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人们在生活不顺心的时候换个环境心情会慢慢好转,每天生活在小孩堆里的成年人也会变得天真可爱些。
阮南初回到这里,远离了压力,流言蜚语。她也只记得自己是一个高中生了,生前的记忆她淡化了很多,可是已经成熟的心智再怎么样也不会改变,就像小学生不可能因为和婴儿在一起就变成不会走路的婴儿。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缠着这个同桌蹬鼻子上脸,可是她已经不是她,这么多年的病痛和压力,她早就心思缜密,敏感清醒了。
阮南初清楚的知道她们生命本来就没有交集,也没奢望会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关系,她一开始就不打算打扰燕景,昨天的事把她的计划打碎了一半,兴许她们可以交个朋友。
燕景有竞赛请了一周的假,这一周都无影无踪。
阮南初算算时间,“他们”快来了。
一周后的一个阴天,天空灰蒙蒙,压在学校上空的乌云已经维持了两天。白炽灯映射在教室地板上,有点惨白。
晚自习的时候燕景失踪人口回归,消失一周后她回来上晚自习了。
阮南初正被心事压了个劈头盖脸,和这天气挺配的。
她单手支着头,心不在焉的转笔,神色凝重。
她的思想划分成了天使与恶魔,打得不可开交。然后指尖的笔一个不小心飞了出去,在旁边人的卷子上划出了长长一道。
触目惊心,不敢直视。
燕景一顿。
阮南初这一周下来连话都没和燕景说过一句,只是一起发过一场球,心里对燕景敬而远之。
阮南初也不好意思像熟人一样和他说,“那你在我这上面也画一道。”
她手忙脚乱的盖住燕景的卷子,随后从她手下抽出来,把自己干净无暇的卷子换给她,偷瞄了一眼,燕景好像没生气。
阮南初:“内个…”
燕景平时扎着高马尾,高挺的鼻梁,薄唇很漂亮。
燕景看了她,阮南初被她这么一看忘了词,一股凉意从后背攀上心头。
阮南初无言,一味的无措,一味的陪笑。
燕景心情还不错:“愧疚的话可以陪钱。”
阮南初觉得她有点不要脸,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劫色可以劫钱就不必了吧。”
燕景一怔,没再接话。
后者没再搭理她了,阮南初有点尴尬,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话?
这时数学课代表把随堂测发了下来,阮南初前桌的两位说的热火朝天。
铺金金:“刘洋中午随堂测你让我放心抄,结果你全错?”
刘洋无奈的摊开手,“那我也没说我都会啊,你要是想全对你怎么不抄我后面那个。”
铺金金:“废话我要是敢抄还用你说。”
阮南初分出第三只眼睛去看同桌答题情况,不出所料,满分。真的是不懂燕景怎么考这个班来的。
燕景漫不经心把卷子放到了桌角,靠在阮南初的那个角,阮南初趁机对照着满分试卷改起错题来。她错的几道题燕景都写过解题过程,简单易懂。
铺金金埋怨起同桌来:“哎阮阮,你以后可别抄刘洋的数学,这错的也太多了。我看看你的卷子改个错题。”
阮南初正专注的撇燕景的卷子,自己的行径立刻被戳破。
铺金金:“好啊你看燕学霸的卷子就是方便,给我也看看呗。”
让她一个人去借燕景的卷子他不敢,阮南初可以看她也就无所畏惧了。
阮南初被戳破耳根有点红。她用余光瞄了眼同桌,同桌没管他们。她觉得她的同桌这学期对同学和自己的宽容异于平常。
燕景默许了铺金金拿走卷子,她也就没顾忌太多去和铺金金抢卷子看了。
错题看完卷子由阮南初归还原位后,烦恼重新涌上阮南初心头。
这个时间她应该会被前世霸凌者找上门了,当初她举报了那群高三学生霸凌高一新生,随后被他们派来的人拖着,离校晚了点,他们趁学校没人羞辱她。可多次举报都被压下去,最后是她被那些人花钱雇的校外混混赌住。
这一次之后学校收到匿名举报然后他们被开除了。
说起来也是好笑,自己多次举报没结果,有人一次匿名举报就成功了。
今天正是校外混混来的时候。
铺金金当时也被连累了,从此和她的关系淡了很多。
所以她不打算找铺金金陪他一起了,她不想连累任何人。但如果对方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呢?那就不会被连累了。
而且最近燕景并没有表现的很厌烦她,甚至是友好,她或许可以试试。
临近放学,一切都近在眼前。
阮南初下定了决心,和燕景几乎同时开口。
阮南初:“你……”
燕景:“你……”
“你说。”
“你先说。”
“……”
“……”
第一次见燕景主动搭话她有点新奇。
燕景收拾着放学需要带走的课本,说:“放学有时间吗?”
