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与人偶师 第31章 光辉城

问了才知道，原来这次是一个大型公开活动，会有许多人参加，自然也需要相关的安全防护，因此谢霞塔就找了热博塔的研究员过来帮忙。

另外，还要为探索发现做准备，所以带了不少储存设备。

正式出发前还有漫长而繁琐的清点仪式，遥歌阑无事可做，又对研究员说的农用设备感兴趣，便在周围活动、观察。

之前的机械拼装比赛和后续的学习让他对不同机械结构及其用途有了大致的了解，也能根据构造判断其用途。这一看，他就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管有八个车轮和一个炮口的、有四根尖刺的、有镰刀形刀片组合结构的这些东西叫农机？

这堆玩意儿直接拉到战场上，应该能算重型武器。

地下城没有这么大的东西，准确地说，地下城连生产基本粮食的农田都没有几块，各种物资全靠地面城市指缝里漏下来的那点儿，所以才迟滞三十年毫无发展。

这里没有他认识的人，不等他找人问个明白，那边已经在喊集合。

他回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忍不住回头望。

坐在他后面的是一个很朴素的中年男人，留一头利落的栗色短发，个子不高，整个人背靠椅环抱着。

那双眼睛带着学者独有的平静，只不过在他的频繁回头之下染上了些许不满。

“你在看什么？”

“啊……我在看那些农机。”遥歌阑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动作幅度过大，影响他人休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学者看起来接受了这个说法，语气中甚至带上一丝骄傲：“你觉得怎么样？”

“比我想象中的厉害得多。”遥歌阑由衷地感叹，“要是地下城也有这些，我们就不用担心变异兽入侵，收获期还能快速把粮食收进仓库。”

学者点头：“你是地下城来的学生？”

他有些犹豫，好像想说什么，看了一眼周围后什么都没说。

遥歌阑留了个心眼，中途休息时跟着他一起下车，这时候才看到他身上挂的牌子，“贺雀，谢霞塔二级研究员”。

他朝遥歌阑伸出手：“贺雀，来自地下城，研究方向是选种培育。”

“你好，我叫遥歌阑，今年刚读大二。”

遥歌阑郑重地握住那只手。他自己就是从地下城来的，知道从落后于人到成为二级研究员的中间肯定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学什么的？”

“大方向是机械，具体的还没定。”

“准备进研究塔吗？”

贺雀收回手，双手插兜，盯着坐在车上窗边的人。没有人看这边。

“或许吧。”遥歌阑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还没有把握。”

“你有这个劲儿就胜过很多人了。”

贺雀脸色很平淡，好像说的不是一句勉励而是一句指责。接着他快速地说：“你知道最近有针对地下城的研究吗？”

遥歌阑摇头，“没听说过。”

“地下城的现状和光辉城的关系，你知道吧？”

“这个当然是知道的。”

“光辉城的政员让我们研究能够在黑暗中生长、结果的农作物。他们想扩大地下城的规模，作为人类保存火种的堡垒。”

遥歌阑一开始没懂他的意思，做这种研究是好事才对，随着他的话继续，他才意识到：“意思是……他们不打算让所有人重回地面？为什么？”

“让所有人重回地面”是刚建立光辉城时先回到地面的人对留下来的人做出的承诺，说是五十年肯定实现。

随着这些年光辉城和地下城的差距越来越大，地下城的人对重回地面的希冀也越来越强。

但如今，那些人可能不想兑现这份承诺了。

“光辉城承担不了那么多人。地下城的规模虽然没有光辉城那么大，但人数却相当于大半个光辉城。这么多人不是光辉城可以承受的程度，所以他们正在建海月城，准备到时候把人输送到海月城去。”

“海月城？”

遥歌阑没怎么了解过政治，更不明白背后的弯弯绕绕，去海月城有什么不好？

“海月城靠海，根基不稳，而且他们建城之前不知道海里也有东西。”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点了根烟，当灰蓝烟雾慢慢飘起来，他才看了一眼遥歌阑，“按最新传来的消息，海月城恐怕要暂停动工，那些人知道兑现不了承诺，所以准备换种方式。”

“另外选址不行吗？”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且那样也来不及。他们的意思是要先让地下城的人看到他们的诚意，不过谁知道十年后这种诚意会变成什么呢？”

遥歌阑半懂不懂，问：“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些？”

“听着，这些都是秘密，不能外传。我只要你做一件事，这件事对地下城有好处。”

“什么事？”

“告诉所有考上大学的同龄人，可以考虑放弃研究员这条路，往政员方向发展，而且如果可以，多和鹰派的人接触。”

“但是鹰派的人排斥我们。”

地下城的人要主动和鹰派接触，肯定得委曲求全，甚至会遭到唾弃。遥歌阑不认为贺雀不知道这件事。他凭什么认为鹰派会接受地下城居民的示好？

而且，当研究员也不是不能影响政治活动。

贺雀嗤笑一声：“你很快会知道的。”

