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轨上的吻痕 第55章 刮胡子

入秋后的第五个清晨，少年把脸埋进江知烨颈窝时，喉间溢出的气音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那声音不再是往日甜腻的糯软，而是带着晨雾般的沙哑，像新磨的刀片刮过釉面，清泠泠地响。

“知烨，”他仰起头，手指摸索着江知烨的下巴，“我声音是不是变了？”

江知烨正在系领带，闻言低头看他。“嗯，”他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像雨后的蝉鸣，哑了点。”

“知烨，”少年蹭着江知烨脖子，“你没刮胡子。”

“还没来及，”江知烨刮了一下少年的鼻尖，“你倒先嫌起我了。”

少年却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划过他下巴的胡茬：“扎人。”他皱着眉，把自己的下巴凑过去，“你看我，就没有。”

江知烨看着他光滑的下颌，那里只有一层细密的绒毛，“你才多大，”他失笑，“再过半年，就能扎疼你自己了。”

少年却不信，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昨天明明摸到一点，玛格丽特说那是胎毛。”

早餐时，玛格丽特端来热可可，盯着少年的脸看了半天：“哦呀，小少爷的下巴真干净，不像江先生，早上刮胡子跟打仗似的。”

少年立刻来了兴致，放下可可杯：“知烨刮胡子很厉害吗？”

“厉害着呢，”玛格丽特擦着桌子，“上次杜邦医生来查房，江先生正刮胡子，泡沫糊了一脸，跟雪人似的。”

少年笑得差点呛到，抓住江知烨的袖子：“知烨，我帮你刮胡子好不好？”

江知烨正在切面包，闻言刀叉差点掉在盘子里：“你？”他看着少年期待的眼神，“你连镜子都看不清。”

“我可以摸呀！”少年不服气，“知烨的下巴是方的，胡茬长在这儿，还有这儿。”他的手指准确地按在江知烨下颌线和唇角，“玛格丽特说刮胡刀是弯弯的，像月亮。”

玛格丽特在一旁偷笑：“小少爷想玩刮胡刀呀？小心割破手。”

少年却仰起脸，灰蒙的眼睛透着执拗：“我会很小心的！”

午后的阳光正好，江知烨被少年按在椅子上，脸上涂满了白色的刮胡膏。那膏体带着薄荷味，凉丝丝的，是玛格丽特从护士站拿来的。少年握着一把旧剃刀，手指在刀柄上摸索着防滑纹路。

“知烨，你别动哦，”他屏住呼吸，剃刀悬在江知烨下巴上，“玛格丽特说要顺着胡子长的方向刮。”

江知烨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喉结动了动，被少年立刻按住：“说了别动！”剃刀的刀片贴着他的皮肤，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收紧了下颌。

“知烨的胡茬好硬，”少年嘟囔着，剃刀在他下巴上歪歪扭扭地划过，刮掉的膏体混着胡茬掉在毛巾上，“像……像砂纸。”

“轻点，”江知烨感觉下巴被刮得生疼，“你这是刮胡子还是削皮？”

少年却得意起来，又在他脸颊上涂了些膏体：“玛格丽特说要多涂一点，不然会疼。”他的手指沾着刮胡膏，不小心抹到江知烨眼皮上，“呀，对不起！”

“笨蛋！”江知烨哭笑不得，想拿毛巾，却被少年按住肩膀。

“马上就好！”少年加快了速度，剃刀在他脸上画出各种歪线，有的地方刮得干干净净，有的地方却还留着胡茬。

江知烨看着镜中自己半边干净半边杂乱的脸，和眼角那抹白色的膏体，无奈地叹了口气。少年却捧着他的脸，兴奋地说：“知烨，你看！刮掉了好多！”

等到杜邦医生来查房时，看着江知烨脸上参差不齐的胡茬，忍不住扶了扶眼镜：“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江先生正在进行面部雕塑？”

少年立刻凑过去：“医生，我帮知烨刮胡子了！”

“看得出来，”杜邦医生笑着说，“手法很有毕加索的风格。”他转向少年，“小少爷的下颌线也清晰了很多，看来青春期的发育很正常。”

少年不懂什么是毕加索，却听懂了发育，摸着自己的下巴问：“医生，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出像知烨那样的胡子？”

“很快，”杜邦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眼睛完全好了，说不定就能自己刮胡子了。”

少年立刻高兴起来，又去看江知烨的脸：“知烨，下次我一定刮得更干净！”

