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员惊愕万分,就连项泽等人也吃了一惊。席上的众人视线纷纷瞥向上首面色冰冷的楚皇,顿时明了到,他是故意的,他是在试探他们,借此机会,凭着这个女人的口向他们诉说着皇帝的所作所为,让他们知道皇帝的深谋远虑和足智多谋。
南菀深吸一口气,知道今日她冒险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话,若是自己的父皇听到准会大发雷霆。没办法,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这理论可是打小,夏皇就教给她的。她又怎么辜负父皇的一片用心啊!
啪啪啪!寂静的大殿传来几声掌声,众人都抬头看向拍手的楚皇。
“公主说这么多,就是希望朕今日放过大齐特使一马。不过,朕倒是觉得奇怪,听公主的口气,公主似乎对大齐并无好感。难道前不久大齐传来的谣言是真的?”说着,眼眸一转,转向席上的大齐特使一方,目光对准了白衣的项泽。
这话一出,众人又不由的好奇看向那一方。
她扯起嘴角,淡漠地说道:“楚皇也喜欢听那些八卦?”
“呵呵!不过是好奇!能让公主不顾身家性命也要保住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朕怎么会不在意?”说着,一抹邪笑慢慢的扩大。
这让南菀一阵,心中有种极其不妙的感觉慢慢的蔓延。
楚皇的视线紧紧锁住殿上的她,黑眸一一窜过怀疑、探究及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赏,厉声说道:“大齐特使,明日你们就准备回大齐。在朕还没有改变心意之前,回去告诉夏皇,他的女儿朕接收了!”
倏地,南菀愣住了,眼睛不由的瞄向一旁的萧黎玥,他更是紧绷着一张脸,眼眸阴霾的吓人,满脑的惊涛骇浪,心中滋味混杂。
“等……等等。”她怔了怔,跨前一步,眉间微拧:“我说过,我不是你的女人,更不会做你的女人。”
楚皇挑了挑眉,笑道:“难道妳当真要嫁给良皇?”
南菀被咽住,顿了顿,片刻笑道:“你当真?”
“当然!”
“好,那么丑话说在前头,你的那些女人最好少来烦我!后宫的那些阴谋诡计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毒杀,只用闻的,我便可识别毒素类别。刺杀,我不知道在大齐死在我手下的人有多少。阴谋,那是最好别用在我身上,搞不好一个惹火上身。我最喜欢看着那些想耍心计最后死在自己计谋里的人。还有,最好给我一定的自由,否则我闲着无聊时,会让你的皇宫隔三岔五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一番。”
南菀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楚皇挑了挑眉,带着极尽宠溺的笑意说道:“既然是妳希望的,朕自然答应妳!”说着,朝着身旁已经呆掉的皇后说道:“皇后可听清了?”
“臣……臣妾,听清了!”皇后片刻的惊愕,随即转换成一副雍容华贵,仪态大方的模样。
南菀转身对着身后的燕书说道:“燕将军,携我来龙楚之前,我手上有把金弓,劳烦能不能还给我?我好交给特使带回大齐,让父皇安心。”
燕书一怔,看向上首,楚皇颔首。
片刻,燕书自大殿外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把上好的金弓,在得到楚皇点头,才放心交给眼前的女子。
南菀接过,查看了一番,确定是那把父皇御赐的,便走到项泽等人面前,递给他:“项参政,你回大齐,带我问父皇一句。当时答应南菀的约定还做不做数。告诉他,南菀的态度取决于父皇的决定。”
项泽目中神色莫测,颔首:“好。我答应妳!”
她亦笑了笑,每当看到这个白衣萧索的身影,心中总是感慨。想起与他相处多年的情分,不伤感那是骗人的。
“你路上……多加小心。”
项泽亦是心颤,心头疼痛不已:“嗯!珍重!”
“珍重!”
龙楚国万历十五年,六月。
大齐南菀公主住进了龙楚后宫——听雪阁。赐号——雪妃。
同月,龙楚国聘礼下至大齐国。又对巫夷国献上高达两米宽一米的和田玉所雕而成的玉凤。此乃堪称一宝。惹得良皇开怀大笑,早忘记龙楚夺妻之仇。
七月,南厥战乱祸起,襄亲王夏青亦和骠骑将军项风分兵驻守邺炙勿河两地。
八月初,南京水陆水师同外岛外鲜进行水路演习。
沿着罕有人行的山道往南京城策马而去,太阳早已沉没在了后方的山头下,一片昏昏的暮色笼罩着四野。便在南京城关城门前地最后一刹那,夏青涟走到了城门口,守门的侍卫面色带笑的唤了一声:“副将,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夏青涟面色淡淡,眼中却闪过难得的笑意:“去临城办些差事!回来晚了!”
“唉!您也真是的,吩咐一声小的,小的自然帮您跑趟腿。何苦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呢?”侍卫李山一身的大块头,傻头傻脑的说着,面色还带着不解。
穿过城门,夏青涟按了按鼻梁,略显疲惫。依旧笑了笑,平静的说道:“无碍,有些事情亲力亲为能了解不少事情。李山啊!提督大人现在在哪?”
李山一听,恭敬说道:“在衙门呢!正午的时候刚捕获贩卖私盐一伙人,现在正在审问呢!”
夏青涟闻言,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然后指着前面说道:“哦!过去瞧瞧!”
