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迟早要完 第55章 衡量

发达的五感是哨兵凌驾于常人的根本原因，但除了敏锐的反应能力外，哨兵基因同时叫他们具备的过人的身体素质与强大的学习记忆能力，也是极重要的因素。

但这世上鲜有事物不是以双刃剑的形式而存在。

超敏的五感给予强大力量的反面，同样也有着无法克服的弱点。因为人是有极限的，哨兵的控制能力有极限，精神承载能力有极限，但是五感接受外在刺激反馈给本体的信息是无穷尽的，这也就是所有哨兵都会出现过载现象的原因——包括黑暗哨兵。

对于哨兵来说，怎样才是绝境？

哨向的存在让科技在生物侧的发展毋庸置疑，但永恒星即便在科技树上加点加得比较偏，却并不意味着在物理化学侧有多少落后。再强大的个体，在没有武装的前提下，都无法与科技抗衡。现存科技足以创造让再顶尖的哨兵都绝望崩溃的高压环境。

对于普通人来说，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哨兵们陷入无法解脱绝境当然会兴奋，这也就是特训营其中一项精彩的保留节目。

蕾拉跟在自己的长官身后，她对于节目没什么兴趣，作为高阶向导，在她手下痛哭流涕的哨兵脸她已经看腻了，全副心思都还留在方才的状况中，就算神情依然能保持住平静，胸腔中膨胀的好奇心到了何等癫狂的地步，大概也只有她心里才清楚了：“大人……就这么，离开？”

她斟酌了许久，很艰难才选择出自认为合适的语措。

瑞安正在思考，却并不吝啬于投注给自己的内务官——瞥见对方的眼神就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难以透露亦或是解释的事物，于是就算是面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她依然直截了当地给予了回答：“‘隐蔽’与‘伪装’，是她的天赋。”

蕾拉的神思猛地一凛。那些翻滚的困惑与游离的八卦瞬间收束，近乎于警惕地审视方才直面时那个人自己的记忆所录入的一切情报。

这两种绝对是向导最讨厌看到的天赋，对于向导来说，想要掌控精神力能触及的空间就是种本能，而这种能够愚弄、闪避向导精神力的天赋简直是跟作弊器一样的存在。

不过这倒解释了为什么她在如此近的距离内、都没法觉察对方潜入了自家长官的内室……“果然不愧能在边界线上为所欲为的自由佣兵……同时具备‘隐蔽’与‘伪装’简直是能逆天。”蕾拉忍不住评价道。

哨兵觉醒时，也会觉醒相应的天赋，这与哨兵本身的性格、处境等有直接的关联。而且天赋的命名都是固定的，不同人的天赋有着不同的特性，但就算是独立的特性也大多逃脱不了名字的本质。在夹心地带求生存的自由哨兵来说，这两种已经算是顶级保命技能了。

当然，蕾拉心里还是极不甘心的。自认在向导的专业领域已经登峰造极，可对方的潜入竟然丝毫没有触动她的防备，不仅让她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也叫她对那位阁下的真实实力产生了更加高昂的兴趣。

越是强大的哨向越是能领略到对方的强大能抵达怎样的高度。

她当然不知道那位极端强大的哨兵阁下真实身份为北方帝国的首席，如果她知道，她的三观估计会碎裂得更彻底——毕竟，怎么想都难以预料，关于一位骄傲的光辉的被敬仰被宠爱的首席哨兵，为什么会觉醒阴影系的天赋！

瑞安知道原因。她不仅不好奇这些阴影系天赋，对于那位殿下潜藏着再黑暗的天赋都不会惊讶，本质都是污黑的，还有什么话说？她同样不好奇那所谓的无屏蔽强干扰模拟巷战打成什么样子，不好奇对战中会涌现多少的乐趣，唯一能叫她稍微产生些兴趣的，是思考对方进入特训营的真正意图，与这个行为会造成的任何后果。

瑞安敢肯定劳拉·费尔南斯这个身份绝对是她用心经营的一个退路，或许这种退路也不止一个——伪造一个身份还要叫它有迹可循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伪造户口的同时还需伪造能经得住查探询问的过往经历与人生轨迹，还需要“其人”时不时出现，构造新的实际存在的社会关系——卡洛琳制造这样的退路做什么？

按照瑞安的理解来说，这只不过充分暴露了她对于帝国其实压根就没什么归属心的事实罢了。

多么可笑的事实。作为卡特帝国的首席哨兵，实质竟然与表面上的光辉磊落完全相反，不仅本性处在灰色地带与黑暗的边缘，而且与反抗组织有着过深的关系，甚至还拥有多个可供使用的新“身份”……如此大手笔地经营布局，这背后说没有密谋都叫人难以置信了。

那么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会使用劳拉这个身份？军部又是走的什么算计会让她进入特训营？研究所那边是什么想法？

瑞安的兴趣带着没法将所有事物都掌控在手心的不甘。

不过鉴于这种不甘是针对于卡洛琳殿下的，好像又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这么一个难搞的人物，如果有可能她都想离得远远的，最好要毁灭世界都与她无关，她都能清晰预见，挖掘对方的隐秘得到的乐趣完全抵不过她在挖掘过程中会造成的损失——问题是彼此间或多或少有了牵扯，对方看起来还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执着，这就形成了绝对矛盾的思维，是顺其自然还是提前避离？

“大人？”蕾拉询问，“您要去管制室吗？”

瑞安走的这个方向，蕾拉本来以为是回宿舍楼的，但一个拐弯偏了方向，也不是对战中心——要知道目前大批人应该都在对战中心的模拟室外围观巷战——再走出一段路后蕾拉终于忍不住询问了。

