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导游生存日志 第87章 美梦的终结

一行人治好伤恢复记忆后离开受生池，向残存的钟楼走去。

沿途星仆散落各处，梅茉里娅暗自掐了费拉柳斯一把，用眼神暗示他：

还有机会。

费拉柳斯摇头，笑着和米夏搭话：“小姐，你是怎么解决普赛克的？”

“用这把弓。”米夏将那把杀人凶器握在手里，“这是必中的弓箭，你们别乱动啊，万事好商量。”

“就是这样，梅茉，放弃吧。”

她们鱼贯向上时，路过了普赛克的尸身。米夏把颤抖的手藏在袖管里，垂着头绕开了她。

被这把弓击中的普赛克也无法复活。

不知道约克和她有没有可能去到另一个“摇篮”。

她在想什么呢。

秘密门扉大敞着，顶着强风，众人爬上塔顶。见到改写纪录塔的卢西斯，费拉柳斯瞳孔微缩：“卢西斯大人，你回来了。”

梅茉里娅不认识这个人，但一见费拉柳斯的反应，顿时气炸了：“费拉柳斯！！！你果然找回了记忆！”

“梅茉，我就说只有我守规矩呀。”芙罗拉叹气，蹭到米夏身边，“我们完败了，能不能解开绳索？我的手好痛。”

米夏扭头询问负责安保的修伊，得他首肯，便松开了束缚。

卢西斯的白袍破破烂烂，身体却已无恙。他看向费拉柳斯，轻声道：“这七百年间，你们可获得了安宁？”

费拉柳斯点头：“我觉得还行。梅茉，虽然你拒绝想起来，但我们——早就——死了。来到摇篮，只是为了将智慧延续。”

芙罗拉说：“摧毁纪录塔完全是本末倒置嘛。身为法师，我们最想要的，不就是‘前行’吗？”

而摇篮是没有未来的地方。

七百年前，纷争将现在名为轮转海的地方碾成了废土。圣徒开启了本该永久封存的银白之棺，将死去的灵魂收入匣中。

棺中时间是静止的，十二圣徒为此在纪录塔上篆刻出灵魂有去无回的单向通路。但银白之棺最初只为了这十二条灵魂设计，要容纳更多人，需要更多能量。

恰巧，冰霜巨龙死了，龙的尸骸是一笔浩瀚的宝藏。

只是要让物质进入银白之棺，必须让内外的时间同调。

灵魂与躯壳一样，存世的时间都是有限的，若非棺材封存，圣徒们早已过世百年。

“卢西斯大人，救世的任务……实在太重了。”

“他们或许会做得更好。”

“我们愿将未来托付给接下来的人。”

两百个灵魂随龙尸来到银白之棺时，这里空无一人，只有遗言：

「在此处建立起理想的城邦吧，那将成为人世的范本」

“我阅读了此处的记录，你们做得很好。”卢西斯说，“圣徒们……也会赞颂你们的功劳。”

“什么呀，我们可不要死人的称赞。”费拉柳斯笑道，“我们想要的……是未来之人能继承我们的遗产，活用这些创造。”

“可惜我的花留不下来啊——”芙罗拉叹道。

猫箱中的所有生命都将湮灭。

碧维卡眼角抽了抽，插话道：“布卢梅塔现在在A城，那刚好是个研究生命法术的法师塔，可以传承你的研究。”

“什么什么，布卢梅这家伙运气怎么这么好！里面有好苗子吗？一定要让他们把我的名字也署上去啊！干脆把布卢梅塔改成芙罗拉塔怎么样？”

梅茉里娅已经失去了全部力气：“芙罗拉，你这家伙，不也找回记忆了吗。”

她的声音低沉无比，隐隐掺入啜泣：“结果……只有我是个傻子……”

费拉柳斯和芙罗拉一左一右揽住她的肩，讪讪安慰：“马尔纽斯杜克斯也没想起来。”

“他本来就是傻子……”梅茉里娅给了她俩各一拳，“你们既然反对乌托邦计划，干嘛不说出来啊！”

“因为……”

“这种事我们不想靠理性决定，只想单纯地支持朋友。”

费拉柳斯拍拍梅茉里娅的头：“如果成功了，能和你们再玩耍一千年也不错。”

“过去的记忆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芙罗拉抱住她，“你想不起来挺好的。好啦，都到最后了，我们给新人表演一下‘那个’吧！”

纪录塔的时间逐渐被卢西斯拨至当下。

芙罗拉用藤蔓和草茎制作出三件乐器，分给另外两人。竖琴、横笛和手鼓，梅茉里娅眼角带着泪花，接过手鼓，奏响了那支乐曲。

【祝福之歌】

“这首歌……你们来的时候，她们也演奏过。”米夏和新人们说，摸出骨笛，加入到演奏中，“很简单，只要跟着唱就好了。”

乐声中日光渐渐黯淡，星辰不断流转来来往往。

在下一轮太阳升起前，费拉柳斯放下横笛，对仍在哼唱的众人道：“我要为后来者们献上祝福，希望你们能从历史中汲取教训，能从故事中获得勇气，能抵达我们无法见证的、真正的理想乡。”

芙罗拉也跟着收起竖琴，转身道：“我给予的祝福嘛……希望你们的土地每一年都能迎来丰收，希望你们永不挨饿，希望你们的冬日一直有炉火相伴。”

“A城用的是电……臭小子！”

碧维卡和修伊互掐了起来。

梅茉里娅继续击鼓，没有停下动作：“……我祝你们每夜都能做个好梦。”

自己为什么在哭呢？米夏对着初生的阳光不断吹奏，她能感到身边三道影子变得暗淡，风一吹便几近消失。

轻轻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普赛克那时给予你的祝福，现在也还适用。”

