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刈并未翻看李济楚的衣物,而是留意到了衣柜上下两部分之间的抽屉。他随手将抽屉拉开,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尚未开封的护肤品和几只已经配不上对的袜子。虽说这抽屉里的物品很是杂乱无序,但是顾刈还是在抽屉最外沿、随手可取的地方发现了一盒已经拆封的安全套。顾刈略皱眉,伸手将那盒子拿了出来。
一旁的魏鸷看着顾刈的举动,顿觉困意全无,不由得怀疑这顾支队该不会有什么恶趣味吧?竟然对别人这种**物品感兴趣?不知为何,魏鸷看着人高马大、满身硬汉气息的顾刈从盒子里拿出了两只安全套仔细查看的时候,竟然顿时脸上发烫,之前在顾刈身上嗅到的那股汗水混杂香皂的气息再度侵入他的鼻腔,直入脑髓……
为了不再陷入呼吸愈发急促的状态中,魏鸷赶紧将目光从顾刈那血管痕迹明显的手上挪开。当魏鸷将目光投向陆铮,本以为他会对顾刈查看安全套的行为有所劝阻或是提醒,可他却在陆铮的脸上看到了意味深长的欣赏神色。
顾刈将那安全套盒子递给了陆铮,并转过身走向了床边并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这盒安全套的生产日期是一个月前的,21只装,现在这个盒子里只剩下3只套子了。”
接过包装盒子的陆铮,在仔细打量过没有被完全撕开的包装膜下面的生产日期后,便顺手也递给了好奇的魏鸷。正如顾刈所说,21只装的盒子里,仅剩下了3只未使用的套子。
就在魏鸷确认了生产日期之后,顾刈又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了新的发现,同款的安全套,有4只。
“21只安全套,只剩下7只,在不到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一共用了14只。”陆铮分析道,“李济楚这个频率,也真是……不愧是年轻的健身教练!”
顾刈通过李济楚私人物品推断出了其生活规律,的确让魏鸷感慨他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不过既然他们兵分两路调查李济楚和陈思微,难道说李济楚和陈思微的确像之前分析判断的那样有着不可告人的私密关系?
“看!”
顾刈从床头柜抽屉底部翻出了一件东西,那东西被他用食指和拇指的指尖夹住,正是安全套包装被撕掉的一角。
“这个李济楚,在办事的时候还挺猴急!”陆铮继续问顾刈,“顾大队长,对于这个发现,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么?”
顾刈并未立即回答陆铮的问话,而是自顾自地侧过身背对着床头的方向,在沉思中用右手凭空走了一个从抽屉里拿东西的动作,然后左手配合撕开手里某样东西的包装。
就在魏鸷困惑之际,陆铮凑到了他的身边,低声询问道:“看出顾大队长在做什么嘛?”
听到耳边的低语,魏鸷猛然转过脸好奇地盯着陆铮,只见陆铮目不转睛地锁住了顾刈的一举一动,并怀有深意地继续凑在魏鸷耳边道:“这就是他独特的调查方法,他会完全进入到被调查者的身份中,再不断切换角度,找到可疑之处……”
魏鸷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独特调查方法?进入调查者的身份?切换角度?他根本就听不懂陆铮所指,眼见着顾刈又转过身对着床头的位置发呆,他胆虚地对着陆铮小声嘀咕:“陆队……你是说,顾支队……人格分裂么?”
陆铮听了这话险些笑出声来,他轻轻拍了拍魏鸷的肩膀,提醒道:“小魏同志,想要在顾大队长身上学到东西,就得主动出击!当刑警可不能腼腆!”
说完,陆铮便主动走上前去对这发愣的顾刈道:“顾大队长,可不能贪功啊!这有了新的发现,也跟我和小魏分享一下吧。”
顾刈并未回身,似乎还沉浸在发现的线索当中,他先是指了指刚才打开的衣柜,背对着陆铮和魏鸷道:“刚才在衣柜里发现了什么?”
“李济楚的衣物,以及抽屉里已经开封的安全套包装盒。”陆铮回答,“其他嘛,也就再也没有任何值得关注或者可疑的物品了,比较符合独居年轻人的生活习惯。”
“没错。”顾刈终于转过身,他皱眉回忆,“刚才我也检查过卫生间浴室地漏过滤网,上面没有任何的头发遗留。我留意过健身会所的教练宣传栏,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李济楚始终都留着寸头短发。”
魏鸷将刚才顾刈提出的三个疑点串联起来,猛然意识到了他的所指——既然李济楚始终留着短发,刚才卫生间浴室的地漏网上并没有发现任何毛发遗留,并且无论这卫生间还是衣柜里,都不见有女人使用的东西。可是顾刈刚才在衣柜和床头柜抽屉里发现的安全套,又证明有一个女人经常会出现在李济楚的家中,并且频率极高!难道说……
“顾大队长,你的意思是说,除了陈思微之外,李济楚很有可能还有其他女人?”
