可能对于从外面来的你来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很艰难。我甚至觉得这都这不可能。”林月离自嘲地说到。
“难道仅仅因为我不属于这里就和你们不一样了吗?难道你们就不能决定自己想要干什么吗?我们这村子周围都是名门正派,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容洇的语气很平淡,轻轻的,像一阵马上要消散的清雾似的。这是她从小到大的说话方式。
林月离坐起来,低头看着容洇,冷漠地说到:“可能吧,至少我觉得是这样。”
容洇朝她冷哼了一声,离开了。
她一路踢着小石子回到家,到家时已经傍晚了,才走到门口,宁禾就着急忙慌招呼她进去。“容儿,快进来。”宁禾朝着容洇招手。
容洇疑惑地进门,忽然看见付贤和常柳都在屋里坐着,像是在特意等她。
“先坐吧。”宁禾边坐下边招呼容洇。
“你们……在等我?”容洇指着自己问。“容儿来了,快坐快坐。”常柳也叫容洇坐下。
“不用了舅姥姥,直接说吧。”容洇站在门外向屋里的三人说到。
“容儿啊,你已不小了,该择个婚事了……”付贤开口。
“容儿,你可有心仪的男子?”常柳立马跟上。
“没有。”容洇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们,回答的很决绝。她早料到会有今天,对三人坚定地说到:
“容儿感谢你们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容儿会更加听你们的话,但这次,恕难从命。”她微微低下头。
“没有就没有吧,本来也没想嫁你。”付贤摆摆手笑着说到。
“?……嗯?”容洇抬头看向他。
常柳也捂嘴笑着说:“逗你玩的而已,这孩子怎么还当真了。”“噗……”宁禾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是?亏我刚才还那么声情并茂!”容洇右手盖在右脸上,歪头哭笑不得地说到。
“不过,确实有很重要的事问你。”常柳严肃地望向她,其他二人亦然。容洇恢复严肃看着他们。
“既不想嫁人,你对将来有什么计划?”付贤向她问到。
“……我想去修仙。”
“什么?!”闻言,屋内三人皆是一惊,特别是宁禾,她怎么都想不到容洇竟想的是这个。
“你!……”宁禾站起来指着她,张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重重的甩了一下袖子。容洇曾料到他们会是这个反应,却不曾料到出现这个反应的竟是宁禾。
“……罢了!你晚间来找我,我们单独谈谈。”说完,宁禾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等到星星洒满夜空,容洇敲响了宁禾的房门。她推门进去时,宁禾正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素月。
“干娘。”
“你为何想去修仙?”宁禾单刀直入。
“我想去外面的世界,去黔州城外面的世界,我不想……我的一生都在这个被山围满的村子里。还想去他们都说的……无比繁华的宴锦城。”容洇幼时,见那些侠士打探完消息后,经常会提到“宴锦城”这个地方,听他们的形容,她时常想:这“宴锦城”究竟是何等繁华?今天这句话,像是她的蓄谋已久,又像是她的一时兴起。
听到“宴锦城”这三个字,她回头看着容洇,问到:
“那你可知,我为何不让你去修仙?”容洇摇了摇头。
“我现在才发现,自己是一个喜欢自作聪明的人,我曾自作聪明把你带到了这里,想让你远离那些纷争。但却适得其反。现在,已经什么都挽回不了了。”她回头看着容洇,释怀似的说到:
“你和她一样啊……”宁禾说完这句话,又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摆摆手说到:
“罢了,你比村里其他女子好多了。想做什么便去做吧。”“真的?”容洇抬头看着她。
“你长这么大,我骗了你几次?”容洇低头,大脑飞速旋转。
嗯……屈指可数。
那就是同意了?
“谢干娘!那您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见容洇欣喜的跑出门去,还不忘替她关上门。宁禾再次抬头望着明月,低头掏出当年那块绣着容洇和双亲之名的手绢,她最终还是没把那块手绢交给她,宁禾指腹轻轻摩挲着手绢,望着手绢叹息般说到:
“如果是你,你会允许她去吗?如果是那‘东方行珘’,又会允许她去吗?”宁禾说完轻笑一声,转身吹灭了蜡烛。
而在仙围村村口的客栈里,一伙人正在密谋着什么。他们一个个低着头,对中间坐着的男子毕恭毕敬。其中一个男人手里纂着一张信纸,眉头紧锁,低头对坐着的人说到:
“少主,来的信说,宫主她最对多只能撑一个月了,您……真的还要去宴锦城吗?”