“‘希望她能为我们带来黎明。’”

“‘也希望她的未来永远光辉灿烂。’”

“再见了，预言中的勇者。”

“很高兴认识你，米夏。”

*

她们失败了啊。

马尔纽斯杜克斯看着头顶繁星坠落，在黎明之中，抱紧了自己的双膝。

他身边孩子们沉沉睡去了一片，池水供应有限，他们都在省着用。

可惜了，此刻这里只有他能看见这场落幕。

其实也没什么留念，他努力过了，而摇篮在他的有“生”之年，的确维持住了脆弱不堪的和平。

“好想有人夸夸我啊……”马尔纽斯杜克斯躺倒在草甸中，不舍地望着天幕，“看了那些纪录，后世会给我怎样的评价呢？”

足以覆盖他此前的罪孽吗？

突然，他睁大眼，视线追逐天空中划过的那片黑影。

龙。

“冰霜巨龙的尸傀？”他喃喃道，随即想起了圣典的预言，“不对……是勇者的龙！活着的龙！普赛克，快看！你最想看的——”

普赛克早上溜了来着。马尔纽斯杜克斯自嘲地笑笑，振作起来，拔腿追着龙在地上的影子跑去。

龙骑士，每个骑士都梦想过的伟业，他也不例外。

骑着龙，挣脱重力束缚，翱翔于大地之上。

他的脚步越来越轻，随着初阳升起，他似乎，真的飞了起来——

*

咚。

空荡荡的衣服失去支撑，掉在地上，手鼓滚了三圈，撞在米夏脚边。

米夏回头，所有活人都恢复了他们本来的年龄，碧维卡又变成了那个刻薄高大的老太太，不爽地搓着脸皮。

摇篮的孩子们，全都消失了。

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米夏向卢西斯走近，想要抓住他的衣摆：“卢西斯，为什么——”

“米夏！”

黑影从远处冲来，双翼卷起飓风。众人纷纷趴下以免被吹出塔顶，再抬眼，漆黑巨龙已变成小男孩的模样，一把扑到米夏怀里。

“这什么鬼地方啊为什么单单不让我进来！”菲尔多恩诉苦，指向修伊，“连修伊这个吊车尾都进来了！”

“……”修伊闭口不言，他后几轮成绩不错来着。

米夏问：“铁蛋，你从哪来的？”

“就那什么圣门，突然崩毁了，留下一个传送阵。”菲尔多恩手脚并用地比划，“他们说等你们出来——但谁知道要等多久！总之我先进来了。这里就是五层吗？什么也没有嘛。”

“过去不是这样……”米夏回头看众人，他们也经历了这一切，“我忘了问，大家都是地球人吧？怎么回事？”

胡秋实讪讪走上前，先向那五十多人鞠了一躬：“十分感谢大家的协助！我们没能详实掌握五层的情况，让你们担上了不必要的风险，回去之后我们会正式道歉并进行补偿！”

他给米夏解释了自己的计划，有两百多人报名参与了轮转海志愿者，最终进来的，就是她面前的这些人。

米夏目瞪口呆地一同鞠躬道谢，同时掐了胡秋实一把。

也太鲁莽了！要是纪录塔被毁，他们都要被登记成失踪人口了！

那些人脸上也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开口还是宽慰道：

“报名时说半个月，没想到一呆就是一个月，幸好我失业了……”

“我也是为了工资来的，事前签了免责声明，你们不用太自责啦，同为打工人谁也不为难谁……”

“这么传奇的经历我以后也不会有了！虽然签了保密协议，那个……真的不能说吗？”

米夏：“出去后我会咨询上级的意见。”

这里发生过的事，她希望让更多人知道。

这是摇篮孩子们的遗愿。

“反正卢西斯主教也在这嘛！至少我们性命无虞！”

卢西斯听到自己的名字，按着左胸俯身道谢：“嗯……但依旧感谢诸位的协助，我所能做的，只有守护与救助。请大家靠过来，现在我们脚下的传送阵可通向静水城，待我稍作准备，便能启动。”

众人欢呼起来：“回家了！”

米夏这才发现脚下的地砖铭刻了暗纹。由她们殿后，人们排队进入这方小小的法阵，随光芒亮起接连消失于阵中。

待只剩她们几个相熟的人，米夏捏住胡秋实的脸蛋，咬牙切齿道：“事——情——大——条——了！牵扯这么多人进来我要怎么写报告啊！”

胡秋实拍开她的手：“我来写就是！我们不来，你怎么办？！”

“反正就我一个总会——”

“这事儿我没做错。”胡秋实反捏了回去，“谁也不会放弃你，我现在只觉得，幸好我们来了。”

米夏不动了，口齿不清地说：“……你翅膀硬了。”

“不叫师兄了？”

“走你！”

米夏趁其不备一把将他推入阵中。

“我*你个——”

修伊抱着手臂笑了一会儿，犹豫地问米夏：“约克呢？”

还没和他们说约克被赛琪斩首的事来着。米夏搓了搓手，那里仿佛有温热的液体残留：“死了。”

“……真的吗？”

“嗯。”

“总算少了个威胁。”碧维卡哼了一声，扯住米夏的胳膊，“走了，回去了。”

“……我还有点事，”米夏轻轻挣开，“你们先回去，和小胡还有其他人解释一下情况，我随后就来。”

她抓住了卢西斯的袍子，像抓嫌疑犯那样紧张。

“你还要干嘛？”碧维卡眯起眼。

“嗯……带铁蛋在这观个光吧。”米夏找了个借口，笑着挥手道别，“就他啥也没赶上，显得我们排挤小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