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OL生存笔记 第109章 隔膜

“少废话……你以为我不想放松吗。操。”

杜惊韬咒骂一声，啪的一下把手中的星星夹子拍在桌面上。他还穿着白天那身廉价的黑色西装，衬衫的领口敞开着，这方才到初春时节，他却感觉屋内闷热得像蒸笼，“说得好听，你有本事就替我加班啊。”

江衡没有说话。杜惊韬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头盔下面应该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好像真的在思考这句气话的可能性。于是他又叹了声气。

“行了，我又不是认真的。不过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怎么一天天都很闲的样子。”他随口一问。

“……”江衡微微抬头，头盔也跟着动了动。“摆摊。”他的语气很自然，一如既往的听不出波澜起伏。

“哈？”杜惊韬条件反射地反问了一声。他倒是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随后他看着对方自然地从物品栏里掏出一个包裹着什么长条形东西的纸袋：“摆摊。卖盐焗芝士热狗。你要吃吗？虽然放凉了。”

他几乎一眼就看出来江衡没说实话。但是他自己又跟对方说过多少？杜惊韬一想到这里，便也没什么反驳的话可讲了。他沉默着接过江衡递来的纸袋。

正式的六人BLS已经结成一个多月了，他和江衡的关系却依然没什么进展——他们甚至可以说是不熟。虽然两个人会在天台聊到很晚，会一起做最高难度的副本，战斗时的配合也十分默契，但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不熟。他们一直刻意避开关于对方真实的一面的问题。

关于江衡为什么戴头盔，几乎每个新加入BLS的人都好奇地问过。但杜惊韬没有。即使提起也只是一笔带过，从没想要从他那里真的得到什么答案。

“喂，骑士。明天去做副本吧，五星级的。”

第二天是周日，所以杜惊韬可以整天都泡在匿名区。但江衡却摇头：“你太累了，状态不佳做高难度副本会有危险。我说过的，你需要休息。”

“战斗就是休息。”

杜惊韬用力地握起拳头。

“不，”江衡冷静地道出他一直想说的话，“战斗是你逃避现实的方式。”

“你他妈——”

杜惊韬猛地转头面对江衡，却又在更粗暴的词句说出口之前便泄了气。他想去看江衡的眼睛——这是他认识对方后头一次有这样的想法，但他炙热的，混合着愤怒、震惊、以及很多他自己都说不明白的复杂情绪的视线，仍然被对方冰冷的银色头盔尽数阻隔。

他看不到的，或许直到最后也看不到，杜惊韬这样想。他的话说到一半便被硬生生逼了回去，一腔烦躁无处发泄，最后只能像在现实世界做过无数次的那样自己吞下。他感到胸口一阵阵发闷。

“你管不着我，你不去我自己去。BLS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

“我没有在管你，我只是担心你而已。”江衡没太在意杜惊韬话中带着的刺。

“………”

“……操。”

在接下来微妙又尴尬的沉默中，杜惊韬只能低声骂出句脏话，然后抓起桌上的夹子和纸袋快步逃也似地离开了据点。他几乎是摔上了门，巨大的声音炸响在江衡耳边。

“骑士哥？”

刚才传来键盘声的房间门被拉开，程安宜出现在门口。她的头戴式耳机甚至还没有摘下来，穿着件下摆宽大的T恤，完全和平日里出门那副时尚打扮判若两人。“怎么，队长又闹脾气了？”

她好像习以为常了，只是摆着一副“看看这人又开始了”的笑容。

“他这几天情绪状态都不太好，也许是在现实世界累到了吧。”江衡回答。

“喔——摔门声都传到我屋里来了！我可是用最大音量打游戏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哈！”

“等等。”

江衡的声音不大，但程安宜立刻就停了下来。她甚至把耳机摘下挂在脖子上了，“怎、怎么了？”

她底气不太足，满脑子都想着“副队是不是发现我前天偷懒没去训练还是昨天偷吃了冰箱里的巧克力”——但江衡只是说了句：“别总对着屏幕了，对身体不好。”

“好吧，心朝说的果然没错，我们BLS也有自己的妈妈役！”

自己的小秘密没被戳穿，程安宜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江衡看了眼系统显示的排行榜：“你的战力排名在BLS是垫底，从明天开始加练，不许摸鱼。”

“诶诶诶——！！等一下等一下啊！我在现实世界还是挺忙的哦？！这段时间是很重要的比赛！我还要训练呢！”

程安宜现实中是个初出茅庐的电竞选手，江衡还是知道的。

“那你还在匿名区打游戏？”

“那、那是……”程安宜舌头有点打结，“放松的方式嘛！总应该玩点休闲的缓解一下精神吧！”

到最后她总算靠着嘴皮子勉强把江衡说动了，只是条件是在打完比赛后必须要刷一个四星及以上的副本并拿到MVP：光是要完成这个条件就意味着不可能和现在的队友组队！程安宜窝回自己房间舒服的电竞椅上想着，她只能组个野队临时磨合了。

反正到时候再说吧，未来的自己总会有办法的！但她一向这么安慰并相信着自己。游戏打得太久也索然无味起来，她关了电脑打开游戏菜单的通讯录，寻思着找个人出去玩玩。

【程安宜：小洛！来匿名区逛街！】

【白希洛：新番太好看不想出门】

“……”

她应该想到的，这个平时经常和她联机打游戏的搭子是个不折不扣的二次元死宅。于是她接着点开一个队友的小窗。

【程安宜：牢戴，一起出去玩不？我好无聊！】

【能者多吃麦当劳：我在打工。】

【程安宜：那我要去吃，记得给我偷摸多加个鸡块！】

【能者多吃麦当劳：来吧。】

程安宜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BLS的成员之一——【能者多吃麦当劳】，真名是戴子昂，就像他的ID一样在匿名区的麦当劳打工。匿名区里可不是只有玩家和功能NPC的，普通NPC在正式赛季开始后也增加了很多，这里已经可以完全说是真的平行世界了。

程安宜熟练地用红色和蓝色的丝带将长发束起，换了个新买的限定款皮肤，临走前还不忘跟江衡打声招呼。江衡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等到屋内完全安静下来，他才取下头盔。他倒是不怕被那个房间里摆弄机器的乐心朝看到，一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二来……乐心朝一旦钻进工作室，那就真的是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这群队友，真的有点让人心累啊……

江衡的手指摩挲着头盔上的纹路。但意外的，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