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多的冬天,总下着细雪。梁知的公寓里,钢琴上永远放着杯温好的橘子汽水——是他托华人超市订的,包装和当年宋橙每天塞给他的一模一样,连拉环上的纹路都没差。
刚结束技术峰会,他还没换下西装,就坐在琴前掀开琴盖。指尖悬在琴键上时,还是会习惯性顿两秒——像高三那年在老琴房,怕惊扰了琴房里的夕阳。
《槐语》的旋律刚起,隔壁张阿姨就端着热汤敲门:“小梁啊,这曲子听三年了,每次都觉得暖乎乎的,像我老家槐花开时的风。”
梁知的手指顿在“mi”键上,琴谱夹里掉出张便利贴。泛黄的纸上,小鲸鱼的尾巴有点歪,是宋橙高中时夹在他物理课本里的,边缘被他摸得发毛。弯腰捡起来时,指尖蹭过鲸鱼的眼睛,突然想起老巷的槐树下,宋橙把便利贴塞给他时红着脸说:“丢了就再也找不到第二张啦。”
“是小时候一个朋友教我的。”梁知把便利贴夹回琴谱第13页,那里还压着张画的复印件——原件装在相框里,挂在钢琴上方,和母亲陈慧的照片并排。去年陈慧来多伦多,翻到这张画突然哭了:“早知道不拦着你了,你爸去年回老巷拆迁,捡回块刻着鲸鱼的石头,说那是你们的‘幸运石’。”
梁知后来在行李箱底找到那盒石头,里面有张纸条,是梁伟的字迹:“当年没懂,你的琴键上,也有想护着的东西。”
圣诞前收到国内快递时,梁知正在改《槐语》的新编曲。拆开是本宋橙的画集,扉页上写着:“致所有未说出口的牵挂——槐香会记得,鲸鱼会记得。”翻到《未及盛夏的休止符》时,他停住了——下面的小字标注着:“2018年夏,于老巷拆迁前拾得铁盒,内有画纸一张,字迹未干。”
梁知把画集放在钢琴上,指尖划过画里的铁盒,突然想起当年琴房里,宋橙递给他画时,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他从抽屉里拿出个牛皮信封,上面“致宋橙”三个字,是他每年都写却没寄出的第十三封。里面只有张便签:“多伦多的冬天没有槐花,但我弹的每段旋律里,都藏着A市的夕阳。”
窗外的雪又落下来,梁知重新坐在琴前。这次的《槐语》尾音,他加了段轻响——像槐树叶落在琴键上,也像那年夏天,宋橙跑过他身边时,马尾辫扫过胳膊的触感。他想,等明年槐花开时,把这段旋律录下来寄回A市,或许那阵带着槐香的风,能替他把未说的话,送到她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