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方神明：起源 第32章 篓子

半年后，宋川平出院了。

他左腿被严重烧伤，差点被截肢，现在走路一瘸一拐，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原本能够提早出院，医生觉得他满口胡言，又留院观察了一段时间。等他出院的时候，化工厂早已恢复往常的秩序，老宋把他革了职，严令禁止他参与生产车间的工作。

老宋和几个大领导通了气，这事没能传到城里，只是厂里的人没那么好糊弄，他们拒绝和宋川平交流，私下里拐弯抹角的骂他孙子，巴不得他赶紧滚。

宋川平的心里也苦的很，他才二十多岁，平白无故就瘸了腿，别说是厂工，就连自己老爹都不相信他说的话。

宋川平跟老宋说，那天他确实喝了酒，但他没有厚着脸皮上岗，是其中一个厂工借病请假，他实在无法推脱，才被迫上去帮工。

老宋根本听不进去，拿烟头指着鼻子问：“那你说，那个请病假的叫什么？”

宋川平低着头，咽了口唾沫：“张大龙。”

老宋一脚踹翻垃圾桶，直接下了逐客令：“放屁！咱们厂里哪有什么张大龙？！滚！”

宋川平飞快的拿起拐杖，一瘸一拐的往门外逃，自己也被吓懵了，边逃边想，张大龙是谁来着？

好像个头不算高，长得很壮实……不对，又好像是个胖子……不对，真有这人吗？

他在厂里见一个问一个，你认不认识张大龙？

有人让他滚，还有人骂他神经病，转头走到卷帘门前，一条板凳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小瘪三！滚远点！尽给你爹妈丢脸！”

那厂工用外地口音把他往死里骂，要不是怕弄死人，可能早就提着扳手上去了。

宋川平不敢还嘴，从板凳底下钻出来，落荒而逃。

他这人长得不讨喜，天生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不管穿什么行头都像无赖，后来索性就当了无赖，仗着亲爹有钱，家里有点七拐八绕的关系，把邻里熟人都得罪了遍。

文洁刚来厂里的时候，宋川平一眼就看中这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对她殷勤了一段时间。然而人家根本没那个想法，也看不惯他仗势欺人，没过几天就向老宋打了小报告。后来他被老宋狠狠打了一顿，再也不敢调戏良家妇女了。

这边的宋川平像过街老鼠，正准备打道回府，另一头的文洁向他迎面走来，就这么停在路中间，有意抛来一个眼神。

“宋川平，你还敢来厂里捣乱？”文洁开口便问道。

宋川平无话可说，干脆把脸凑到她的面前：“行，行行行，我在这自讨苦吃，这回又是什么？你要给我一嘴巴子就痛快点，打死我得了，反正连个信我的鬼都没有！”

文洁的巴掌迟迟没有落下，她半天没说话，从宋川平的身旁绕了过去。

连句答复都没得到，宋川平彻底泄了气，二话不说，拄着拐杖继续往前走。

“今晚我在厂里值班。”文洁从他身后冷不丁的甩出一句话，“你最好不要出现，这里没人欢迎你。”

“谁爱来谁来！”

宋川平嘴里不服输的较着劲，回头一看，人影都没了。

“哎，你还走不走啊？别挡着道行么？”

大门口进来一个货车，司机不耐烦的按着喇叭，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宋川平转头骂道：“别吵吵，知不知道什么叫老弱病残？除了老，我全占！”

他骂骂咧咧的走到化工厂外，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一头钻进不远处的树林。后来越想越不是滋味，骂着骂着，就泪流满面，步子也挪不动了。

“兔崽子，怎么回事？要哭也不自己找个清静的地儿？”

树底下站着一个穿着工服的中年人，嘴里叼着烟，眉眼间尽显疲惫。

宋川平看到这张脸，宛如见到救星一般，艰难的上前两步，带着哭腔道：“吴、吴叔，你认识张大龙吗？”

听到这名字，吴志杰一下变了脸色，匆忙掐了烟，低头往树林深处走。

“路上别说话，跟我过来。”

吴志杰抛下这话，等于是敲定了他的心事，张大龙确有其人，而且很有问题。

他抹掉脸上的泪花，乖乖跟在身后，不敢再说半个字。

穿过河流，不远处就是山路，眼前的这座山树木繁茂，山腰上有间简陋的木屋，以前宋川平很少上山，这是第一次见。

吴志杰在门上敲了两下，屋里的人缓缓打开一条缝，用乌黑的眼珠子扫了一圈。

吴志杰指了指宋川平：“自己人。”

那老人松了手，驼着背回到屋中。

等两人都进了屋，吴志杰从门后插上锁，简单的介绍了几句。

屋里的驼背老人是老马，没什么家庭背景，祖上几代都是守林人。老马本来有个儿子，几年前突然失足摔到河里，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他怀疑儿子是被人杀害，但一直没有进展。

说到这里，吴志杰压低了声音：“小宋，这里没有其他人，你给我听好，也不要把这事往外说。”

宋川平拼命点头。

吴志杰重新点了根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里面装着一块墨绿色的小石头，表面被加工过，像个玻璃珠。

他将石头放到宋川平手里，问道：“李光华，记得这名字吗？”

一开始，宋川平还在琢磨那是谁，想了一阵，脑海里突然有了轮廓，自己似乎见过那人，而且不止一次，以前经常在厂里碰面。

吴志杰说，那天，老马的儿子出去巡山，他偷听到李光华和赵猛的对话，那两人怕他将事情宣扬出去，就当场灭了口，伪装成溺死的假象。

李光华不是普通人，他似乎能删除所有人对他的记忆，这可能是一种心理暗示，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他利用车祸害死了常大强，之后便“人间蒸发”，以另一个身份回到千石化工厂。

李光华的第二个身份是张大龙。

吴志杰是个不吐不快的性子，他曾在无意间向张大龙透露了常大强远房侄子的事，张大龙害怕事情败露，故意在化工厂闹出事端，支开吴志杰，让赵猛有机会出手。

这半年来，吴志杰始终没想明白，杀人总要有目的，仇杀还是情杀，为财或是为权，但两人不一样，他们盯着常家，想尽办法掩盖常大强死亡的真相，仿佛能从中获取到什么。

他们可能在寻找某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