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顾大队长分析的更加透彻。”
陆铮面含微笑,话里话外透露出了一股子恭维的味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魏鸷,原本正压抑着困倦酸楚气带来的泪水,可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这也打断了两位队长之间的交谈,将目光同时投向他。
魏鸷立马打起精神接听了电话,来电话的正是张威,已经有了对李济楚的调查询问进展。
顾刈冷冷地看着魏鸷,摆了摆手,做了几次张开手的手势。可是正在接听电话的魏鸷,却不明白顾刈的意思。
一旁的陆铮面露善意笑脸,对着有些发懵、略显慌乱的魏鸷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开免提。
“张威,顾支队在旁边听着。”
电话另一头的张威,顿时语气更加严肃起来,他清了下喉咙,说道:“五月初八,也就是6月10日晚上,李济楚表示,那晚他跟同事,也就是健身会所的另外一位教练,张麒在家里聚餐喝酒,两个人当晚始终在一起。”
“已经向张麒证实了?”
“是的,顾支队,我们立刻向张麒进行了求证,他的回答也是一致的,当晚他与李济楚在他家里喝酒,因为喝得比较晚,所以就在李济楚家留宿过夜了。”
“继续围绕当晚喝酒的细节了解一下,我稍后就回派出所。”
“明白。”
挂断电话后的顾刈,叉着双臂矗立在客厅中央,像一尊扎根入地的铁塔。他那身发达又线条分明的肌肉——尤其是宽阔的肩背与厚实的胸肌——几乎要将衬衫的棉线纤维撑至断裂。魏鸷的视线落在顾刈那张线条硬朗的脸上,竟在他的沉默中捕捉到一丝邪气的笑意,正悄然撕裂方才凝重氛围。而晚到一步的陆铮,则无声地环视着四周,试图从客厅的布局中读取到可能遗漏、却早已被顾刈寻觅到的线索。
“陆铮。”
听到顾刈猛然叫到自己,陆铮立刻打起精神来,“顾支队,发现线索了?”
“你6月10号那天,做了什么?”
原本脸上还挂着礼节性笑意的陆铮,表情瞬间凝固,仿佛被顾刈戳中了掩藏在内心底却始终不自知的怀疑。
与此同时,魏鸷也明白了顾刈的所指!五月初八,6月10日,这个日期可并非重要的特殊日子,特别是接近五月初五端午节,更是非常容易被人遗忘。然而,李济楚却能清楚地记得当晚发生的事情,不仅还有人证可以证明,并且这个人证也被牵扯到了案件当中!
“顾大队长,真是让我醍醐灌顶啊!我终于明白了始终被忽视的可疑之处!”陆铮的脸上再度堆起了礼节性笑容,“一般人被询问起某个日期,是很难想起来当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除非那天发生的事情很特别。并且,对于两个分开被询问的人来说,能够口径一致的回答出问题来,的确非常可疑。张麒恰恰又是死者罗昊渺的私人教练,这其中的关系的确值得推敲。”
就在魏鸷听着陆铮的分析时,顾刈突然把犀利的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你!说说看法。”
“我……”魏鸷顿时语塞,但是为了不引起顾刈不满,又立马整理好思绪,回答道,“我同意陆队长的说法……不过我也有不同观点……李济楚和张麒都能记得住6月10日,也就是陈思微值班当晚发生的事情,有没有可能是做了伪证?也就是……李济楚当晚的确约见了陈思微,但是找了张麒为他做了伪证。不过这个可能性成立的话,还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我暂时还没有想到……”
说完,魏鸷赶紧看着顾刈,想知道对方听到自己这套并不完整的案情分析会有怎么样的反馈和态度,也做好了被批评指责的准备。可是,顾刈听完之后几乎毫无反应,既没有责备或不满,更没有点头表示赞同。
“那么,顾大队长,接下来您是准备回派出所亲自询问李济楚和张麒?”陆铮问。
“不。”顾刈的目光投向卧室的方向,“还有一个房间没有调查过,既然来都来了,检查完卧室,咱们再回派出所!”
沿东市儿童福利院。
那闷热的会客厅内,老旧的电风扇颤颤悠悠地吹着热风,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凉意。虽说刚来到会客厅没多久,可司琳的身上早已满是汗水,坐在沙发上的她瞄了一眼身旁的温疏言,发现温疏言的鼻子下方也是积着汗水凝结的滴滴水珠。
倒是裴禹桥,尽管天气再闷热,也不见他有丝毫的焦躁,更不见他的衬衫有被汗水浸湿的迹象,在司琳眼里,这位副支队长早已经把“心静自然凉”的深刻含义吃得透透的。
“隋院长,我们这次来,主要还是想跟你们了解一下陈思微的情况。”
听到裴禹桥提及了陈思微的名字,隋秀清陷入了回忆之中,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可是又仿佛寄生在记忆最深处的某个地方,等待她的挖掘。
“陈思微?是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孩子么?她多大年纪了?”
