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出云,好名字。”
谢出云本来就缩在廊柱的阴影下,另一面光源又被韦德尔高大的身躯遮挡,两道阴影在他的身上叠加,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要将白蝶困锁其中。
谢出云:“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
谢出云转身往宴会厅后的花园里去了。
【这家伙就是和你当年并称军部双星的Alpha?】
麻瓜的及时出声将谢出云的意识拉回。
谢出云在空旷的花坛前坐下,仰头望着一旁的明亮路灯,轻声回应:
“嗯,是一个能打赢我的Alpha。”
【不对啊,网上说前元帅谢雨以Beta之身碾压所有Alpha,无人是他的对手。】
“雄鹰也不是一出生就是长空之主的,更何况我也不是雄鹰,我输得最多的人就是他。”
谢出云伸手贴向后颈,不自在地摇了摇头,
“从前我最怕他了。”
【又瞎说,网上……】
“你都说了是从网上查来的……能有我说的可靠?”谢出云话里带着调侃。
他的“麻瓜”就是这样,战斗辅助一流,但名流八卦什么的看一个信一个,完全不能分辨真假。
【我没瞎说,都是战斗录像,谢雨元帅抵抗星兽大军从未输过,他经历过的苦战上百场,每份战斗记录都被帝国图书馆珍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怕?】
谢出云习惯了这个犟种,打算敷衍它两句打发了。
“麻瓜”的声音又在耳中响起【嘘!不说了,有人过来了。】
是威尔。
原来是陛下到场了,威尔来提醒他回去。
“陛下要见我?”
谢出云淡淡问了一句,视线落在威尔面上,分辨他的神色。
威尔斟酌片刻后才答复:
“陛下并未言明。曙光会提出的《omega贡献法案》是在陛下的主推下才通过的,您作为曙光会的首领去拜见陛下不是……顺其自然的事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如果他只是谢出云,不是谢雨的话。
两周前,曙光会拿到了议会退回的《omega贡献法案》,议会并未据此进行投票,据说初审都未通过。
大家商议过后发现只有一个办法——直达天听。
只有君主本人有权越过层层关卡针对某事召开议会。
安妮斯表示,愿意冒着被逐出家门的风险把东西递到西里尔斯陛下的案前。
但按照西里尔斯对议会的放养态度和对omega的漠视,他不仅不会管《omega贡献法案》还会把动手脚的一连串人逐出狮鹫星。
《omega贡献法案》是曙光会的心血,如果不能通过,所有的救助行为都处于灰色地带,谢出云知道其中的利害,亲自写了一封信。
“连同信笺一起交于陛下,此事大概可成。”
因为一些旧缘,谢出云在信中坦诚了自己的身份,希望以此获得助力。
好消息是,陛下顾念旧情,法案通过了。
但谢出云也有一点不安,前元帅谢雨备受争议,对于一位继位不久的新皇而言他最好是死透了的,或者说隐姓埋名一辈子,绝不再回狮鹫星。
没想到西里尔斯对他连下三道邀请函。
谢出云不想来也得来了。
他此行怕是成为曙光会的“质子”了。
思绪回到当下,谢出云问威尔:“陛下愿意见我吗?”
“那是自然!”威尔的回答十分笃定。
谢出云慢条斯理从长椅上起身,轻咳两声鼻音越发重了,语气不紧不慢。
“多谢提醒,我这就去拜见。”
*** ***
晚宴厅在陛下到来后又是一种状态,是一种经过极力粉饰的朦胧。
同派系的人不再扎堆聊天,反而刻意疏远。
有仇的有缘的不再显露自己的好恶,每个人都顶着一张笑脸,其乐融融。
黑山迎来了破晓,驱散晦暗,墨海迎来了定海神针,镇压波涛。
白蝶翩翩然入内,被引线牵着往一只雄狮前去了。
而在谢出云进入晚宴厅后,西里尔斯的视线就已经落在他身上了。
风平浪静,万物祥和。
所有的恶意全被掩盖在地下,因为大家都认得谢出云前面那位近侍长。
疑惑再次攀升。
——难道谢出云的靠山是陛下?
一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omega,从哪认得陛下呢?
还有人说他的靠山是已逝的谢雨元帅。
这就更是无稽之谈了,且不说人死了还怎么能当靠山,即便这个谢出云是谢雨的远亲,那又怎么样?
谁会买一个死人的账?
如果目光可以拉丝,谢出云该被绞在丝网里,密不透风了。
“陛下,谢出云到了。”
西里尔斯的目光一直落在谢出云身上,威尔说了这句废话就退立到一边,谢出云带着酒杯上前准备敬酒,却被一段沙哑低沉的命令制止。
“你不能喝酒。”
“那拿什么敬您,陛下?”