听闻此话,男子只是轻抿一口茶说:
“去,只要速度够快,能回来见母亲。”旁边的男人还想说什么,男子直接打断了他“行了,早些休息,明日启程。”那男人只好作罢。
“是!”一伙人异口同声回到。
待到人全部离开房间,他像卸去了防备,起身拿起那封信,那本是给他的,只是让旁人读与他听。而那信的称谓处写着:
“东方行珘”
他收起信,从怀中掏出一枝荷花簪,那簪子看起来很老旧了,像是十几年前的物件。东方行珘的眼神从冷漠转变为无尽的温柔。“过两日是你的生辰。我自是要去的……”他说这话时带着哭腔,似是回想到什么,他又自言自语道:
“对了……我以前,看到一个女孩儿和我张得好像。尤其是那颗痣,简直和我一模一样……”说到这,东方行珘抬指将泪水抹去。就这么在案前站了一整晚。
虽已快临近四月,但清晨的天还是有点冷,一大早,容洇就一蹦一跳到林月离家。林月离家在村最边缘的位置,和其他家较远,相当于一个小悬崖。而东方容洇家在村的正中间,要过去有些麻烦。但今天的东方容洇非常兴奋。她等不及要和最好的朋友分享这个消息。
走到林月离家不远处时,容洇听见一阵笛声。她抬头望去。
只见林月离立于小山巅,身着一身青色素衣,正声情并茂地吹奏着,还没日出,微蓝的氛围环绕在她周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个侠女突有了雅兴。她的笛声很大,似乎心情愉快。
“你在扰民吗?”容洇最知道她什么德行,直接打断了她。
“那你老远就蹦蹦跳跳的,是突发脑疾吗?”林月离亦不愿自拜下风。她将笛子抱在胸前,低头看着容洇。
两人对视了偏刻,最终是林月离先打破僵局。
“对了……和你说个事儿。”林月离说到这,不自然的别开头。
“我爷爷同意我修仙了。”
“嗯?”容洇先是疑惑地嗯了一声,而后迅速反应过来,轻蔑地哼了两声。
“哼哼,那你刚才那么开心是因为你爷爷同意了?”林月离点点头,但没看她。
“而不看我,是因为你当初说你不想修仙?”容洇一脸知道一切的笑意。
“别逼我打你。”林月离举着手装出要打她的样子。虽然二人隔了好几米的距离。但容洇还是立刻抬手投降。动作很是熟练。
“那你什么时候走?”林月离问她。
“还没想好,你……要和我一起吗?”
林月离又点了点头。腼腆的少女不喜欢太多口头表达。
“那明日吧。”容洇随便说着,想整整林月离。
“这么快?”“你不愿意啊?”见计谋得逞,容洇快要压不住嘴角了。
“不是……这太快了,至少让我做做心理准备吧。”林月离又不自然起来,这次是因为震惊和紧张。
“那你想什么时候?”容洇微微皱着眉,歪头看着她。
“……一个月后行不行?”
容洇是个急性子,她仍歪着头,眉头由轻加重。问到:
“万一那时你反悔了怎么办?”
“不会的。”看见林月离认真的表情。容洇也停止对她的都逗弄。
“那好,明日,你同我一起去城中取个东西吧。”
“什么东西?”
“到那时你就知道了。”
“…………”
“没什么事,我先回了。”
到了正午时分,林月离躺在梨花树上小憩,忽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来人脚步极轻,如若那路是草地而非石板,甚至不会发出一点声响。
她睁开一只眼瞟向树下,早已料到来人。
“找我什么事?还是单纯吃饱了撑的?”
“吃了,但没撑。”容洇背着一把伞慢慢走到树下。
才走到树下,她就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般又说到:
“我今天想了一下,觉得我们还是现在就去拿吧。”
“不是说好明日吗?你还真是急性子。”林月用一种慵懒又不耐烦的语气说话的同时翻过身不看容洇。
“快点下来,索性我们现在也无事,不如快点将东西取了。”
“啧,好好好。”林月离才跳下树就被容洇拉着走了。林月离恍惚间看见东方容洇背后的纸伞,抬头看着天问到:
“这烈日当空的,你带伞去做甚?”
“你没感受到吗?现在虽出着太阳,但却异常闷热,等会儿肯定下雨。”
“那既然要下雨,你还现在去?”
“你管我。”容洇径直走在前面快速说着。
“……那你到是先放开我啊。”
容洇闻声停下,低头看看手里林月离的手腕,又抬头看着林月离想打人的表情,再转头看看背后的纸伞。放开林月离不好意思地说到:
“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是我的伞呢……”
“你拿过这么粗的伞柄吗?”在林月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后,村口的村民就看见林月离追着容洇跑出了村。还有东方容洇边跑边喊的“伞身啊!伞身就有这么粗啊!”
