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是内一片荒凉,不过大多数临界者对这种场景已是司空见惯,若是一派草木葱茏之色,那才要引人警觉。
赵和将几人送到目的地后便回去了,他并不参与禁区调查的工作,只负责接送调查人员。
何织谣带上同化度显示器,看了一眼看同化度,道:“初始同化度9%,这里被影响的还不算深。”
“你想的太好了。”白诚文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化度,“我上次来这里的初始同化度只有4%,短短3天就上升到了9%,混乱的影响越来越严重了。”
程欣欣划开通讯器,半透明的浅蓝色全息屏幕悬在空中,被她复印下来的禁区地图摆在众人面前,一块不规则的红色图形十分显眼。
“白局长说你们派了很多人都找不到锚点,会不会是它因为某种原因自主隐藏起来了?”程欣欣双手放大那块红色区域。
同队临界者的通讯器会自动接收队友转发的信息,何织谣在全息屏上将自身所在地点进行了标记,然后把标记好的地图转发给其余三人,说:“我们分成两组去找一找。”
想到飞行器上那场并不愉快的交谈,何织谣又补充道:“我和白诚文一组,欣欣和谢栩一组,大家分头行动,但是不要太深入禁区,在同化度达到40%之前到这里集合。”
“我可以自己一组。”谢栩说。
何织谣蹙眉,正色拒绝:“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通讯器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那是一份谢栩的异能检测报告,结果显示,谢栩的异能为βⅤ,即风系五级。
修复局所有人都对这个结果十分惊讶,唯独一个人十分平静,那就是欧阳鹏。
这位年迈却精神矍铄的老人目光炯炯地盯着评估室内的举行全息屏,在一众科员震惊的目光中笑起来:“果然,他的异能是风系五级。”
风是最难控制的异能。
一般来说,风系异能一级至二级辅助作用偏多,杀伤力并不强,三级到四级则可以造成一定的伤害,至于五级风系,杀伤力和辅助能力都是一顶一的强,但具体多强至今都没有准确数据,因为不好控制,所以很难发挥全部力量。
跟在欧阳鹏身旁的小科员不解,问:“您早就猜出来他的异能是风系五级了吗?”
欧阳鹏摇头:“不,他的异能等级绝对远不止五级,五级是异能等级的上限,不是谢栩能力的上限。”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面色凝重地转头问小科员:“你见过能瞬间将错序修复者撕碎的βⅤ异能吗?我说的是撕碎,渣都不剩的那种撕碎。”
小科员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禁区内的一众临界者骇然,白诚文更是心底没由来的恐慌。
本以为欧阳鹏看上的人异能不过是常见的四大类,没想到是风,还是五级。万一谢栩记仇,那他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
好巧不巧,此刻的谢栩眸子含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刚好停在白诚文身上,白诚文被吓得猛一激灵,汗毛都竖起来了。
明明只盯了几秒,白诚文却觉得自己仿佛被这样看了几个世纪,那道目光转移的瞬间,白诚文像复活了一般直起身子,却意外发现谢栩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我*,他是故意最后看我的!
白诚文被气红了脸,差点就要把这句话喊出来,但想到谢栩的异能,他又只好忍着,鹌鹑一样又把脖子缩了回去。
谢栩看向何织谣,笑眯眯地问:“现在我能独自一组了吗?”
何织谣思忖片刻,回道:“可以,不过一定要在同化度……”
“达”字还没说出口,谢栩就走了。
何织谣:“???”
程欣欣:“……”
白诚文:“走得好!”
何织谣叹气:“我好像知道博士为什么要推荐他加入我们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行动力比子睿还强的人。”
白诚文强压下心中的喜悦,摆手道:“随他去吧,他那么强,就算遇到域能是异化的锚点,也奈何不了他,除非异化阈值是十级。”
错序修复者也有能力高低之分,普通错序修复者相当于一个异能等级二级的临界者,而成为临界者的最低要求是异能等级三级,这样才能确保临界者面对非异化错序修复者时有能力自保。
一旦遇到域能为异化的锚点,异化阈值5级对应四级异能;8级对应五级异能;9至10级则需要两个五级临界者出手才能有一战之力。
不过异化域还没有将错序修复者强化至10级的能力,目前最高记录是9级,总局专家猜测阈值达到10级需要具备一定条件,但条件尚不得知。
不过,对谢栩而言,他并不在乎禁区域能是哪一种,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任何所谓的危险都是虚张声势。
禁区一望无际的荒原像是他的故乡,记忆早已模糊,神明忘了祂是如何成神,只记得祂失去了一切。
祂忘了一位故人,对方的声音、样貌,全被模糊成一片混乱。
只有故乡,苍茫荒凉的故乡会时常出现在祂梦中,可梦中的故乡早已覆灭,现在的祂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谢栩漫步在这片土地,思绪不知不觉被牵到很久以前,打断他思绪的,是一个稚嫩的童声。
“黑泥浇筑吾等血肉,银丝编织吾等骨骼,神明投下祂的注视,凡庸重塑他的生命……”
谢栩循声望去,发现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正坐在石头上吟诵悼亡诗,他并未打断小女孩,反而静静地听她吟诵——
“莫因长眠陷入悲伤,莫因消逝坠入痛苦,今生腐朽的血与骨,来世新生的花与树。”
“花?”小姑娘忽的抬头,随后又失落地垂下脑袋,“这里没有花。”
谢栩浅笑,黑泥在他掌心聚成一朵小花,递到小姑娘面前,柔声说:“花在这里。”
小姑娘抬眸,这才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不,准确来说,是一个眼睛很好看的大哥哥。
她坐在石头上,一口吞下那朵花,眨巴着晶莹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笑着问了谢栩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你的眼睛真好看,我可以吃掉它吗?”
