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劫 第18章 送嫁

她的心？

她想要他的心，他说他无心可赠，如今，他却来要她的心，冷浔只觉可笑。

“陛下，浔儿的心，早已给了别人，恐怕给不了陛下了。”

话落，冷浔往他怀里贴了贴，依偎在他怀里，感受那股温暖，他的怀抱真的很暖，念及此，她想到正被洛青颜照顾的女儿，她的心之所系，她已经很久没见。

“浔儿……的心，给了谁？”

未预料到的回答，君弦月不由闪了神，揽在她腰身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冷浔回他。

君弦月没再追问，只是静静揽着她，过了片刻，他在她耳际轻声道：“朕也会成为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次日，君弦月留宿漪兰殿的消息，很快在后宫传开，昨晚不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是他的生辰之日，他留宿在一个没有份位的女子寝殿。

但风言风语很快又消失不见，听珠儿说，妄自议论的宫人，皆被处以宫规，轻则被逐出宫，重则杖毙。

“姑娘，御花园里的荷花都开了，要不要去瞧一瞧”，珠儿一边帮冷浔梳理头发，一边忍不住劝道：“姑娘整日待在漪兰殿里，要闷坏身子了。”

“荷花都开了吗？”冷浔自言自语般随了一句，她犹记得，刚入西昭宫廷，是在寒冷的冬日。

“是啊，都开了，开的可好了！”挽完发，珠儿转到冷浔身前，继续劝道：“姑娘，去看一看，夏日不看荷花，岂不是白过了？”

听着珠儿孜孜不倦地劝导声，冷浔忍不住笑起来，揶揄道：“明明是小珠儿想去看荷花，偏带上我，可有心了！”

“姑娘，珠儿是为你着想，整天待在漪兰殿，你不闷得慌吗？”

未等冷浔搭话，已有人截了话头过去，，吓得珠儿连忙退身行礼。

“你这侍女说得不错，你整日待在漪兰殿，难免闷得慌，对你身子亦不好”，话语间，君弦月已牵过冷浔的手，夏日里，她的手亦是凉的，“你的身子，该多见些日光。”

“陛下，你可真会说笑”，冷浔看了眼窗外，反驳道：“夏日这毒辣日光，多见几回，只怕晒坏了人。”

闻言，君弦月忍不住一笑，顺着她道：“浔儿说得是，夏炎毒日，确不宜多见”，他握紧她微凉的手，心中一顿，继而道：“荷花池那里有凉亭冰室，实属赏花佳地，浔儿可愿意陪朕一赏？”

早在珠儿劝导之时，冷浔已决定要去，如今他这般邀请，她更没有理由拒绝，她笑着回答他：“浔儿自是愿意的。”

所言一点不假，凉亭十分舒适，视角也是赏荷佳处，一阵清风拂过荷叶连连，冷浔看着满池盛开摇晃的莲荷，心绪确比待在漪兰殿开阔许多。

最近的一朵荷花，开的甚好，花瓣粉嫩，中央还有一小股未完全绽放的花骨朵儿，冷浔瞧着，正想起身过去折下，晏安已经先她一步折下，送了过来。

“多谢晏安公公”，冷浔道完谢，才伸手接过那朵荷花。

“姑娘莫要客气”，晏安回了一句，便带着随侍的宫人一并退下，包括珠儿。

冷浔看了眼手里的莲花，明白君弦月是有话要对她说，她抬眸对上他，询问道：“陛下，想对浔儿说什么？”

“浔儿甚是聪慧”，君弦月赞了一句，目光落向她手里的荷莲上，顿了许久，他才看向她的眼睛，问道：“浔儿之前说，将来想要出宫，找一个如意的夫婿，度过一生，可还记得？”

“自是记得”，冷浔看着他漂亮的眼眸，试图看出什么，却始终看不清，他的眼里没有了平日看她的温柔，只有看不懂的静谧。

“现在，浔儿的想法，亦是不变，对吗？”君弦月再度追问。

“不变，浔儿的想法，依旧如此”，说完，冷浔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安，君弦月接下来要说的话，必是她预想不到的。

“如此，那朕，便成全浔儿”，似下定决心，君弦月说得从容，不紧不慢，他凝着她，一字一句道：“朕把你赐予皇叔，你可愿？”

冷浔呆呆看着眼前的人，不自觉捏折了手里的荷花，她不明白如此变故的原因，他口中的皇叔，君陵，她听说过，亦见过。

在南丽国破的那一天，西昭摄政王亲自去太后宫殿，押解把权半生的惠章太后，那个掌握南丽国运的女人。

“皇叔半生未娶，对女色一向平淡，如今动心向朕讨要一个女子，必是不会亏待了你”，被折断的荷莲，落在女子的黄色衫裙上，君弦月伸手取过，继续缓道：“你作他的王妃，既圆了你的心愿，出了宫，也找到一个如意的夫婿。”

