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个春夏 第16章 16

秋天很快来临。

郁金烨不能放着公司不管，很快带着许梨花离开了这个城市，许湛却执意留在了这里。

暑假的闹剧终于落下帷幕，许湛只剩一个人了。

生活一下失去了方向，许湛浑浑噩噩，又糊弄了两次考试，从重点班落到了最差的班上。他搬书离开的那天谁也没通知，苏乐乐下午来到教室时才发现自己旁边的桌子突然空了。

她的情绪莫名低落了好几天。

许湛不在重点班，可他的消息还会时不时传来。

耀眼的人即使没有成绩的光环，也依旧是校园风云人物，是大家学习之余的话题中心。许湛依旧迟到早退，身边跟着一群不学习的刺头学生，他们一群人在学校招摇，高调瞩目，却是重点班眼中的堕落生活。

天之骄子的堕落，谁见了都忍不住感叹几句，或贬低或可惜，而后才继续埋头做题。

只有苏乐乐什么话都没说过。

她偶尔也在学校里碰到许湛。

他倚着走廊栏杆吹风，没穿校服，身上仍是那股酷酷的劲儿。他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不正经，他们围着许湛，指间夹着烟，吞云吐雾。苏乐乐觉得那缭绕的白雾模糊了许湛的面容，让他整个人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她其实去找过许湛。

那时的他，一脸平静地问苏乐乐：“我没有必须努力的理由。苏乐乐，许女士说即使我什么都不做，我也可以拥有全世界。”

“可是这样，你不开心呀。”苏乐乐说。

“我开心。”许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很开心。”

……

苏乐乐看着他一步步走向了另一条路，她尝试过，可依旧无法让他回头。

又一次遇见，是在星期一的操场上。

她站在班级队伍内，许湛站在主席台上做检讨。那天的太阳很大，晃得苏乐乐看不清许湛的面容，但她却执意抬头看着主席台上的那个男生。他懒散，叛逆，目中无人，可最后下台的时候，他朝苏乐乐的方向看了一眼。

隔着全校师生，他们遥遥相望。

“他连自己都放弃了。”朋友跟苏乐乐说，“乐乐，你别替他操心了。”

苏乐乐忍了好久，低头看着地面，想起初中的许湛。

她低声呢喃：“他才不是这样的。”

他不该被放弃。

他也不该就此沉沦。

又是一周周五下午，放学铃声响起，学校里多了轻松热闹的气息。

苏乐乐收拾好书包，和朋友一起走出了教室。外面寒风一刮，苏乐乐缩了缩脖子，嘟囔了一声：“今年冬天怎么这么冷啊。”

朋友也抖了几下：“我昨天看天气预报，今天都降到个位数了。”

苏乐乐：“什么时候下雪呀？”

“难哦，去年就没下。”

两人随意闲聊，周围热热闹闹的，大家齐齐下楼，拥挤的人群让大家的脚步都放缓了。也是这样，苏乐乐才在楼道里听到了关于许湛的讨论。

“听说许湛他们跟隔壁职专的人约了架，也不知道这会儿打起来没？”

“这么野啊？”小小的惊呼。

“听说是以前结的仇。”

那是两个女生在讨论，苏乐乐听了忍不住打断他们：“同学，你知道他们约在哪里打架吗？”

……

从学校出来，朋友死死拉住了苏乐乐：“那是打架，乐乐你别去。”

苏乐乐说：“我有分寸。”

“你哪有什么分寸。”朋友算是看明白了，“一碰上许湛，你的理智就没有了。”

“有的。”苏乐乐抽出手，“情况不对的话，我会报警的。”

苏乐乐抓着自己的书包带子，逆着风跑了起来。

学校附近是一片老城区，建筑规划并不如新区合理，楼房密集，外观透着被时光洗礼的气息。街道的路并不太平整，经常能看到坑洼的地方，路边铺满了金黄色的落叶，还没来得及清理。

苏乐乐踏着一地碎金，跑向了打听到的那个地方。

那是一处破旧的篮球场，因为设施陈旧而被人遗弃，后来逐渐成了居民垃圾堆放的地方，空气时常泛着异样的味道。一般不会有人爱来这里。

周围很静，苏乐乐不由自主地想起很多不好的画面，她心中担心，哪怕气喘吁吁也不敢停下来。路过拐角，苏乐乐正想加速，突然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这一停下，苏乐乐的气息立马乱了，腿软得不行，还是对方扶了苏乐乐一下，她才不至于摔到。

