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劫 第8章 听话的棋子

凤凰泣血，闻之悲戚。

可见过之人，无不痴迷于那女子的妩媚舞姿之下，满目的红色，炽烈妖娆比火焰更甚，媚骨柔姿，若水般柔软多情。

三年前，东幽未亡，南丽尚存，一场宴请西昭国使的宴会上，南丽皇帝的旎妃，一支凤凰舞，倾倒无数宾客。

一夜之间，随着使者宾客散去，旎妃凤凰舞，名满天下。

今日，在西昭宫廷的天台阁，北姜公主亦献了一支火红之舞，不似旎妃那般柔媚炽烈，却是独属于异域的明亮鲜活之舞，跳得亦是极美。

西昭太行令屈敦，看了眼对面桀骜的北姜公主，又看了眼高台之上的君主，眉目中不由凝上一抹担忧，今日这舞，除却已葬身火海的那位旎妃，他想不起还有谁，能比下这位北姜公主。

与北姜开战，此时，定不是最佳时机。

思虑间，宴席中央，戴着面纱的女子，已轻动舞步，灵巧蹁跹，宛若灵蝶仙子，不稍片刻，屈敦不禁看呆了。

他不知宫里，竟还有如此绝妙的女乐舞姬。

随着女子曼妙的舞步，弥漫宴会的肃冷之气，渐渐消融，飘动的衣裙，划下的每一道弧线，皆动人心弦，女子腰间垂下的的红绸腰带，肆意穿梭在纯白裙摆间，如血如朱砂，映入每个人的眼底。

一舞毕，四下皆静。

“好！”

蓦地响起一声爽朗的喝彩声，众人堪堪醒悟过来，屈敦望向喝彩那人，眉目松懈，今日，和亲之局，已定。

“西昭果然人杰地灵，灵秀非常，本王自认小妹舞艺卓群，天下难有与之相比之人，今日一见，是本王狭隘！”

话落，姜流沉起身迈上前，举杯对高台上的那人，赔罪道：“陛下，卓雅自小被几个兄长宠惯，说话不知分寸，还望陛下原谅她的无礼之言！”

“王兄！”

姜卓雅似不满地瞪了下自己的兄长，随即又偷偷看了眼高台之上的那人，很快红了脸，低下头，她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子，先前的寻衅之语，不过是提前设计好的步骤。

无论是否有人比她跳得好，这亲和与不和，对北姜而言，皆可进可退。

两国开战，北姜未必败。

“卓雅公主好性情，朕十分欣赏，何来原谅之说，三王子无需多虑”，高台上传来略带笑意的声音，抚平一切紧绷。

“陛下仁慈，本王即可放心地把卓雅交与陛下”，话一顿，姜流沉把目光移向刚刚跳完舞的女子，白纱遮面，看不清容貌，但眉眼清灵，身姿绰约，是个令人心动的女子，他转对高台之上，朗声要求道：“本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陛下可否成全？”

“三王子，尽可说来，朕自当成全”，说着，君弦月眸间轻转，视线落向宴会中央的女子身上，她今日跳的舞，胜过那晚数倍。

此时，她立在台下，默然候着，即便戴了面纱，他也知，她定然是不高兴的。

得到高台上的肯定回答，姜流沉往那戴着面纱的女子身旁靠近一步，对君弦月请道：“陛下，本王想要这位舞姬。”

与声音一齐落下的，还有不远处的一只酒杯，是随安王，淳于思华的酒杯，不小心滚落在地，轻小的声音，除了近处的几人，无人注意。

听到北姜王子的要求，冷浔不得不抬起头望向高台上的那人，她的命运，此刻握在他的手里，今夜无人认出她，是幸，但若随了北姜王子，定是另一种不幸的开始。

高台上的人，久久未答。

太行令屈敦不由诧异地望向高台，送一个舞姬，算不得什么大事，即便这舞姬跳得与那年的旎妃一样好，但终是一个舞姬。

“陛下？”

皇后荣沁不得不出声提醒，宴席之间，已有私语，她看了眼台下戴面纱的女子，那女子睁大盈亮的眼睛，只盯向高台，盯的是谁，不言而喻。

这女子……

不及多想什么，她听到她的夫君，西昭的皇帝，第一次这般直白地承认，他要一个女子。

“三王子，她既非舞姬，又非女乐”，一顿，高台上，那声音又道：“她是朕的贴身之人，除她之外，三王子想要谁，朕皆可允。”

心落地，冷浔收回目光，垂首敛目，无论他说什么都好，只要结果是好，便足够。

不想再听，也不再管旁人说什么，待北姜王子客套完，冷浔在各色打量的目光里，忙行礼告退，离开宴会。

今日这舞几乎耗了她全部的精力，又加上今日毒发，冷浔回房不久，便在床上沉沉睡去，半梦半醒之间，她闻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香味，很暖，很香……