谢出云懵了片刻,眼睁睁看着西里尔斯抽走了手中的酒杯,紧接着手里塞过一杯威尔递来的热茶。
“我敬您,陛下。”
谢雨倾身,茶杯轻轻碰了一下西里尔斯手里的红酒杯,月白色的长发丝绸一般从背后滑落,扫落在新皇手背上。
一起包围过来的还有玉兰冷雪的气息。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破了三尺开外的规矩。
西里尔斯的默许掷地有声。
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谢出云的靠山就是陛下。
西里尔斯厌烦社交,帝国晚宴上西里尔斯的王座边是不设座位的,如果有谁非要喋喋不休的话,就只能半蹲在西里尔斯身边聊,没多久腰和膝盖就受不了了。
西里尔斯也不用忍受聒噪。
威尔觉得这一招很妙,既免于叨扰,又避免了驳臣子面子,实在是双赢。
但威尔没想到,陛下今年也打破了这个规矩。
他搬来椅子,贴着陛下的座位放下,再次刷新了陛下对谢出云的重视这一认知:
“谢先生,请坐。”
谢出云坐下后,一件蓬松的星狐白裘披肩裹在了他肩上。
动作间西里尔斯的手碰到了他的手背。
是烫的。
谢出云有些诧异,对于寒暑不侵的Alpha来说,他们的体表温度常年保持在37度,室外极端环境下或许有些许误差,但室内绝不会例外。
除非——进入易感期。
西里尔斯的易感期到了?
很快谢出云又否定了这一猜测。
Alpha一般都会在密闭安全的环境中度过易感期,陛下若是易感期大可不露面,谁又能勉强他呢?
很快,谢出云的思绪被惊扰,西里尔斯站了起来,所有宾客看过来,期待着陛下说点什么,西里尔斯敷衍了大家一句就匆匆离场了。
今年的帝国晚宴,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似乎到场只是为了见谢出云,亲自为他裹上披肩。
好几位练好腰力和腿力准备长篇大论的臣子、议员都没来得及发挥,就被陛下舍弃了。
一同随陛下离开的还有威尔。
两人都走了,谢出云便是留在高位唯一的人了。
一个小时前,谢出云身边空空如也,因为没人会接纳他;现在他身边依旧空荡荡的,因为没人敢与陛下宣誓过主权的omega走得近。
毕竟这满宴会厅里都是Alpha。
当然,也有例外。
福特搓着手,谄媚的笑容把一对眯眯眼挤成了月牙钩。
“谢先生……眉目舒展,一看就是宽和雅量的大人物。”
谢出云眉眼带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安妮斯对您不够了解,我觉得您还有一个优点……”
福特附耳来听。
“能屈能伸,圆滑老练,实在是人才。”
福特也不管说的什么话,全当好话收下,哈哈大笑:“看来您与安妮斯很投缘啊,投缘好啊,年轻人就要多交流,不然安妮斯天天待在家里都闷坏了。”
又是几声干笑,福特聪明地只提安妮斯,不提自己了。
而所有人都看到了,福特家主与陛下派系的omega有说有笑,和睦极了。
福特见好就收,确认谢出云没记恨他就离开了。
很快谢出云也想离开,这里军部的老人不少,大多数都应该起疑了。
幸好韦德尔不在,不然他肯定还要追问。
谢出云走出宴会厅,却被侍从阻拦下来。
“谢先生,威尔近侍长吩咐过,请您留一下。”
谢出云询问原因。
“大人没说,只是请您留一下。”
走了好远的路,侍从将他引到了狮鹫宫深处一间暖阁外。
“这是为您备好的房间,您可以稍作休息。”
谢出云葱段般细长的四指攥紧了狐裘,月光下一个单薄美丽的omega站在宽大的寝房门口,大家都会去揣测这个指令背后的意思。
“过往也有omega留宿过?”
按照规定,侍从不应回答一切揣测上位者意图的问题。
但这个记住了谢出云名字的小侍从斟酌之后,还是透露了,“陛下赶人还来不及,谁敢留宿?”
所以,留人是西里尔斯的意思。
一个omega都没有留过,他是第一个。
谢出云站在寝房门口,直觉在向他疯狂报警。
多少次,他就是靠着直觉避过死局。
谢出云的手按在了房门的手柄上。
【不是,你还真去啊?那个小崽子分明是想潜你啊!】
重要的不是遭遇什么,而是能从中看清什么。
西里尔斯的想法太重要了,预判他的行为,某种程度上相当于抢占先机。
而在利益博弈中,一次先机就能改变大局。
况且,谢出云不觉得一个被本能**操控的Alpha能走上王位。
一定还有答案。
手背青筋鼓起,谢出云即将推门,被疾声打断。
是威尔。
“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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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白蝶,被留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