“啊…?有。”
“我想和你聊聊邀请你去羽毛球社的事,你和我一起吃个晚饭?”
阮南初受宠若惊,“当然可以,放学后立刻就去吗?去哪?怎么去?”
下课铃一响,燕景书包也收拾好了,她单肩背上包把凳子推进去,“嗯,收拾好了吗?”
———
坐在燕景家保姆车的阮南初就很懵,她被燕景突然邀请一起吃晚饭聊社团的事,有必要这么正式吗?她吃错药了?
只是这和她原本的打算并不一样,她本想让燕景和她一起去自己家附近的饭店吃饭,这样燕景反正也随身带保镖,正好可以安全护送自己回家。
燕景在后排坐的端正,带着耳机在听英文小说,闭着眼睛没说话。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排情况。自己家小姐带来的女孩身材清瘦,一双桃花眼仿佛会说话,现在桃花眼在说:我有心事。
他们来了城市繁荣度最高地带的饭店,网上很火。他们聊了几句关于社团的事,阮南初的意外之喜被邀请加入了羽毛球社。
阮南初欣然同意。
之后就是无止境的沉默,饭店因为火爆,人很多也很吵。热闹来到他们的桌子就像被冰冻住,怎么也过不来,明明是30度的夏天,空气却低至零下十八度。
阮南初总在思考过去,她看着燕景走了神。当年如果她接一个家人的电话知道燕景回来后的所作所为,一切是不是都变了。她也会慢慢走出来。她死后原来的世界还会存在吗,她的家人怎么办,她为什么这么自私呢。
燕景短暂凝视片刻,突然开口:“阮南初。”
阮南初声音沙哑,一开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嗯?怎么啦。”
燕景很认真道:“我想我们可以认识一下。”
阮南初没反应过来,开起玩笑来:“是你不认识我还是我不认识你啊,你还会请陌生人吃饭吗。”
“可以试试更熟一点。”
阮南初轰的炸开,差点从座位上掉下来,她真的很想和燕景熟络,但是她一直觉得没可能。现在就这么被对方正式提出来了,谁要和我熟一点?
燕景:“你不愿意吗?”
阮南初开心都来不及:“没有!”
阮南初还有点懵逼:“你…怎么会忽然想和我做朋友,就因为我当替补赢了比赛吗?”
燕景:“需要我现在写八百字为什么想和你当朋友的理由吗?”
阮南初哑口无言,确实,想交个朋友有什么理由呢?可哪里怪怪的。
“不用…只是…我记得上学期我们做同桌你还对我爱答不理怎么突然就…算了应该是本人心地善良,羽毛球技术顶尖,想和我当朋友也是人之常情吧。所以你你其实就是为了这事才叫我吃饭的吧,还拿羽毛球社当借口。”
记得上学期做同桌时,燕景说的最多的话是,“滚”“别和我说话我”。
燕景对她的自恋视若无睹:“不是。”
阮南初眯起眼睛:“嘴硬什么?你敢不敢发誓,你说如果你撒谎了你就天打五雷轰。”
燕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很为难的样子。阮南初一度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人家只是说交个朋友,自己就蹬鼻子上脸?她表面上对燕景和十年前一样不要脸,其实心里一直很小心谨慎,生怕她生气。
想法刚出,燕景就妥协道:“好吧。”
她承认了。
阮南初松了一口气,得意洋洋起来,随便扯了几句话,“羽毛球场地的地板也太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翻新一下…”
两人中间有一张无形的网慢慢消散了。
晚饭结束后燕景让司机先送阮南初回家,虽然他们交流还是没有很多,但阮南初觉得燕景鲜活很多,距离也变近了。有某种看不见的膜被撕了开。
很意外,路上没有混混堵她。
阮南初走进小巷子,路灯给她罩上了一层模糊的雾。
阮南初猛的回头,和燕景对视上了。燕景脸上不自觉挂上了淡淡笑意,只有一瞬,她收回视线只留下车开走后的残影。
车上
被静音的电话第三次打来,燕景收回看着阮南初的眼睛,柔和的神色冷了起来,语气冰冷:“处理好了吗?”
“小姐那群混混一个不落都送进去了,估计要在里头蹲几天了,还要举报材料燕总已经派人给七中校长了。明天他们就不会出现在您眼前了。”
“匿名举报。还有学校的羽毛球社地板翻新一下吧,算了,出资让她们重建一个吧。”
“明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