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沦陷 第2章 第二章

“别丢下我，”座位上的林数正陷入梦魇之中，他双眼紧闭，嘴里不断呢喃着：“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他猛地惊醒过来，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两行清泪从他的眼眶滚落下来，顺着他柔软却线条清晰的下颚线滴落到衣襟上。

邻座的一位大叔默默地递来了手帕。

林数声音沙哑：“谢谢。”

大叔苦笑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透着浓浓的悲伤：“互相照应吧。”

“我女儿也没能上来……只有‘有价值’的人才有资格生存。”他后半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价值的定义是什么？对他来说，小姨是有价值的人，对大叔来说，他的女儿是有价值的人，但在那些人眼里，她们没有任何生存的价值。

“我是能源供应局的道尔顿。”道尔顿转过头来与林数对视。

道尔顿？林数依稀记得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但他向来对这些政府官员之类的事情不甚在意。

“你能登上这架飞机，想必也不是普通人。”道尔顿笔锋一转，借机询问道。

林数实话实说：“我叫林数，就读于新卡尼亚大学。”

“你就是林数？那个19岁的机械工程博士？”大叔真正惊讶起来，“那个拒绝了军工部副部长职位的天才，卡特部长还因此遗憾了好久。”

林数勉强地牵了牵嘴角，没作回答。

任何光鲜的过往，在失去至亲的痛楚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大叔开口还欲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打断了他的话语。

“飞机遇到强烈气流产生颠簸，请各位乘客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不要惊慌，我们的机长会将大家安全送到云港。”空姐迅速安抚大家道。

林数望向窗外，蔚蓝色的天空裹着层层的积云，散发着动人心魄的蓝和白。

沉寂了几秒，飞机平安无事，众人只当是偶然遇到了气流，心从嗓子眼放下来。

林数始终盯着窗外的层云，一双好看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眸底闪烁一瞬幽深的光。

突然飞机又是猛烈一震，剧烈的颠簸让他们从座位上跳起来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邻座的大叔“哇”地一声呕出一串连汤带水的呕吐物。

不好！是啸风鸟！

林数心中警铃大作。啸风鸟，每煽动一次翅膀，就会引起剧烈的气流，这次的震感比上次强烈许多，他们离啸风鸟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短短十年时间造成了数几十起遇难事故的啸风鸟。

众人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发出一片嗡嗡之声。

“我是这架飞机的副机长。请大家不要惊慌，我们的飞机正在准备爬升越过气流。请大家待在座椅上，系好安全带。”广播响起一道急促而又冷静的声音。

道尔顿抓紧林数的手说道：“不要怕。”

一阵强烈的推背感袭来，众人因为惯性后背紧贴靠背。

咚地一声，林数靠边的窗户外的玻璃上血肉模糊。

“着火了，着火了！”有人在混乱中惊呼这么一句。

是飞机的左侧发动机撞上了啸风鸟！

整架飞机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右侧倾斜下坠，拖着残缺的躯体急速向下俯冲，以一种近乎绝望的姿态重重地砸向下方的一片森林，整架机身在长满树木的地面高速滑行，这只钢铁巨兽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林数感觉自己被抓着的手倏然收紧，他似乎听到道尔顿在说些什么，但都被巨大的铁鸣声掩盖过去。

紧接着他的脑袋撞上玻璃，耳边闪过一阵耳鸣，彻底昏死过去。

林数是被一阵浓烟呛醒的。飞机在迫降的时候左右摇摆让他的脑袋遭到重创，当即昏迷了过去。

.

林数意识还未完全恢复，左侧脑袋就传来一阵剧痛，一股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他的嘴里，口腔里充斥着血液的铁锈味。

他猛地睁开眼睛，张开嘴猛灌一口，一股浓烟直冲进肺管，喉咙像是被火燎了一般，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

捂住嘴巴咳了半晌，林数才缓过来。

整架飞机向□□斜，将林数一侧的位置高高举起。他抬起疲惫的双眼看向周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腥狼藉的场面。他们的脸上、身上，全部都是血，身体东倒西歪，眼睛紧闭，一副深受极端痛苦的表情。

他邻座的大叔，胸腔上插着一根不知从哪飞过来的钢管，管子上溅到的血液已经凝固的变成红褐色。

周围弥漫着死一般的冰冷气息，林数只能听到从自己胸腔中迸发出的强烈心跳，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像黑色的潮水，裹着蝎子般的刺痛，从他的脊椎窜上眼眶。

可是林数没有时间为他们哀悼，黑色的浓烟已经快要弥漫整个机舱。

他挣扎从座位上下来，跳到下方座位的一具男性躯体上，他感到自己的右脚似乎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林数低头，一眼就认出了那把对他无比熟悉的夜鹰-10—枪柄上刻着L字母。他弯下腰，没有丝毫犹豫地从枪袋拔出枪，塞进自己口袋。

“有人还活着吗？有人听到我说话吗……”他弯着腰高声呼喊，没有一人回复。

可他不死心，仍然一遍一遍呼喊着，他边喊边找，周围依旧是死亡的宁静，只剩下林数嘶哑的咳嗽声，直到烟雾已经快要让他无法容身。

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能死在这里，一定有办法逃出去。

他开始寻找一切有用的线索，终于注意到一张座位上的logo，他之前在与航空站的学术交流会上见过这架飞机，就是这个logo。林数根据座位上的编号推测出逃生窗的位置，捂住鼻子，然后踩着座位上的躯体，一步步向前走。

