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烨说不出如今心中究竟是何等滋味,他还是抬抬手,让刘太医说了下去。
“臣受命之后,本在宫中太医院书库中找寻,但好不容易查到相关典籍的线索,却又发现那书已经被人毁了。”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托宫外医者同道遍寻此书,这才耽误了些时日,索性今晨终于得到了消息,臣才亲自去将医书寻了回来……”
萧临烨本就因刚刚之事,心神动荡头痛欲裂,这会半句废话都不想听了:“行了,你直接说,太傅的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刘太医听到萧临烨这么说,也不敢再多言,直截了当地说道:“太傅这是用了蛊。”
“据古籍所载,西南一代曾有药蛊,无论男女服下后都可化为药人,短期内与其交合可解百毒。”
萧临烨听到最后那几个字,猛地抬起头来,双目注视着刘太医:“你说什么?可解百毒?”
“正是!”刘太医点点头,“当初殿下说自己在皇城中饮了毒酒,可回到营中时,臣等却发觉那毒性已经无影无踪,当时臣就觉得,这绝非寻常草药能够做到的,殿下必有一番奇遇,如今想来多半是与此蛊有关。”
萧临烨只觉刚刚才稍稍平息的心绪,又骤然掀起轩然大波,他几乎将手中的茶盏攥碎,从牙缝中逼出几个字:“继续……说下去!”
“此蛊本是南疆人用来繁育药胎的,药人虽可解百毒,却终不能长久,但交合之后药人便能孕育胎儿,十月诞下后的婴儿百毒不侵,便是最为珍贵的药胎。”
“然而孕育途中,药人必须受到当初交合之人的精血滋养,不然就会气血虚耗,乃至一尸两命……”
刘太医的话说到这里,萧临烨哪里还会听不明白!
可解百毒,孕育药胎,气血虚耗——
他听到自己喉咙间,发出干涩的声音:“如何为服下药蛊之人滋养?”
刘太医叩首回答道:“此蛊着实淫|||巧,药人怀有药胎后,只要碰到当初交合之人的血,便犹如身中烈性情药。”
“寻常滋养,只需多多交合便可。”
萧临烨喉结微动,挥手命殿中伺候的宫人都退去,自己再次走入到那内殿之中。
裴兰卿此时已经醒来,也听到了刘太医与萧临烨的对话,他当初费尽心思毁去了太医院的典籍,却不想还是被刘太医从宫外找到了。
如今听到萧临烨步步逼近的声音,他只能轻轻闭上了双眼。
“太傅都听到了?”萧临烨已经来到了床榻边,他高大的身形投落出一片阴影,然后慢慢俯身逼到裴兰卿的面前:“太傅……告诉我,你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裴兰卿感觉到萧临烨的气息,灼热地洒在他的脸上,他想要逃避,可身体却被萧临烨有力的手臂,禁锢在床榻之间。
他只能做着最后的抵抗:“是……先帝的。”
“是吗?”萧临烨的手轻轻地抚上了裴兰卿的脸,他说不出自己现在有多么的激动,只要想到那个可能,胸膛中的心脏就像要炸开了。
裴兰卿还想要逃避,虚弱又纤瘦的身体尽力向后退缩着,可就是因此露出了方才被他藏在榻间的那把匕首。
萧临烨暗色的眸子中划过一点光亮,他一把拿起了那把匕首,继续逼问道:“太傅的心中当真没有我吗?那为什么还将此物放在这里!”
裴兰卿咬牙不言,萧临烨却笑了:“太傅不想说也没关系,我自有法子验证一番。”
说着,便将那匕首拔出,毫不迟疑地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刀。
滚烫的鲜血,顺着萧临烨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滴一滴落在了裴兰卿的身上。
鲜血流淌之处,皮肤如同被火灼般,泛起一片暧昧的红晕,裴兰卿已服用药蛊六月有余,身体本就极度渴望对方精血的滋养,如此之下哪里还忍得住,当即一身病骨软得若化成水,倒在萧临烨得怀中,微微地颤抖着。
他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就此沉沦,不然过去几个月的隐忍就付之东流了,可身体的本能,却让他不断地渴求着萧临烨的体温,素白的手指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衣襟,被那丝帛勒出血痕。
所有的验证都成真了,积聚在心头的郁结一扫而空,萧临烨看着怀中的太傅,此前的恨意痛意,都化作了溢出胸口的心疼。
他握住了裴兰卿的手,低头吻上了他潮红的面容:“太傅是为了我,才服下那药蛊的,是不是?”
裴兰卿已经浑身软颤得无法回答,萧临烨有力的手贴上了他的脊背,一点一点侵略着:“太傅也是想要烨儿的,是不是?”
