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在玻璃上刻出扭曲的水痕,像无数条冰冷的蛇在爬行。江雪站在宋安澜的书桌前,指尖轻轻抚过桌面的木纹,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生前伏案工作的温度。距离头七那晚已经过去三天,公寓里仍残留着若有若无的寒意,像是某种无形的存在始终徘徊不去,缠绕在家具的棱角、窗帘的褶皱里。
她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在一叠泛黄的乐谱下发现了一把黄铜钥匙。钥匙很旧,齿纹磨损严重,柄端贴着褪色的标签,上面用钢笔写着「B-217」,字迹已经晕开,像是被水浸过,边缘模糊成一片浅灰的云。
"这是哪里的钥匙?"她喃喃自语,将钥匙举到眼前仔细端详,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试图从那磨平的齿纹里找出一丝线索。
就在这时,书桌上的钢笔突然滚落,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像一根针猝然刺破了书房的寂静。江雪弯腰去捡,起身时呼吸一滞——书房的温度骤然下降,窗户上凝结出细密的冰花,在晨光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些冰纹交错缠绕,竟隐约构成一张人脸的轮廓。
“是你生前和我说的那里吗”宋安澜站在窗边,身影比昨日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的雾气。他苍白的指尖指向城东方向,指甲泛着青灰,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流在唇边涌动。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并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小心。"
江雪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像一条冰冷的蛇钻进衣领。她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冰凉触感透过皮肤渗入血脉,让她莫名安心。
雨水拍打着车窗,发出密集的噼啪声,江雪驶向城东的星辰大厦。这是宋安澜生前的工作室所在地,B栋则是隐藏在主楼后方的旧建筑,墙皮斑驳,像一块被遗忘在角落的旧伤疤。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却怎么也赶不走她心头的不安,那不安像车窗外的雨雾,浓得化不开。
保安见到她时眼神闪躲,眼角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江医生,陈总说那里要重新装修,谁也不让进。"他搓着手,掌心的汗渍在制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目光游移不定,始终不敢与她对视。
"我只是想拿回安澜的一些私人物品。"江雪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嘴角的肌肉却僵硬得发疼。
"这个...真的不行..."保安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没再纠缠,转身绕到后巷。生锈的消防梯在雨中泛着冷光,铁栏杆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苔藓,湿漉漉的,踩上去打滑。江雪深吸一口气,冰凉的雨水钻进鼻腔,她抓住栏杆开始攀爬,铁条在掌心留下硌人的印子。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冰凉刺骨,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三楼尽头,217室的锁孔积满灰尘,像一只蒙尘的眼睛。钥匙插入时发出艰涩的摩擦声,"咔啦咔啦",像是多年无人开启的门轴在呻吟。门开的瞬间,霉味混着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咳嗽起来,那味道里还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房间里堆满纸箱,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中漂浮,像无数细小的幽灵在舞动。江雪打开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最上面的箱子里散落着合同与唱片样片,纸张边缘已经发脆。她随手翻开一份版权转让书,瞳孔骤然收缩——乙方签名处的笔迹僵硬扭曲,每一笔都像是用尽全力划过纸面,根本不是宋安澜平日里流畅舒展的字迹。
当她掀开底层箱子时,一本黑色笔记本映入眼帘。皮质封面已经有些脱落,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边角卷起,像被人反复摩挲过。江雪小心翼翼地翻开,扉页上写着:「如果他们发现我在查这个,我可能会出事。」
字迹潦草却熟悉,是宋安澜在极度紧张时才会有的笔触,笔画间带着明显的颤抖。
指尖划过纸张,带着陈旧纸张特有的粗糙感,她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皮鞋踩在老旧地板上的吱呀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伴随着手机通话的只言片语,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陈总,有人来过B217...对,东西可能被..."
江雪的心跳几乎停滞,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她迅速合上笔记本塞进包里,拉链的轻微声响在此刻都显得格外刺耳。她躲进一个高大的文件柜后面,柜壁上的灰尘蹭在衣袖上,留下一片灰白。透过缝隙,她看见小林——宋安澜生前的助理,正站在门口,手机屏幕的光映出他狰狞的表情,眼角的皱纹因用力而挤在一起,像一张扭曲的网。
"对,账本可能被..."
"啪!"
顶灯突然炸裂,玻璃碎片如雨落下,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黑暗中,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江雪的手腕,那温度低得像冰块,却带着一种熟悉的力度。她惊得差点叫出声,喉咙里发出半声呜咽,但那只手轻轻捏了捏她,指腹摩挲过她手腕内侧的皮肤,熟悉的触感让她瞬间明白是谁。
宋安澜的半透明身影在碎光中闪烁,像水中摇晃的倒影,他拉着她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脚步轻盈得没有一丝声响。他的手掌冷得像冰,却让江雪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仿佛抓住了一根浮木。直到坐进车里,锁上车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她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已经冻得发紫,几乎失去知觉,指尖还残留着他触碰过的冰凉。
后视镜中,宋安澜的轮廓正在消散,像被风吹散的烟。他在雾气朦胧的玻璃上留下两个字:「代价」。字迹很快被新的雾气覆盖,晕开成一片模糊的水痕,就像从未存在过。
深夜的公寓安静得可怕,连空调的嗡鸣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寒意却更甚,像无数细小的冰针,从门缝、窗隙里钻进来。江雪蜷缩在沙发上,身上裹着毯子,却依然挡不住那股深入骨髓的冷。她翻开那本黑色笔记本,纸张在手中微微颤抖。在夹层里,她的指尖触到了一张微型SD卡,边缘硌得指腹有些发麻。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个孤寂的剪影。录音文件里宋安澜的声音虚弱却清晰,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沙哑:
"小心陈铭...星辰生物不只是制药公司..."
突然的撞门声打断录音,"哐当"一声,门锁崩裂的声音刺耳欲聋,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脆响,像某种东西在瞬间崩塌。
"宋先生,该打针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电流杂音吞没了后续内容,滋滋的声响里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但江雪已经看见——在最后0.5秒的声波图里,藏着一段被刻意删除的语音,波形像一道突兀的悬崖。她颤抖着手指放大波形,用软件修复音频,每一次点击鼠标,指尖都在打滑。
陈铭冰冷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没有一丝温度:"处理干净。"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公寓楼下,车灯熄灭的瞬间,像两只突然闭上的眼睛。江雪看见后座上一个模糊的轮廓——戴着百达翡丽的手腕搭在车窗边缘,表盘在微弱的光线下闪过一丝冷光,手腕上,有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皮肤之上。
抱歉久等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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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SD卡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