也许是太冷了，也许是那温暖的热源太诱惑，冷浔下意识贴向那热源，把整个身子缩进那热源里。

“这般怕冷……”

安静的房内，传出一句温柔的低语，君弦月看着缩在他怀里的女子，忍不住揽紧她，把身上的温度传给她。

太过舒服的热源，沉眠的心思愈重，却隐隐有什么不对，浅淡清甜的暖香……忽然，冷浔不安地睁开眼睛，这不是她该沉眠的地方。

“陛……陛下？”

看清楚是谁，冷浔急忙动作，要从他怀里退出去，睡得发昏，这是她的房间，他怎么会在这里？

何况，今晚，他该去陪北姜的那位卓雅公主！

急忙的动作刚动一下，便被那人生生阻断，搂在腰身上的力道很大，冷浔只得维持原样，紧靠在他怀里。

“陛下……你……”

话被一句轻声的询问声打断，冷浔顿时僵了身子。

“朕是不是见过你？”

“在青云书院”。

她竟然忘了，那晚在青云书院，她是蒙了面纱，见过他，今晚在天台阁，她亦是蒙了面纱。

“陛下，什么青云书院？”

“您可是记错了？”

默了片刻，冷浔听到他带着浅笑的，感慨的声音。

“天色太晚，大抵是朕记错了。”

话落，搂在她腰身上的手，移到她的下巴处，轻轻抬起，冷浔对上一道似春风般温柔的眼睛，里面开满了桃花。

“朕怎么瞧，你也不像是为人母的模样”，手里柔软的肌肤，令人忍不住想要摩挲几许，君弦月没再克制，手指轻轻在她脸颊上滑动着。

“今晚在天台阁，你的舞，极美”，收回摩挲的手，君弦月重新搂上她的腰身，纤细柔软的腰身，摸上去，极为舒适，“朕许你一个愿望，作为你今晚帮朕的回报。”

“说吧，你想要什么？朕都答应。”

想要什么？她想要远远离开这里，想要活下去，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奴婢还没有想好，想要什么”，冷浔垂下目光，微微一动，她的脸颊便贴到他怀里，她颤了颤眼睫，低声道：“陛下，这个愿望，可否先欠着？”

“可”。

这么躺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冷浔悄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盛满桃花的眼睛，正轻轻闭着，似乎睡着的模样，她不得不出声催道：“陛下，您该回昭阳殿歇息了。”

“无妨，朕今夜，在此处歇息”，话落，君弦月闭着眼睛，伸手拂过怀里女子的眉眼，让她亦闭上眼睛，“方才朕吵醒你了，继续睡罢。”

冷浔想再说什么，只听他嘴里飘出一句轻浪之语，她立刻不再说话，顺着他的力道，贴靠在他怀里。

“你再多言，朕会亲你。”

夜沉，疲惫不知不觉再次袭来，寒冷也如约而至，冷浔不由往他怀里又靠了靠，他的怀抱真的很暖，当个睡觉的暖炉，十分舒适。

次日醒来的时候，身旁早已没了那人的痕迹，冷浔几乎怀疑昨晚的暖炉，是她做梦幻想出来的。

当值的时间快到了，冷浔正准备下床洗漱一番，门口传来敲门声，不待她有所动作，敲门的人已径自推门而入。

“袭雯姐姐？”

“不必起，你今日歇息，不用去殿内当值”，袭雯瞧着床上一脸讶异的女子，慢慢靠近，“冷浔，你真的只是商人之女吗？”

昨日那舞，绝非一般女子所能。

“袭雯姐姐，怎么问起这个”，冷浔垂下目光，状似伤心的样子，“我父亲来西昭从商，偏逢天运不济，亡命于途中，我……”

说着，冷浔忙转过身，抽了手帕，像是要擦眼泪。

“罢了，我不该提你的伤心事”，袭雯看着女子的背影，欲转身离开，又不放心地提醒道：“我只望你知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必不能做伤害陛下之事。”

这话，冷浔有些听不明白，他是天子，谁敢，谁又能伤害他？不待她问，也不待她要说什么，袭雯已经离去。

夜晚乍临，冷浔刚喂食完蛊虫，她的房间便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奴婢见过夙王殿下”，冷浔看着冷不丁出现在她房内的男子，一时忍不住刺道：“殿下出入宫廷，颇为自由。”

君卿夙微微挑眉，冷道：“本王行踪，何须你过问？”

“奴婢不敢”，冷浔一脸谦卑之态。

“无论敢与不敢，你瞒了多少事，本王皆不过问”，君卿夙回忆起她昨晚跳的舞，一双凤眸直盯向冷浔，“本王只需要一枚，听话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