仙围村离黔州城并不远,想要下山不难。林月离出发前再三跟东方容洇保证只干正事,绝不贪玩,但到了城中,不经常下山的林月离自称“不经意”的逗留还是在东方容洇的意料之中,并且名正言顺的和林月离玩了一下午。
等到林月离在边嚼着糖葫芦边问东方容洇“咱俩来干啥的来着?”旁边的容洇吃肉脯的动作骤然停下。
“嘶……?哦我想起来了!”然后又拉着林月离向东街的裁缝铺奔去。到了裁缝铺门口,林月离抬头看向牌匾,上面用金漆写着两个大字:
“棠华”
林月离不禁感叹。
“……黔州城最大的裁缝铺,容洇你可以啊。”容洇听此话只是微眯双眸,说了句:
“走吧。”就带着林月离走进了裁缝铺。
裁缝铺的伙计见了容洇,立马恭维的凑上来。
“哎呦是宁小姐啊!可是来取上回定做的衣服?”
林月离包括村里的大家其实都以为容洇姓“宁”,就连容洇自己都是这样以为的。因此,她对外的自称都是“宁容洇”。
“正是。”容洇的语气非常平静冷淡。
“好勒好勒这边请!”伙计听了这话立马笑脸盈盈地将容洇二人迎了进去。伙计将两个打包好的袋子叫于容洇。容洇到了声“多谢”就转头去了结账处,林月离还是头次见平日里扣扣搜搜的容洇掏出这么多钱。有些震惊。
等到二人取完衣服出来,太阳已经快要西沉了。容洇抬头看看天,对林月离说:“该回去了,你还有什么想买的?”说着将一个袋子递给林月离。
“干嘛?又要我当劳动力?”林月离斜眼看着她。
容洇轻哼了一声到:“这件是你的。”
“……啊?”林月离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别误会,这是你爷爷托我找人定做的。”
“哦。我还以为你终于知道要回报我了。”“去你的。”
林月离接过那包袱,有些疑惑。
“怎么可能?他比你还扣的一个人。”她震惊的同时还不忘吐槽容洇。
“你先看看喜不喜欢吧。”
“不行……回去再看。”林月离将那衣裙视为珍宝般抱在怀中向前快步走去。
容洇看着她的背影片刻,笑着跟上了她。
太阳刚下山,群青色的天空散着几许星光,两人说说笑笑走在山路上,忽然,容洇像听见了什么停下。警惕的望向周围,林月离走出好几步才发现。
“你干嘛?”林月离回头看她。
“有人,你没听见呼吸声吗?”容洇说着走向旁边的树丛,林月离也掏出笛子跟上。
两人小心翼翼扒开草丛,只见草后的一颗大树下,一个约莫二十几岁的男人靠在树干上,一手提着剑,一手捂着肩膀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他一身洁白无瑕的素衣,血将他的肩部染得通红。
“这你都听得见?”林月离震惊地望向容洇。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他怎么了?”容洇没管林月离,只是自顾自疑惑。
男人看见二人,用尽全身力气提剑指向她们。
容洇率先走向男人,一把打掉男人的剑,“林月离见男人没了武器也大胆起来,抱胸走向前看着男子。
男人没了武器,只得问到:“你们是谁?”
“莫要慌张,我们只是两个普通百姓而已。”在林月离向他解释的时候,东方容洇已从腰间掏出了一瓶金疮药递给他。
待男人将药敷在肩膀的同时,林月离也开始向他询问。
“你是招惹了何方神圣?”
“我本是奉我们宫主之命下山办事,却不料遭遇了埋伏。心幸二位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天色已晚,少侠不如先到我们村的客栈休息一晚。”东方容洇见男子似是有些疲惫了。
“多谢了。”男子向她们抱手答谢。到了客栈,容洇快速向掌柜定了房间,便让那男子去休息了。洇离二人也打算离开。
男子进门前,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转头叫住她们。
“对了,在下似乎还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吧?”她们这才想到,直到现在,连人家名字都还不知道。
他郑重地说到:“在下,璇天宫莫怜生。”
“……宁容洇。”
“林月离!”
“莫少侠你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再来看你!”林月离热情地说完就拉着容洇走了。
“你为什么选择救他?”“举手之劳而已,有何不可?”
“他刚说的‘璇天宫’,是一个门派吧?”“是又如何?你想去吗?”
“想。”
“我也想,但你觉得,他会带两个才刚认识又没有什么修仙基础的人回门派吗?”
“也是……”二人就这么打消了这个想法。
“你们和我去璇天宫吧!”莫怜生边吃早饭边对二人说着。
“噗……!啥?!”前一日还平静如水、谈吐不凡的容洇一口将嘴里的茶喷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莫怜生。
“少侠,你是在说笑吗?”林月离此时还算平静。
“是真的!我看你们骨骼惊奇,在修仙界一定可以有所作为!”
(行骗通用话术……)容洇这么想着,但还是问到:“你哪儿看出来的?”含蓄惯了的她还是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这么直白。“真的可以吗?”林月离撑着桌子看着莫怜生兴奋的问到。
“真的真的!”莫怜生也兴奋起来。两个人就这么在桌子前一蹦一跳。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林月离边笑边问。
“今天!”莫怜生边笑边回。
林月离不跳了。
“今天?”
“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