“28岁。”
同时,裴禹桥从手机里调出了陈思微的近照,可是看过照片的隋秀清皱了皱眉,并将照片递给了身边的朱雷,朱雷也露出了相似的神情来。
而二人这一举动和神态也被裴禹桥尽收眼底,他继续询问道:“隋院长,您对她有印象?”
听到裴禹桥的问话,隋秀清随即将目光转移到了身边的朱雷身上,朱雷则面露猜疑,对隋秀清道:“院长,如果没有认错的话,陈思微就是‘苗苗’。”
苗苗?原来陈思微当年在福利院的小名叫“苗苗”!
紧接着,隋秀清轻轻叹了口气。她解释说,从福利院走出去的孩子,许多都选择了开启新的人生,而改名换姓是其中常见的一环。正因如此,“陈思微”这个大名于她而言是陌生的;她能清晰忆起的,依旧是当年那个在福利院里生活过、名为“苗苗”的小女孩。岁月的痕迹或许可以模糊掉档案上的名字,却磨灭不了记忆深处的那抹温情。
见如此轻易就查到了陈思微的过往线索,裴禹桥便继续问道:“请问一下,福利院里的儿童,在没有被收养的情况下,一般多大年级会离开福利院开始独自生活?”
隋秀清耐心回答道:“视情况而定,一般来讲是看每个孩子的发展情况。有的孩子早早学习了工作技能,能够自力更生,便会在成年时离开福利院。但是如果孩子成绩优秀,考上了较好的大学,我们也会为他们申请和筹措助学金,帮助他们完成学业。”
“陈思微呢?也是这种情况么?”
“是的。苗苗当年学习成绩很好,我们福利院内的学校只能完成九年义务教育,高中要根据中考成绩去沿东市各学校就读……”
按照隋秀清的描述,陈思微当年考上了沿东市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并且开始住校,只有周末时间才会乘坐郊区线路公交车回到福利院。不过就算是周末时间陈思微也不偷懒,而是闷在自习室里继续学习。
“陈思微的高考成绩算是比较理想了,毕竟福利院的能力有限,孩子们只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复习。不过,大学期间苗苗勤工俭学,顺利毕业了。”
“那么陈思微毕业后有回来过么?”裴禹桥问,“比如说,看看自己成长过的地方?”
隋秀清面露苦笑,坦然答道:“没有,苗苗只是在大学毕业前,因为户口的事情回来过一趟,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这也是正常情况,成人的生活不易,更何况无亲无故的孤儿呀!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幸福的生活下去,至于愿不愿意回来看看,并不重要。”
“隋院长,我们是不是能看看陈思微在福利院生活这段时间里的档案资料?”
显然,裴禹桥希望从陈思微的童年经历着手调查,这也是他多年与顾刈搭档得出的经验。顾刈作为刑侦支队的队长,总是能在某些并不引人注意的细枝末节上找到侦破案件的关键线索,所以裴禹桥深知福利院此行的线索调查方向。
隋秀清轻微点头,她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朱雷,见朱雷面露尴尬神色,她立刻领会其中的缘由,并坦诚地对着裴禹桥解释道:“裴警官,很对不起,我们院始终人手紧缺,这档案资料系统录入的工作进展较慢,这样的话,我让朱主任去查找当年的档案册,你看怎么样?”
“之前的档案资料,有照片么?”
“这个有!”
“那么照片一般都是孩子们多大年纪时拍摄的?”裴禹桥补充道,“还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照片?”
“送来福利院的时候,会拍摄照片存档,升入不同的年级也会有照片入档。赶上福利院举行活动,运动会呀,与社会组织的文艺汇演呀,也会有照片留存。”
“那就劳烦隋院长了,可不可根据陈思微的年龄,在资料当中查找一下?关于她入院、离开的时间,以及在这里生活的一些情况?”裴禹桥将目光转向身旁,早已浑身大汗的司琳,“我们的同志,也可以帮忙查找。”
听到有任务要执行,司琳一下子来了精神,立刻将注意力转向了裴禹桥,随时待命。
隋秀清见状,也认为此法可行,她还提醒朱雷道:“按照年龄,去查找苗苗从小学到初中这段时间,咱们福利院组织和参与的各个活动,我记得不少活动苗苗都有参加过。”
就在朱雷起身前去寻找资料的时候,司琳也立马起身跟随帮忙,至于温疏言,见裴禹桥对自己并没有工作安排,便主动询问:“裴队,需要我一起协助查找资料么?”
“不必,有司琳去调查足够了。”裴禹桥仍旧一副不紧不慢的轻松神色,“陆队长正跟着顾支队调查,你在这里主要还是负责咱们两队的沟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