江知烨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点点头：“先让我把脸洗了。”

晚上洗漱时，江知烨对着镜子叹气。少年的“杰作”实在惨不忍睹，有的地方被刮红了，有的地方还留着胡茬。他拿起剃刀准备返工，少年却抢了过去：“我来帮知烨修！”

“算了吧，”江知烨想夺回来，“再刮下去我下巴就没了。”

少年却不肯给，摸着他的下巴说：“知烨，你看这里还有一点，我帮你刮掉。”他的手指触到江知烨下颌的皮肤，剃刀小心翼翼地划过，这次居然没刮伤。

“好像……有点会了！”少年兴奋地说，又在他唇角刮了一下，“你看！”

江知烨看着镜中少年专注的侧脸，鼻梁挺直，嘴唇抿成一条线，带着认真的神情。不知不觉间，这个曾经需要他抱在怀里的少年，已经长得比他肩还高，嗓音变了，轮廓也硬朗起来，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带着点茫然的依赖。

“好了，”江知烨握住他的手腕，“剩下的我自己来。”

少年却不依，抱着他的腰撒娇：“知烨让我刮嘛，我保证不弄疼你。”

最终，江知烨还是妥协了。少年这次格外小心，剃刀在他脸上缓慢移动，虽然依旧歪歪扭扭，却没再刮伤。露易丝端着夜宵进来，看见江知烨一脸无奈地任由少年在他脸上摆弄，忍不住笑：“小少爷这手艺，以后可以去开理发店了。”

少年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我只给知烨刮！”

江知烨却只是无奈笑了笑，等少年刮完，他对着镜子一看，虽然还是不太整齐，但比之前好多了。“还行，”他故意板着脸，“下次继续努力。”

少年立刻笑了，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却蹭了一嘴的刮胡膏：“呀！”

江知烨失笑，拿起毛巾帮他擦嘴：“小笨蛋。”

隔天清晨，少年醒来时，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把新的剃刀，旁边还有一张纸条，是江知烨的字迹：“给未来的理发师。”

少年立刻拿着剃刀去找江知烨，他正在窗边看书，胡茬又冒了出来。“知烨！”少年举起剃刀，“我帮你刮胡子！”

江知烨放下书，笑着摇摇头：“今天就算了，昨天刮得我下巴疼。”

少年却不依，把剃刀塞到他手里：“那知烨先教我怎么刮，等我学会了，就再也不让知烨自己刮了！”

江知烨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只好点点头：“好吧，先教你怎么拿剃刀。”

接下来的几天，少年每天都缠着江知烨教他刮胡子。江知烨耐心地教他如何涂刮胡膏，如何握剃刀，如何顺着胡子生长的方向刮。少年学得很认真，虽然还是经常弄得到处都是泡沫，但手法越来越熟练。

周末，杜邦医生来复查，看见江知烨脸上整齐的胡茬，惊讶地说：“江先生今天的胡子刮得很干净嘛，终于放弃毕加索风格了？”

少年立刻举起剃刀：“是我帮知烨刮的！”

杜邦医生仔细看了看，笑着说：“手艺不错，比上次进步多了。看来小少爷不仅视力在恢复，动手能力也越来越强了。”

少年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又去摸自己的下巴：“医生，你看我这里，是不是也长胡子了？”

杜邦医生凑近看了看，笑着说：“嗯，是长了些绒毛，再过段时间，就能像江先生一样刮胡子了。”

少年立刻转向江知烨：“知烨，等我长出胡子，你也帮我刮好不好？”

江知烨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点点头：“好，等你长出胡子，我每天帮你刮。”

接下来的几天，少年每天早上都会对着镜子研究自己的下巴。他用指尖蹭过皮肤，试图找到变硬的胡茬，结果什么都没摸到，反而把脸蹭红了。

“知烨，”他举着镜子凑到江知烨面前，“你看，还是软的！”

江知烨正在看报纸，闻言瞥了一眼：“急什么，男人的胡子要慢慢长。”

少年却不依，每天吃饭时都要问：“知烨，你小时候胡子也是软的吗？”

“嗯。”

“那什么时候变硬的？”

“十六岁以后。”

少年掰着手指算：“我现在也十六了，为什么还没变硬？”

江知烨放下报纸，认真地看着他：“每个人不一样，就像树，有的先结果，有的后开花。”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是每天对着镜子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