听到陆铮突然提出了这个观点,着实也压在了魏鸷的心坎上,他的确也同时得到了相同的结论。如果李济楚与其他女人也有关系,所以他每次都会把家里约会的痕迹清理干净,担心被陈思微发现其他女人的痕迹这也说得通。
不过,魏鸷不懂感情,至少在他现存的记忆里不懂什么是爱情,不管他之前的记忆力经历了多少情情爱爱,但是此时他在感情上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在这个推测上,魏鸷仍然有不理解的地方,抛开他作为刑警的身份不谈,他不明白的是,如果李济楚爱陈思微到了可以为她杀人的地步,那么他还可能会跟其他女人发生关系么?
然而,面对陆铮提出相同疑问的顾刈,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理智,他一边走向床头的位置,一边低声回道:“‘人性’这种东西,是很复杂的,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接着,顾刈便弯腰伸手翻动了床头的枕头,并掀开了松软的床垫,在硬邦邦的白色床板上,他终于发现了重要线索——除了灰尘之外,还有掉落的短发和一根不易觉察到的长发。
见陆铮蹲下身来,仔细打量着顾刈手里的那根长发,魏鸷为了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无所事事,便也凑了过去。
“还是顾大队长有生活经验,不仅能对事物观察入微,也总能够从边边角角处寻找到蛛丝马迹,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早已了解陆铮说话习惯的顾刈,没搭理他那刻在骨子里的恭维习惯。顾刈指间的长发看上去并没有经过烫染,在灯光下,这根头发并非死气沉沉的黑,而是泛着墨色般流动的光泽。
“我记得那个陈思微,也是留着长发的吧?”
陆铮低声的询问,在魏鸷的耳中竟然被不断拉长,他在靠近顾刈手中的那根长发时眼前瞬间晃动过几个难以捕捉到的画面和身影。
在魏鸷的脑海中,这根长发逐渐被放大,融入到了一匹闪着珍珠般光泽的黑色丝绸中,这一根根黑色丝绸般的长发,从发根到发尾,都保持着均匀的顺直,仿佛只要用指尖抚摸,就能感受到那天然顺滑的阻力。随后,那墨色的长发逐渐飘动起来,魏鸷眼前的画面也开始变得遥远,这女人的身影也逐渐变得具体起来……
“顾大队长,确定这根头发的主人,也不一定会对案件的调查进展有实质性帮助。将头发送去检验的话,恐怕今天夜里十二点之前也不会出结果的。”陆铮的脸上挂着些许看热闹的得意笑意,继续提醒顾刈,“我相信顾大队长的办案能力,但毕竟你也是‘休息’了一年时间,还是要在案子里找找感觉的,可以理解……”
看来这陆铮也已经推断出顾刈想要“当天破案”的内心底线,而且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对于李济楚和陈思微的关系只存在于他们的推测当中,来到李济楚租住的房子里进行调查,也只是为了证实这一点推测的可能性。目前为止,李济楚和陈思微的关系,仍旧存在着太多的可疑之处……
“是孙雅!”
呼吸急促满脸通红的魏鸷,双眼发愣地盯着顾刈手里的那根长发,只不过在魏鸷的眼里,那根头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逐渐让他的神色变得恍惚起来。
陆铮见状关切问道:“小魏,你生病了?不舒服么?”
魏鸷红着脸一边摇头,一边鬼使神差地从顾刈两指之间抢过了那根稍远便难以看清的长发,然后放到鼻子前面轻轻闻了一下,并缓慢点着头。
始终想要对自己退避三舍的魏鸷,竟然从自己的手里夺走东西?再加上此时的魏鸷神情恍恍惚惚,一副猫咪闻到猫薄荷般的沉醉神色,让顾刈怀疑面前的魏鸷是不是除了失忆之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其他隐疾?
“喂!你刚才说什么呢?”顾刈厉声问,“孙雅?什么意思?”
魏鸷仿佛从梦幻中被惊醒一般,目光顿时清澈不少。见顾刈和陆铮同时用狐疑的目光盯着自己,他一下子语无伦次起来,“顾……顾支队……我拿这根头发……我不是有意想……”
“我问你话呢!啰嗦什么呢?”顾刈皱眉,“你刚才说‘孙雅’是什么意思?”
魏鸷沉了沉气,立马严肃回答道:“顾支队,这根头发是孙雅的!”
“孙雅的?”顾刈嘴里吐露出嘲讽的意味,“你小子怎么确定的?你的眼睛能测DNA么?”
魏鸷赶紧摇头,慌忙解释说:“是气味!这根头发上的气味,就是孙雅的!”
孙雅?她不是死者罗昊渺的情人么?她来过李济楚的家?将头发留在了床上?那么一男一女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才能把头发留在床上,还掉落到床板和床垫之间缝隙当中?并且,在健身会所的监控视频当中,根本就看不出李济楚与死者的情人孙雅之间有任何的互动……
就在顾刈对魏鸷所说的话半信半疑并感到惊讶的时候,陆铮突然接到了温疏言打来的电话——
“阿言?什么?你们在福利院有了重要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