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芜一怔,有些慌乱地应道:“可,可以。”
郁辞推门进来,带着些冬日的凉意,丝丝缕缕飘到明芜放大的感官上,很冰,却没有驱散掉脸颊热意。
明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日上火的次数太多,她宁愿归结于是内力增强后的不对劲,也不想提起白日那句无心之言。
什么晚上再说?那是她随口提到的,哪想郁辞真的会来啊?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
明芜深呼吸,见郁辞一副平日姿态,走到了床前,仿佛接下来要做的事只是寻常的小事,她笑了下,努力让自己也放平心态。
不就是圆.房,他们是夫妻,这很正常。
“师兄,你来了啊。”明芜率先开口,坐在床上,拍了拍另一侧床铺。
郁辞看她一眼,少女脸颊微红,眼睛像是含着春水,他喉结滚动一下,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床上。
谁知,被褥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的腿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郁辞起身寻找,眉头紧皱,像是如临大敌,寻找凶器一般。
明芜不明所以,也跟着起身,下意识问道:“怎么了?”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手急忙伸向被下,打算阻拦。
可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郁辞的手已经拿着那个话本举了出来,明芜脸色一白,看着师兄垂眼扫过那页,腿一抖坐在了床上。
完了,她看的这话本可不仅是酸儒爱情,小二当时介绍时,明明白白说清了也能是学习房.中术所用的道具,前半本是文字,后半本是图话,保证客官学会并精通。
而如果没回忆错的话,放进被褥前她好像恰巧翻到了图画的第一页,所以现在郁辞撇到的恐怕便是什么污秽之物。
明芜五雷轰顶,破天荒的有了种做错事,等待审判的感觉,郁辞还站在原地举着那本书,不动如山似的,像是在研究什么武功秘籍。
明芜根本不敢多看一眼,她紧张的捏了捏手指,抿着唇不出声,昔日的聪慧到了此刻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怎么办?干脆破窗逃走吧。
可这是她的房间,先不说她出去了去哪,第二日要怎么解释还是个问题。
明芜咬唇,这可真是个好问题,她只能垂眼当做若无其事。
终于,在不知道多久只后,郁辞出声了,他嗓音清润,带着一丝莫名的闷,有些困惑道:“你平日看的话本都是这种.”
明芜打断:“不是。”她在心中抱歉,将过错全都推到了书铺小二身上,干脆道,“我是想买下时兴的话本感受齐国风土人情,没想到书铺小二拿的是此物,我看了一眼便觉得不对劲,生怕污了眼睛,这才藏在了被褥底下。”
这一番话义愤填膺,明芜抬眼,眨了眨眼看向郁辞,后者当即信了这份说辞,将书合上,放在了床脚处,也不再追究了。
只是,郁辞想了想,又咳嗽一声道:“此书伤身,你若喜欢话本,可以去书房拿,我当三皇子的时候买了许多,用来隐忍耳目,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明芜干巴巴应下,想起郁辞先前总拿话本当做说辞的事情,原来是这样吗。
她不小心将心里话吐出:“我还以为师兄是喜欢看话本呢。”
郁辞显然也是想起了往事,耳尖一红,揭过了此事,欲盖弥彰道:“没有,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明芜笑了下,见他如此,心里轻快多了,也不那么紧张了,反而主动问起:“师兄,你是来做白日未完成的事吗?”
她指的是夫妻之事,以为彼此心知肚明,哪知郁辞顺着点头,说起的却是其他事。
郁辞:“白日见你匆忙离开,我便忘了询问求贤令一事,虽说找了手下人弄清,但事关天下战争,还是想亲自问问你的想法。”
明芜一噎,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问:“没了?”
郁辞疑惑:“嗯。”
原来倒是她多心了,明芜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失望之意,来的快又急,带着点儿郁闷,早已将方才因话本生出的尴尬羞涩丢在了脑后。
她叹口气,坐直身体,正色道:“我确实有些打算,是来齐国和亲前便做好的决定。”
明芜将高游鼓动郁柏一事全盘托出,又讲道:“郁柏现在不知道阿词是你,也不知道秘籍在我们手上,他已经打算令人假扮‘阿词’去献给齐皇,这是扳倒你的一个好机会,齐皇身体愈加虚弱,我打算在推波助澜一番。”
让郁柏以为自己即将大权在握,鸣鸣自得之事,给他致命一击。
“战争即将打起,我在楚国的那三年已经基本控制住了朝局,朝中大多数人都站在我这边,”说到这里,明芜有些烦躁,她冷笑道,“楚国皇室的人应该大多都有什么病,不光我那个父皇,就连明翊那个蠢货也整日因为我出生时那个弑父杀兄的预言疑神疑鬼,脑子生疾,现在就是个有心无力的废物皇帝。”
明芜有话未说,其实明翊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一切全都是她暗中布局,在皇宫利用轻功制造了几起鬼神事件,再加上下药,硬生生将明翊吓出病来的。
但是,她才不会说给郁辞听,不是她为人狠毒,而是若是明翊不多心,哪里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说到底还是他**作祟,自知技不如人罢了。
郁辞沉思,坐在床榻上没有说话,他好看的眉此刻微微聚拢,带了些失意,明芜心底一怔,低声问出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师兄,你是不是觉得我太阴险了?”