这之后司机滴滴喇叭让所有人上车继续前进。

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城内下车补充物资，之后他们穿过钛基-拟造长城的保护层，来到风沙扰人的城外。

外面还有残雪，水汽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来，落在脸上像一层雾，冷气缓缓下沉，车上供暖变得弱势，一个小时后，很多人开始挪动僵硬的脚趾。

直到三个小时后司机才停车，给几乎无法忍受的人一些活动的机会。但外面不安全，这次停车时司机拉着副驾驶去队伍后面取能源，其他人在汽车附近活动，顺便警戒。

没有变异兽的外界有种难以言喻的美。遥歌阑绷紧脚尖做了几个深蹲，远处丘陵之间的太阳苍白无力，两侧丘陵夹着一条汹涌的河，刚刚破冰的河水漫出河床，将河岸浸泡成深色。他的视线随着身体上下摇晃，就像丘陵在流动。

五个小时后，天已经完全黑了，队伍刚刚抵达预计目的地。

遥歌阑下车时已经头重脚轻，但是队伍喊要扎营，他也上去帮忙。这地方没有灯光，周围太黑暗了，他不知道营地外有什么，只能勉强看到几根断裂的钢筋地基。他们就挨着地基扎营。

“扎结实点，今晚可能有风暴。”

队伍里有气象学者，不断警告所有人。灯光下，他脸上每一滴冷汗都很亮，偶尔动动嘴巴，好像在骂人，但是对着天。

遥歌阑听着，好像是按光辉城位置测算的天气和这边不一样，气象学者根本没预料到这边天气恶劣，不过来都来了，只能让所有人提高警戒，防止意外。

就餐过后，所有人都钻进营帐里。

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看着左摇右摆的帐篷，遥歌阑十分担心今晚还得抢修，不过好在这一夜有惊无险。

第二天他醒来时，天已经完全亮了。一只一瓦的黄色小灯在头顶轻轻摇晃，风仍在继续，但比昨晚小了许多。

他整理好后推开门帘，眼前首先出现的是另外几个帐篷，每个帐篷的顶部都有一根线连在某个高处。顺着那根线，他看到一片宏伟的断壁残垣。

昨晚太黑了，他压根没意识到这片遗迹的面积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望不见尽头。

隔了不知道多远，一枝独秀的钢筋穿破空荡荡的天空，撑起一个巨大的鸟巢。

是变异鹰。

好在它没有攻击意图，仅仅只是站在巢中俯视人类。不久后，它挥挥翅膀，飞向更远处的山林，身影逐渐消失成一个黑点。

许多人已经醒来，开始在各自感兴趣的地方探索、寻找此次出行的目标。

遥歌阑作为随行的学生，相比研究员有更多限制，他出门后，先去负责人员管理的方姐签字。她身上没有佩戴徽章，应该不是研究员，其他人都叫她方姐。

方姐给他安排今天的任务后告诉他：“贺雀指定你当他的临时助手，做完上午的工作后，下午去找他。”

遥歌阑点头，回去按要求清理营地附近的杂物，排除危险。

这地方已经很久无人打理，到处是灰尘和鼓包的废铁，外面又是大风天气，万一吹进眼睛伤到人，那就不好了。

除此之外，还要确认周围没有藏起来的变异兽。变异老鼠，这种生物在体型较小时就足够让人头疼，放大十几倍后更恐怖，行动敏捷，一口可以把人的胳膊咬穿，伤口还会感染细菌。变异蜘蛛和某些毒蛇则自带伪装色，一个不小心就会靠近它们，被咬中毒。

遥歌阑拿着探测器探测前方的生命体征。

负责帐篷选址是有经验的人，周围区域比较开阔，可供变异兽躲藏的地方不多，遥歌阑仅仅在几个容易被忽视的小角落里检测到蜘蛛和老鼠。他在原地做了标记，回头找人来清理。

随着探测逐渐深入废墟，他看到了从地下水道长出来的菌丝和苔藓。

苔藓并不可怕，在人类已知的变异生物中算是最温和的一类，只会和植物同伴争夺领地，从不伤害人类，极端条件下，人类甚至可以养苔藓为食。

但菌丝很可能分泌出致幻毒素，尤其这是从地下水道长出来的菌丝，此地的水源很可能已经被污染了。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处理人员时已经快要接近中午，对方愣住，随即跑到负责伙食的厨子那边。厨子和助手正在炒菜，大火带来的炙热让遥歌阑有些亲切。

但现在不是展示厨艺的时候。

处理人员看了眼锅里的汤，问：“这里的水哪儿来的？”

厨子朝山丘的方向努努嘴：“那边有条沟，水很清，我用水质检测器试过，没有污染。怎么，有问题？”

“水源附近有菌丝。”处理人员单刀直入，“在我们查清楚能不能喝之前，先不要用。”

厨子懵了，看着刚煮好的汤，依依不舍：“那我这一大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