“你可愿意？”看着呆愣不作答的女子，君弦月再次问道。

“奴婢，不愿。”

未知的命运再度摆在面前，冷浔只觉自己的心，如坠冰窖，她几乎冻得发抖，身子僵硬得一动不动。

“为何不愿？”君弦月看着女子渐渐泛白的唇色，忍住了去拥她，碰她的冲动，“皇叔虽大了你一些年岁，但品貌皆是俱佳。”

“奴婢身份低微，怎能配得起陛下的皇叔，请陛下莫要开玩笑”，冷浔试图让自己露出笑容，却如何也做不到，她第一次对面前的男子，生出厌恨之意。

“并非玩笑，皇叔甚少向朕讨要什么东西，如今他向朕讨要了你，朕怎能拒绝？”

看着女子越发泛白的脸色，君弦月动了动身体，终忍不住把她拥进怀里，去暖她的身子。

不久，冷浔听到他温和的声音，一如他平日唤她那样，好听的，温柔的，“三日后，朕送你出嫁。”

现如今还能够求助的，只有君卿夙，但不等她去找他，君卿夙已自动来找她，想必他已知晓君弦月要把她赐给君陵之事。

“殿下，可有解决之法？”冷浔看着不远处的峻冷男子，问得平静。

凝了冷浔半响，君卿夙缓缓道：“有一个办法，可试。”

“什么办法？”

君卿夙不答，他步至冷浔身前，一顿，他忽伸手掐住冷浔的脖颈，但未使力，听他冷道：“若如你以死拒绝，你说，他会收回旨意吗？”

她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冷浔一把搡开君卿夙掐在她脖颈上的手，亦是冷冷回道：“王爷未免太抬举奴婢了，陛下若真的在意我，便不会把我赐予摄政王。”

“你错了”，君卿夙意外地不在意她冒犯的举动，他看着她，继续道：“君弦月是太在意你，才会答应皇叔，把你赐给他。”

冷浔不解，不待多问，君卿夙忽捏住她的手腕，手指点落在上面，提点道：“这个位置，利器割下去，不会伤及性命。”

等君卿夙离开，冷浔摸着手腕上他方才提点过的位置，心中已做好决定，即便不会伤及性命，这般伤害自己的事，她也不会做。

君弦月既把她赐给君陵，那她便应，正如君弦月所说，她如愿出宫了。至于其他，她再想他法解，譬如君卿夙的威胁，她下在他身上的毒蛊，此时足够她反过来威胁他。

知道这件事的人，没有很多，三日间，冷浔待在漪兰殿，听到最多的，便是珠儿的絮叨声。

“姑娘，这是陛下命人送来的嫁衣，奴婢帮你换上吧”，天色已晚，珠儿侯在冷浔身侧，看着女子一动不动的身影，不敢过分催促。

红色的嫁衣，她不情愿地穿过一回，如今，又将不情愿地穿一回，冷浔伸手抚过那绯红布料，柔软锦密的布料，犹如长满了细刺，刺得她手指发痛。

“珠儿，下去吧”

“嫁衣，我自己来穿”。

望着女子静好的侧颜，珠儿踌躇片刻，临退前，不放心道：“姑娘，有什么吩咐，随时唤奴婢。”

冷浔微微点头，待珠儿走后，她看着铜镜中的容颜，怔了片刻，才起身换上那身红色嫁衣。

只换了衣裳，素净的脸上一点脂粉未上，火红的嫁衣，在烛火中，衬得她白皙的脸颊，异常苍白。

珠儿再进来时，只见到女子长发垂腰，静静站在镜子前，安静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走过去，“姑娘，奴婢来为你上妆”。

冷浔没答话，也没有拒绝，任由珠儿把她扶坐下，随她动作，片刻，她的右手悄悄抚上左手腕上，君卿夙说的那个方法，以死相绝，君弦月真的回改变旨意吗？

妆落成的一瞬，珠儿听到身后一阵动静，她忙俯身行礼，这三日里，从未来过，在这个时候，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退下吧！”

遣退不相干的人，君弦月走到一身嫁衣的女子身旁，目色幽幽地凝向她，那灼目的红色，似火一样烫了他的眼。

“陛下来此，是为浔儿送行吗？”冷浔并未动作，仍安静地凝向铜镜里，铜镜里多了一个俊美的身影。

“朕说过，要为浔儿送嫁，自当履行诺言”，明艳的妆容，亦遮不住女子身上纯暮的气息，君弦月凝着她安静的面容，温柔道：“今日，浔儿，甚是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