黄昏,当最后一缕昏黄扫射在大堂中,青灰色的地砖上空飞舞着细小的灰尘颗粒,飞散在三个犯人凌乱的发丝上。
夏青涟一步跨进厅堂大门,门内已伫满了威风凛凛的南京水陆将领和衙门的铺头。
见到这阵势,夏青涟就知事情绝非那么简单,挺起胸膛踏进门去。
水陆水师提督张铁张大人身着官府,宽广的脸庞映着多年在海上风吹雨打的黝黑,已年过五旬的他,身体硬朗非凡,坚毅的目光带着一丝冰冷的凌厉。犹如神人般的坐在大堂的楠木宽椅上,见他进来,目光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随即目光又重新回到几个犯人的身上。
“招还是不招?和你们接头的人在什么地方?”提督大人冷喝一声。
此时殿内的三个人浑身是血,显然之前已经动用了刑法。夏青涟有些闹不懂,眉头微微紧蹙,踏步走了进去,一旁的下属们礼貌的对他一颔首,让出一个侧椅给他。
有一个血人缓缓苏醒,无神的眼光往四处扫了扫,看见了上首的提督大人,一阵哀痛之后复又毅然,眼中忽然射出乞怜之色,忍痛颤抖说道:“大人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愿意……”
意是一个闭齿音。
一旁串出的将领出手如电,将自己的手指插入此人的嘴中,用力一扳,这个人的下巴便被血淋淋地扳下了一截,再也无法合拢,连带着牙齿都落了几颗。
看到这出,夏青涟被唬一跳,斜睨了一眼那个将领,是水陆水师的左护军参领——徐天佑。
出手还真快。
“今日就到这吧!明大人……”提督大人目光不经意的转向下首的县令大人明申远,只见他清广的脸庞上正挂着一丝残忍的冷笑。
明申远一个哆嗦,感觉寒气从脚下直蹿上心头,森冷得叫人心颤。
“帮他们止血,留活口,千万别让他们死了。若是想咬舌自尽,本官不介意将他们弄成哑巴,说不了,让他们用写的。”
“是,是,是!全听提督大人的。”申明远胆寒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颔首应是。
提督仰首踏出了衙门,夏青涟起身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建海码头,来往地渔船和渔夫也早已各自归港,收摊回家了,整座码头上,似乎因为太阳西下,欣喜的托着一天的打捞成果满载而归。
只有天上地浮云,海中地泡沫。飞翔于天水之间的海鸥似乎也感觉到了海面的宁静,依然很自在地飘着,浮着。飞着。
鸟儿在海上觅食,发出尖锐地叫声,惊醒了走在码头上的两个人。
夏青涟同提督大人并肩而行,步伐缓慢,想起刚才的事情,忍不住的问道:“那几个犯人只是简单的走私私盐吗?”
提督抬眼看向无尽头的海面,对着他说:“怎么可能!我已经着手在调查,他们这伙人将南京等附近海城的大量私盐走私到南厥一带。”
“南厥?”乍听之下,夏青涟面色大变。
“嗯!不错。眼下南厥萨哈马大汗自立称王,背后又有龙楚国坐镇,巫夷国又事不关已的态度,冷眼旁观。谁知道这私盐贩卖到了哪一国?还是这里面有更深层的阴谋。我正想要写份奏折禀报上京。既然你赶回来了,我们一同上奏给皇上。”
夏青涟微微偏头,看着他,点头道:“好!我同大人一起上奏!”
提督扫视了他一圈,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站住脚步,指向海面说道:“这片大海自我会行走开始,就在这上面玩耍。一直到现在,每一次的日出和日落。我都会看在眼中。”
夏青涟微微一笑,明白提督此时的心境,依言自然放松,与他并排站着,并不开口说话。
“虽然我历经两朝。至四国战乱到南晋国的灭亡。我亲身经历了战争的动荡和残酷。深知那些都代表着什么。所以二十年前南京的那座皇宫被烧,我就投靠了大齐。以保住整个南京的黎民百姓。”面色带着一丝无奈,鬓发依稀可见的花白,眼中望着海面,淡淡的叹了一口气。
“这二十年里,不论是大齐皇朝还是这天下曾归属南晋的余党,都嗤笑和诟骂我。可我从未后悔过。也正因如此,夏皇才放心让我继续把守南京水路水师。我也算是前无古人的唯一一个前朝大臣。”
夏青涟沉默着,不知接下来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提督偏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希翼,说道:“如今,南厥战乱,龙楚崛起。这天下太平了二十年,也终于到头了。夏皇将你派到南京,明义上是剥削你领兵的权利,实属是为了让你替代我的位置。一旦开战,南京就是几国手里的鱼肉。夏皇不可能让一个前朝罪臣继续做这个提督位置的。而你……恰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又没有兵权的皇子。这个位置你坐正合适不过了。”
夏青涟面色大惊,眼中有些忧虑之色,哑声说道:“大人,这……”
提督笑了笑,拍了拍这个年轻皇子的肩膀,说道:“我观察你有三个月,即便不算最了解你,也知道你的为人。若不是夏皇子嗣众多,你应该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绝对不会像这样毫无作为。”
夏青涟紧抿双唇,没有搭话。
“呵呵!老夫看得出来,你不甘心。是一个皇子都会不甘吧!老夫今日将话和你说白了,就是想要告诉你,在南京陷入战乱之前,我会将水陆水师的一切都教给你。让你掌握这片大海的真正厉害。但是……”
张铁一副认真的眼眸直直的盯着他,口气异常的坚定:“当有朝一日,你真的坐上了提督的位置,你就要带我保护好这片大海和这的百姓。”
夏青涟震惊,最后转换成平静,张铁的眼中带着一丝赞赏。
“我……答应你!”
因为这里也是他最重要的两个人的故乡。是他那个没有血缘娘亲的故土。他誓死也会保护这里,等待她们两个有朝一日返回这里,依旧看到的是一如从前的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