裴兰卿所有的防线,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他无法再伪装,无法再拒绝,无力的双手环住了萧临烨的脖颈,眼角缓缓地流出了一滴眼泪。
萧临烨将裴兰卿的反应尽收眼底,这对他而言已经是最为明确的回答,他吻去裴兰卿的泪水:“太傅莫急,烨儿这就来帮你——”
轻薄的纱帐隔绝了暮秋的凉风,炭盆中灼烫的余火,直至天明才渐渐熄灭……
萧临烨心结尽消,连日来的疲惫折磨散去,他紧紧拥着裴兰卿,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到了该议朝事的时候,老太监添瑞进来瞧了几次,都没敢打扰他们,又悄悄退了出去。
反而是裴兰卿终于得到了久违的滋润,虽然身体依旧虚弱,还带着不可言说的痛软,但这会已然醒了过来。
他睁开双眼,看到的便是枕畔,萧临烨近在咫尺的面容。
裴兰卿抬手轻轻地抚上萧临烨深邃英俊的眉眼,五年了,他的烨儿真的长大了,从那个曾经青涩的少年,变成了如今坐拥天下的君王。
让他怎能不欣喜,怎能不动心。
“太傅……”即便是在睡梦中,萧临烨感知到裴兰卿的触碰,还是发出了低低的呓语,他握住了裴兰卿的手,将人拥得更紧了些。
裴兰卿看着萧临烨扣在自己腰间得手臂,轻叹一声,终是忍不住贴近了他结实的胸膛。
萧临烨这一觉睡得极为满足,多年的魂牵梦绕之人抱在怀中,让他临近晌午才终于醒来。
此时此刻,他甚至都恍惚以为这是一场美梦,直到他感受到臂弯间那温热的身体,闻到裴兰卿身上熟悉的淡香,看见了那双他恋慕的眼眸。
萧临烨才终是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们就那样,在床榻之间对视着,许久之后,萧临烨低头吻了吻裴兰卿的鬓角:“太傅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让他们进来伺候你洗漱。”
裴兰卿却摇了摇头,他仍旧望着萧临烨的脸,那样久久地望着,像是要永远地记在心里。
“太傅?怎么了?”萧临烨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他刚要起身好好看看裴兰卿,却被裴兰卿的手按住了胸膛。
“烨儿,莫要叫别人来……我们说说话吧。”
萧临烨当然知道,自己与裴兰卿之间还有许多事没有解开,但只要裴兰卿心中是有他的,裴兰卿是属于他的,那么其他的一切,他都能接受。
“好,太傅想要说什么,我都听着。”
“当日,我喂你喝下毒酒,你可曾怨过我?”裴兰卿的声音极轻,轻得像是叹息。
“说不怨是假的,我那时以为太傅真的狠心要杀我,心中的痛比怨更深。”提起旧事,萧临烨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但他很快又拥住了裴兰卿:“但我现在知道了,太傅非但不是想杀我,还救了我,哪里还会再怨。”
裴兰卿垂下眼眸,低声跟他解释道:“那时候萧德宣确实用裴家威胁我,要我去害你。”
“我原本想拒绝,但又思量若我不去,他必定还会想出别的更难以防范的法子害你,反倒不如我利用这机会,给你下毒后令他放松警惕,再想法子救你出城。”
萧临烨抱着裴兰卿的手越来越紧,他难以想象当初太傅是有多么的为难,好不容易想出法子救了他,却又被他误会。
以至于怀着他的孩子,还被他冷落在这深宫之中。
“是我不好,我该相信太傅的。”
裴兰卿却摇了摇头,他伸手像萧临烨小时候那样,为他理顺着发丝:“烨儿别怪太傅就好,这些天来让你伤心了。”
“不!是我自己糊涂,没能弄清楚真相!”萧临烨紧紧地握住裴兰卿的手,望着怀中的人承诺道:“我萧临烨在此立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会再怀疑太傅半分。”
裴兰卿听后只是沉默不言,半晌后才说道:“既然如此,烨儿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萧临烨不疑有他,立刻点头:“太傅尽管说,想要什么我立刻去办。”
裴兰卿避开了萧临烨的目光,伸手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孩子微微的动作:“我要你答应我……等到孩子出生后,将我们送去西山青松书院。”
“我会带着他在此避世而居,你也可以不再牵挂我们。”
“这不可能!”萧临烨当即一口否定,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明明已经与裴兰卿将事情说开了,彼此心意也都相通了,裴兰卿却还是要离开他。
“为什么?”萧临烨的神情也冷了下来,他双手禁锢着裴兰卿的肩膀,压抑着情绪问道:“太傅究竟是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真相,让我误以为你……如今却又要带着孩子离开我?”
裴兰卿的手微微蜷缩,但长长地叹了口气后,还是迎上了萧临烨的视线,抬手温柔地抚着萧临烨的脸。
“烨儿如今长大了,也威风了,天下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
“等到来年登上帝位,太傅相信你必能成一代明君。”
“所以太傅才更应该留在我身边,”萧临烨忍不住打断他,第一次伸手小心翼翼地按住了裴兰卿的肚子:“到那时我坐拥天下平定四海,太傅在前朝为相后宫为后,统领百官辅佐我,百年之后再将这江山基业传给咱们的孩子。”
“难道这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离开?”
萧临烨:太傅想跑?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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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