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睛 第67章 默契

在程浩和徐琪打得正激烈的同时，张晞这边也正苦苦缠斗着。

傩戏班练的功夫，基本都是力量型的，为了配合舞狮动作和日常防身，动作普遍收放凶猛，不留余地。只有张晞练的是轻身功夫，师父第一次授教时，讲过三点原因。

一是为了做狮头，步法轻盈多变才好看；

二是因为张晞自幼身轻，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瘦弱；

三是因为师父觉得程偃灵从小脾气过于火爆，特地让张晞学一个能和她互为克制的功夫，形影不离的，万一有个翻脸打架的时候，正好不分上下，谁也伤不了谁。

张晞在几番回合后寻了个空档，急退到角落喘气时，想起师父交代的这第三点，不禁苦笑着暗道师父英明。

还未等呼吸平复，程偃灵又开始了下一轮进攻。

仍旧是她惯用的刚猛路数，一记重拳直捣张晞中路，拳风呼啸而来，俨然是想要她的命。

张晞深知其力不能硬接，就在拳锋将至的刹那，腰肢无骨般猛地一折，身形旋转，使出了舞狮时常用的“鹞子翻身技”，轻巧地避过这凶猛一击，同时左掌如刀，斜劈向程偃灵因出拳而露出的右肩胛。

程偃灵却早有预料，沉肩卸力，手臂顺势一格，反手就要扣拿张晞的手腕。

这已经是两个人曾经对练过无数次的招式，张晞凭借肌肉记忆，在她沉肩的瞬间，手腕已如游鱼般滑开，变掌为指，疾点对方肋下要穴。

程偃灵的反应把张晞气笑了。

她竟早就用另一只手护在肋前，同时一记势大力沉的扫堂腿已然攻向张晞下盘，逼得张晞一个后空翻才得以脱身。

这么下去没完了。

且不说她根本打不过程偃灵，就凭程偃灵这些招数，也不可能制服她，再这么斗下去，把人累死也分不出胜负。

必须想到程偃灵猜不到的办法，打破这种鬼打墙一样的默契。

张晞一边游斗，一边仔细观察。战线逐渐拉长，程偃灵久攻不下，似乎有些焦躁，攻势愈发猛烈，忽然，一记重拳如同炮锤般轰向张晞面门，门户大开。

有了！

张晞心里闪过一丝念头，不退反进，身体以一个极其巧妙的角度侧滑，险之又险地避开拳锋，同时右手如电般探出，却不做攻击，只是精准地轻轻捏了一把程偃灵右侧腰线。

那是程偃灵全身唯一的弱点，要不是因为腰侧极其怕痒，当年好胜要强的程偃灵，必然会争抢狮头的位置，又怎么可能甘当狮尾，就连这狮头狮尾的位置保持多年的理由，都是傩戏班里，除师父以外无人知晓的秘密。

果然，指尖触碰到腰侧衣料的刹那，程偃灵凶猛的动作猛地一滞，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卸了力一般停下了攻势。

张晞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趁机赶紧拿出绳子把程偃灵的双臂扭到身后，捆了一圈。

绳子正要绕第二圈的时候，程偃灵开口了：“干什么呢你？”

张晞手上动作一怔。

不行，真打不动了，先捆了再说。

绳子唰唰地绕了好几圈，打了个死结。

“我说，”程偃灵完全没挣扎，反而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你是家暴呢，还是想搞点什么play啊？在这儿不合适吧？”

张晞系好绳子，绕到她面前，凑近了仔细打量了一会儿。

程偃灵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也盯着张晞看，忽然坏笑一声，在她凑进的侧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你，你真是偃灵？”张晞摸着自己的侧脸，犹豫着问了一下。

程偃灵是真没辙了，只得回她一个白眼：“我是你祖宗。”

张晞：“……”

她不放心，又拿手电冲程偃灵的眼睛晃了晃。

程偃灵抿嘴皱眉，眼睛眯着往后退了两步，“没完了呀！快给我松开！”说完，还抬腿朝张晞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力道很轻。