郁辞抬眼,朝她看来,眉眼早已舒朗,明芜却皱了起来。
明芜唇间泛起苦水,想起没确认郁辞和阿词是同一人时,她在他面前总是两幅面孔的,对郁辞总是带了些冷漠,将心狠手辣一面剖开,可在阿词面前却是那个温柔的师妹,现在想想真是多此一举。
郁辞深深看着她,明芜自暴自弃,果然,是觉得她手段狠辣吧。
可青年却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怎么会,你做的很好,我只是觉得我太碌碌无为了。”
明芜凤眸微微睁大,有些不解:“怎么会?”
郁辞摇头自嘲:“怎么不会,明明我才是师兄,比你年长三岁,你已经在楚国有了登基为帝的能力,我却一直陷在面具之下,整日纠缠厌弃自我,来到齐国的这两年,也只是拉拢了些朝臣,争储的事还是你在出力,我都没有帮到你什么。”
明芜这下是真有些错愕了:“局势不同,齐国鱼龙混杂,你要对付好多人,可楚国我要对付的只有明翊,这不一样。”
郁辞放下手,笑道:“没什么不一样。”
明芜还欲出声,被他打断,她朝青年贴近些许,偏要纠正道:“郁辞,你听我说,感情也好,朝堂也罢,要因势而为,你在齐国已经做到了最好,你也说过我们是夫妻,不要事事比较,在这件事上怎么又变了说辞?”
她一缕头发垂在身前,带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有些嗔怒的看过来,明明是在讨要说法,郁辞却很不合时宜的觉得可爱,喉结滚动,想要吻上去。
郁辞错开眼睛,只好应和道:“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么想。”
明芜更生气了,觑他一眼,说道:“你没有错,只是时局如此罢了,这怪不了谁。”
郁辞笑了声:“好。”
明芜见他彻底不在自怨自艾,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说道:“我打算逼郁柏在宫宴上动手,制造混乱,彻底扳倒肃王一派,到时候还需要师兄和我一起配合,我自己一个人可不行。”
郁辞应下,心知肚明明芜这是怕他再多想,什么一个人不行,都是托词罢了。他心底酸涩一瞬,少女为他考虑如此,他又怎么敢在怨天尤己呢?
说到后面,明芜一顿,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呼吸轻柔的扫过耳尖,激起一波颤栗,郁辞偏头,哑声问:“怎么了?”
明芜小声,有些心虚的说:“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郁辞弯唇,柔声说:“什么事?”
明芜叹气,看见郁辞的耳朵连带脖颈一点点变红,她拉开些距离,有些懊恼的说:“这是在来之前便说好的,我那时候不知道你是齐国的皇子,便决定拿到秘籍后随便扶持一个傀儡上位,然后我回楚国整顿朝局,统一天下。”
她垂眼:“按照今日的局面,宫宴之后便能离开。”
郁辞指尖一顿,若一切顺利进行,那宫宴确实是个好机会,明芜要离开便要彻底摆脱这个和亲王妃身份,不是宫宴结束后,混乱起的那一刻走才是最好的时候。
他见少女一片悔意与忐忑,明显是在顾忌自己,有些失笑:“那不是很好?”
明芜叹气:“话虽如此,可若我们没说开,我确实能毫不犹豫的离开,但现在不同了。”
假夫妻做了真鸳鸯,有了牵挂,她又怎么能冷硬如石的转身就走?
但郁辞却说:“阿芜,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明芜歪头,被一直修长的手摸上脸颊,捏了捏,青年俯身,亲在了她唇上,轻声道:“我是想说,等你当了楚国皇帝后,带着千军万马来齐国接我。”
他会替少女守好齐国城池,等战场之上,亲手献上自己的真心与虚妄。
这样很好,很好。
郁辞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