“谢谢……”

苏乐乐说完就打算继续跑，刚转身，突然感觉自己的书包带子被人拉住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苏乐乐，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乐乐脚步一顿，回过身来，与许湛的对上视线。

他好好地站在她面前，没有伤，也不狼狈。

甚至还有点帅。

苏乐乐终于松了口气。

两人沉默，许湛身边的朋友可没停下议论。

有人哟了一声，说：“湛哥的妞。”

“牛逼。”这句小声一点，“好学生也敢泡。”

许湛没注意别人的议论，此刻看着苏乐乐，等着她的回答。

苏乐乐微微喘着气，解释说：“我听说你和隔壁职专的人约架了。”

许湛一愣：“你是为了我来这？”

苏乐乐突然也一愣。

倒是他们身后的朋友们愤愤起来——

“去他妈约架，老子是替天行道！”

-

烧烤店。

店外的落叶顺着凛冽的寒风打了个卷飘起来，苏乐乐坐在店内，感受到了温暖的香味。她的身边坐着许湛，还有他的一群朋友。

很神奇的画面，苏乐乐也没有想到，她会和学校里的那群刺头学生一起吃饭。但是因为许湛就在她旁边，所以她一点也不害怕。

他们热热闹闹聊着自己的话题，也说起下午的那群人。

苏乐乐知道了他们气愤的原因。有人的妹妹被职专的人骗身骗心，做哥哥的看不下去，带着好兄弟揍了渣男一顿。

“也是我太鲁莽了。”有一人说，“湛哥，我敬你一杯。多亏了你刚刚帮我挡了一下，不然我这脑袋得开花。”

许湛神色淡淡地与他碰杯，一口喝完，表情变得没变。

他今晚的话确实很少。

那人又问：“湛哥，你手有没有伤到？”

许湛：“没事。”

大家又转而聊起其他事情了。

一群男生也是粗心，许湛说没事他们就没继续问下去，可苏乐乐分明注意到许湛动作的不自然。虽然轻微，但同样明显。

可男生们又是细心的。虽然一开始吊儿郎当猜测他们的关系，可当许湛把她带过来一起吃饭，没人对苏乐乐态度轻浮，除了最开始起哄了几声，之后没问让人难堪的问题。

若不是惦记着许湛的伤，苏乐乐真的吃得挺开心的。

烧烤吃完，大家三三两两地散了。

许湛没走，对苏乐乐说：“我送你去公交车站。”

苏乐乐嗯了一声，跟他并排走着。突然回到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气氛有些尴尬，苏乐乐不知道说什么，许湛也一直没说话。最后她受不了这个气氛，随意扯了个话题开始聊。

她在讲最近看的一部电视剧。

太也只有周末回家才能看，剧情看得断断续续，明明上一周男主还和一个女生眉来眼去，下一周就结婚了。还有一个男配，上一周还给老婆送花呢，下一周就离婚了。

苏乐乐有太多可以吐槽的。

她也不知道许湛有没有听，反正他没阻止，苏乐乐就一直讲下去。她讲得有些口渴，停下准备喝口水，许湛找了个机会插话，附和苏乐乐：“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苏乐乐：“……”

她笑了一下：“你怎么连自己也骂进去了。”

许湛：“我也不是好东西。”他看着前方的路，“下一次听到什么消息，别急匆匆赶过来了。我就这样了，你别掺和进来了。”

苏乐乐突然一下就没话讲了。

很快就到了公交车站，许湛问苏乐乐坐哪一路车，之后陪着她等。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车辆排起了长队，红灯转向绿灯，车辆驶过来，公交车也晃晃悠悠过来了。

很多人都挤在公交车门口。苏乐乐没动，她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可留下来也不知道说什么。犹豫了好久，她反手从书包隔层拿出之前买的药，递给了许湛。

许湛低头看了看药，又看了看苏乐乐，没接。

苏乐乐慢吞吞说：“我看你手受伤了，记得涂药。”

许湛沉默了一下，突然说：“苏乐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以为自己掩饰很好，可她就是知道他不开心，他受伤了。

苏乐乐没听懂他的意见，眼见着挤公交的人变少了，她又一次把药递过去：“拿着呀！”

许湛迟疑地接过那药，苏乐乐来不及多说什么，匆匆朝公交车跑去。

一阵风从许湛面前掠过，他突然握拳抓紧了药，也像抓住了温柔的善意，还有突如其来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