张晞也没躲，她发誓这一脚她挨得别提有多开心了。

终于松了口气，她笑起来，面上挂着几分殷勤讨好，赶忙给她松绑，看着程偃灵一边揉着手腕上的红痕，一边委屈道：“老婆，你打我打得好惨啊。”

程偃灵抬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真是毫发未损，身强体健，活蹦乱跳呢。她笑道：“被绑的是我，你怎么还卖起惨来了。”又抱着胳膊，有点不服气，“不对啊，你怎么能赢我的？”

张晞目光闪躲：“偃灵啊，你饿不饿？我包里还有吃的。”

“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我。”程偃灵去扯她衣角。

“赶紧吃，还得去找耗子他们。”张晞往程偃灵手心里塞了个小面包，又拧开一袋水递给她，“已经四个多小时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程偃灵没接那水，她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看着张晞。“是不是挠我痒痒了？”

张晞立即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怎么可能！”

“阿晞。”程偃灵没再看她，低着头打开面包的袋子，靠着石壁吃起来，还一边用十分瞧不上她的语气道，“你真不太适合撒谎，难怪每次闯祸，你都瞒不过师父。”

张晞没敢再狡辩，笑呵呵的，又给她递水。

“现在是怎么回事？耗子没上来？”程偃灵水粮下肚，终于有心力开口问状况了。

张晞慢慢给她讲了一下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也担忧道：“现在我们可以确定徐琪也跟你一样，变得不正常了，但不知道耗子会不会也中招，也不知道他们俩遇上了没有。”

程偃灵想了一会儿，问她：“是人魔搞的鬼么？像上次蒲牢点睛时那样。”

张晞摇摇头：“我觉得这次的情况明显不同。上一次，是点睛之后，有一些怨念直接进入了你们的脑子，放大了你们的杀意，这次你们一切如常，会说会笑，甚至有所有的记忆，只是诱骗我们，想杀人，这不像是人魔的举动，他们没这么多诡计，我反而觉得是负屃的招数，像之前遇到的龙子一样，它在用它的能力捉弄我们。”

程偃灵很认同这个说法，还有了更具体的思路：“对啊，负屃这家伙是有点文化的，会说话，会骗人，不也是一种舞文弄墨吗？”

“不管怎样，还是先想办法汇合，我在那边，”张晞向身后指了指刚进来时发现，但还没来得及探索的山洞隧道，“发现了一条向下的路，我们往里面走走看，没线索的话，就继续往上找。”

“我看不用找了。”偃灵顺着张晞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你回头看看。”

本来幽深黑暗的隧道里，有两道晃动的手电光逐渐由远及近。

侧耳听，还有一轻一重的两个脚步声，和程浩徐琪说话的声音。

“嘘——”张晞压低声音，“先确认是不是自己人。”

程偃灵点点头，悄悄拿过了刚才张晞捆自己的绳子，握在手心里，和张晞一块猫着腰轻手轻脚地缩在隧道口旁边的角落里。

“哎？”程浩先从隧道口出来了，发出一声疑惑，对后面的徐琪道，“这边还有个洞。”

徐琪没看见隧道边的两个人，径直走到崖洞口朝外面看了看，“这个口比你上来的路线偏左了一点，正好和刚才我们见面的那个崖洞大概呈一个向内的V字形，她们俩必须找到其中一个，才能找到两条隧道中间的负屃。”

“她们的东西在这里！”程浩的手电打在崖洞口旁边，张晞和程偃灵刚才吃东西的位置，“她们来过这儿！”

徐琪听了立刻回头，手电光一晃，总算扫到了角落里冲她们招手笑着的程偃灵和张晞。

“是你们吗？”徐琪一怔，谨慎地问。

“是，我刚才也跟你情况一样，刚醒过来。”程偃灵道，她和张晞先后站起身，没有靠近徐琪，尽量语气平和，“真假主要是看感觉，我们感觉你们俩没问题，你们也感觉一下哈，耗子，过来辨认一下你姐，如假包换。”

“是我姐没错了。”程浩先眯着眼确定了，碰了碰徐琪，“你看我姐这眼神，就是一副看似温柔，实际上如果我没认出来她，就会一脚把我踹到山下去的气势！包真，99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