吞噬,是混乱造物的本能。
谢栩对这个问题并不惊讶,反而笑着问:“为什么想吃掉我的眼睛呢?”
小姑娘开心地说:“因为好看,我喜欢。”
“可如果你把我的眼睛吃掉,就再也看不到它了。”
“对哦。”
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吃掉送她花的大哥哥的眼睛,就再也看不到了。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谢栩又问。
“我要找妈妈。”小姑娘突然从石头上跳起来,“可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她。”
谢栩脸上的笑意更深,道:“你愿不愿意和我走?我带你找妈妈。”
小姑娘盯着谢栩看了半天,歪着脑袋问:“你还会送我花吗?”
谢栩曲着手指,掌心的黑泥聚成一个花环,他轻轻为小姑娘戴上,小姑娘迫不及待地要去抚摸藤蔓上的新生命,随后摘下一朵较大的花,吞了下去。
“现在,你能和我走了吗?”
“好。”小姑娘牵起谢栩的手,和他一起返回标记点。
何织谣一行人早已到了标记点,看到谢栩带着一个小姑娘过来,有些惊讶,谢栩看到队伍里凭空多出来的那个青年,挑了下眉。
小姑娘一直盯着青年,青年故意瞪大眼睛吓唬她,不料她不仅不怕,还冲对方吐舌头,青年抬了抬手,小姑娘迅速缩到谢栩身后。
两人的胡闹让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何织谣讪笑着解释:“他叫沈寸言,我们找锚点时遇到错序修复者袭击,他也帮了我们的忙,又要找混乱造物,就暂时和我们一起了。”
谢栩轻抚着小姑娘的头,小姑娘摘下一顿花环上的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吃了下去。
谢栩却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说:“我没找到锚点,不过我找到了这个小贪吃鬼。”
“确实贪吃。”沈寸言对躲在谢栩身后吃花的小姑娘如是评价。
小姑娘把花咽下去,扒着谢栩的胳膊,冲沈寸言吐舌头。
程欣欣凑近小姑娘,见她在砸吧嘴,从花环上摘下一朵花送给她,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接过花,甜甜地说:“我叫囡囡。”
“囡囡?”程欣欣疑惑地看向何织谣,何织谣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
禁区突然多了一个安然无恙的小女孩,还叫囡囡,任谁都会怀疑,谢栩却点头,笑道:“是个好名字。”
小姑娘望向谢栩,说:“我也觉得,这是奶奶给我取的名字,刚才的歌也是奶奶教我唱的。”
“什么歌?”何织谣蹙眉。
谢栩叹气,无奈地说:“悼亡诗。”
囡囡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汇,不解地问谢栩:“大哥哥,悼亡诗是什么意思?”
谢栩依旧笑着,温柔地说:“是一种摇篮曲。”
“哦——”囡囡恍然大悟,“怪不得奶奶总用这首歌哄我睡觉呢。”
气氛突然变得沉重,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古怪,但没有人去戳破这个孩子的梦。
囡囡的来历,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有了底,如果真的和他们想的一样,那就说明这个禁区的锚点不止一个。
囡囡扯了几下谢栩的衣袖,可怜巴巴的说:“大哥哥,我还是好饿。”
谢栩轻笑:“那我带你去找吃的。”
何织谣扫了一眼同化度,确定同化度并不高后,冲谢栩说:“我们也去。”
囡囡拍手叫好:“好呀,我请们吃好吃的。”
小姑娘年纪不大,但挺记仇,鼓着小脸撅起嘴,朝沈寸言“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说:“不请你吃!”
沈寸言“嘁”了一声,不屑地说:“我对你吃的东西可不感兴趣。”
囡囡别过头,双手叉腰,仰着脑袋不再理会沈寸言。
一旁的谢栩无奈摇头。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囡囡便跑到众人前面,大喊:“哥哥姐姐们快来,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
谢栩率先跟上,何织谣带着剩下两位临界者紧随其后,沈寸言虽然不愿意,但好不容易在禁区内找到了与错序修复者不同的混乱造物,他可不能放过对方。
其实沈寸言有些不明白,他很确信自己看到囡囡的那一刻是要杀了她的,但这个小女孩跟在谢栩身边,他忽然就没了下手的勇气,只是内心会因为有这样一个混乱造物和谢栩在一起觉得不舒服。
他想,或者是错觉?他如此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