浓烟的颗粒已经开始刺痛起他的眼睛，他强忍着不适张大眼睛。

直到视线里一张座位上出现了那个数字。

25号！找到了！

林数伸出双手穿过浓烟向上伸，他的眼睛睁不开，鼻子吸不了，在飞机上壁摸索。不出所料，果然摸到了两个类似把手的东西，他抓住用力往下拉，逃生窗应声脱落。

周围的黑烟一股脑从逃生窗向外涌去。

林数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对准窗口探出脑袋，双手爬上窗沿，将自己撑起，再慢慢爬出机舱。

飞机坠落在一片茂密的丛林里，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巨树，浓密的枝叶交叉缠绕，像是要遮天蔽日，只能透出几丝光束，脚底下泥泞的泥土，每走一步都像有触手拖住一般粘腻，散发出潮湿的气味。

他好不容易从飞机外壳爬下来，半步蹒跚地走到离飞机不远的一颗树下坐着。脑袋上的伤口已经被血小板凝合了大半，不再流血，全身上下几乎都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

先前命悬一线倒是没什么感觉，现在痛觉才从伤口处蔓延开来，每一次动作都牵动伤口，泛起火辣辣的疼。

一阵咕噜噜的叫声不应时地从他的腹腔传来。

好饿啊。

林数捂着肚子缩做一团，胃部传来一阵阵抽动，强烈的饥饿感让林数止不住地无力颤抖。

在变异体横行的污染区，别说是吃的，不成为吃的就不错了。通常来讲，区内的植物越茂盛，变异体的种类越多，就越危险，污染等级就越高。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林数估计这片林区的污染等级不低于三级。

好饿啊啊啊啊啊啊啊。

照这么下去，恐怕等不到变异体来袭击，他自己就先饿死了。

林数靠着大树，后背却感觉一阵冰凉，透过皮肤、脊柱渗透到内脏血管里。

一阵嘶嘶声惊得他一下从地上跳起来。

一只通体覆盖黑鳞，长达数十米的黑脊蛇骤然出现在他身后。

他下意识回头仰望，看到的便是这样一条大长虫。它通体黑色，上半身直立，头近三角形，眼距稍开，眼睛却很大，脑袋两侧变异出了耳鳍，见林数转过头来还侧歪了下头看着他。

看上去好像有点萌，可这并不能改变它吓人的事实。

林数一点也不敢动，拉起脸皮对着大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也不知道这怪物能不能感受到他并没有恶意。

不过要是它敢直接一口咬上来，他不介意用夜鹰-10给它的脑袋来个大爆炸。

黑脊蛇用它细长的大眼凝视林数几秒，眨了眨巴眼睛。以一种缓慢的诡异扭曲姿态接近林数，伸头对着它左一下右一下地吐蛇信子。

好挑剔的蛇，吃人前还要嗅一嗅味道。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林数一动不动，他的眼珠随着黑脊蛇的动作左右转动，随时准备掏枪跟它来个鱼死网破。

反正就凭他自己，拖着这么一身伤估计也难逃这片森林。不过幸好那蛇只是用舌头嗅了嗅，随即扭过了身子，头也不回地爬走了。

黑脊蛇表示不感兴趣。

待它不紧不慢地退出数米的安全距离，确认它没有折返的心思，林数这才将目光从黑蛇身上收回。

他刚转过身，一颗子弹从他的耳边擦过，空气飞速流转的声音还未消散，背后紧接着响起一声巨响。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的他头脑发昏，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

就在距离他不到三十米的一颗巨树后，一个身穿黑色军服的男人手持一把重型狙击枪，枪口的准星正直直对着他的方向。

DH-24型号狙击枪，是目前唯一一种能够发射闪能子弹的新型狙击枪，其威力之大，方才已经不言而喻。

能使用这号武器的人，在它的原产地新卡尼亚都屈指可数。

那颗子弹要是向左偏移几毫米，他现在估计只剩下一团烂肉了。

那人始终未动，等待几秒，许是确认怪物已经死亡，才收起狙击枪，缓步向他走来。

深黑色的军装笔挺如刀裁，左肩的肩章闪耀着冷峻的星芒，工笔勾勒般的下颚线利落俊朗，唇线紧抿成一条直线。帽檐挡住了林数的视线，看不清那人的眼神。

他的脚步轻盈地不似常人，却每一步都踩得坚决，脚掌落地只能听见胶质鞋底与泥土之间几不可查的摩擦声，在林数屏息片刻间走到他的面前，停下来。

他比林数要高上一个头，眼眸向下垂，以一种睥睨的高冷姿态对上林数浅蓝色的眼睛，带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压迫感。那眼神像深不见底的深渊，表面平静却暗藏漩涡。

林数被他的眼线刺得不寒而栗，瞳孔剧烈地颤抖一瞬，手臂顿时激起鸡皮疙瘩。

“你......你好？”林数将头抬高半分，一双清澈浅蓝的眼睛与他直视，眼角微微向上扬起，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得体的微笑。

贺扬：好像是老婆。

林数：嘤嘤嘤，好可怕。[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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