“对。”瑞安没有回头，随口答道。

摄像飞碟跟随她到管制楼附近，不敢违反拍摄条规，盘旋在外没有继续前行。

对于她的出现所有看到她的人都挺好奇，大厅负责人匆匆迎上来：“兰德尔少校！”

瑞安冲他点点头没有说话，脚步没有停，直接左拐进电梯，负责人好悬才在电梯门关上之前跟进去，但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插嘴的余地，因为短短两秒之后电梯门再度开启，瑞安很有目的性地直接走进通讯中心，随手打开一个空房间就闪身进去。

负责人眼正正看门在自己面前关上，转头看向与他一样被关出的蕾拉，挺纳闷：“什么情况？”

蕾拉扬了扬眉没有说话。事实上她也一头雾水。为什么她觉得自家长官有些不高兴？不，等等，到底发生了什么？出餐厅门前她还感觉不到长官的情绪有什么异样，走到半截为什么她会忽然不高兴？到底忽略了什么啊？

房间中有光脑跟内网通讯器。瑞安在椅子上坐下，回头看墙角的监控屏：“关闭监听。”

数秒后她调出房间的即时信息，确定监听已经被后台操作人员关闭，摘下胸口的徽章扫描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权限，然后拿起了通讯耳机戴上，给AI下达指令：“接通指挥署。”

特训营的教官跟学员名单都是指挥署确定的，她先得搞明白劳拉·费尔南斯是通过什么方式出现在这里的……片刻后她挂掉指挥署的通讯，继续找上级：“转接参谋部。”

意料之中，指挥署并不知道劳拉的真实身份。前所未有启用这么一位人物，一方面是对方所表现出来的强大素质打动了他们，另一方面也由于这是上级暗示、指派……嗯，很多情况下，某种事物一但被划归为内部机密就足以堵住好事者的嘴巴了。就算负责特训营的指挥署人员对此很有异议，但上级指令摆放在眼前了，也由不得他们不接受。

瑞安直接找到总参那位当初给她下达了荒野任命的联络员。

“阁下，告诉我将那位危险人物安排在特训营的理由。”

“你们之间存在协议并不代表我不能成为知情人。”

“在你们违规将一个不该存在于联邦的人纳入交易范围的时候，就代表所谓的‘国家利益’是蒙着阴影的。”

“我不管你们有着怎样的算计，也不在乎‘国家利益’拥有何等的必要性，我只知道，倘若你们执意将我排除在计划之外的话，那么就算再多的麻烦，我也会想办法克服。毕竟您要知道，我的意志即白塔的意志——鉴于她的存在威胁到了我的安全，白塔会有怎样的反应我不会向军部作出任何保证。”

“别用‘机密’来糊弄我，阁下。作为该计划的实际执行者、参与者，我理应得到全部的情报。我不询问是我的权利，但这并不是您推诿掩饰的理由。或者您认为我现在应该离开中哨，直接向研究所高层寻求解答？……您知道，我向来讨厌麻烦。”

“无害？呵，您相信吗？她存在于我的身边，这就是最大的灾难。”

一番试探与恐吓，彼此密集的话语交锋，瑞安当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当然对方肯定没有原模原样将事实复述出来，不过就擦边含糊的答案已经足够她推测事物的面貌。

——大约是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虽然这个解释比较叫人无语，但确实与她想象的没有多少出入。

既然那位殿下留在联邦，是因为与军部达成的某种协议需要以观后效，但这并不意味着要束缚住她的手脚。毕竟在机密的安全屋里安静等待完全不是她的风格不是吗？

想来联邦也不存在什么需要她引蛇出洞的状况，那么跑到训练营，完全就是出自她个人的意愿了……闲着没事来玩玩也说不定。

至于瑞安自己会接受指挥署的召请参与特训，对于那个人来说，那就是意外之喜了……这么一想难免觉得郁闷。

瑞安离开通讯室，开门就见两双瞪得一动不动的眼睛。

她毫不停顿，抬脚就走。蕾拉平静地跟上脚步，另一个人眼睛瞪得更大：“欸？大人！”

瑞安并不理会后头的呼喊声，因为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

心血来潮想要得知一些东西，想到就去做了，反正现在拥有的时间并不紧张，浪费一点也就浪费了。

虽说睡眠并没有补够，之前在某位不速之客到来时就被迫中断了，但这会儿回宿舍继续补眠也不是她的风格。对于习惯性透支以至于充点电就能支撑下一次透支的人来说，根本没有可以清闲的时候。

对于跑去图书馆开了个单间，然后迅速埋首进去工作的长官，蕾拉已经习惯了。

中哨的“图书馆”，仅仅是以此作为名字而已，里面并没有放置任何一本可供阅览的纸质书，相反，这里拥有全军部最高阶的超级光脑与最齐全的资料库，这对于瑞安来说，就跟自己的工作平台没什么区别，以她的权限完全可以将其与她实验室的光脑连接起来。

中哨要求她提前入组，于是她不得不匆匆安排好研究所的事务，但毕竟还有很多后续工作没有收尾，所以到哪里都得继续劳碌命。

这几日并没有安排她的课程——老实说，她的工作一般都是在特训营下半程，毕竟死亡特训前半程会将那些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废物筛出去，然后才是军事战术方面的训练。中哨需要的尖兵，更多的是智勇双全、既能无条件听从指令又适应于在脱离指挥的前提下独立作战的顶尖战士。当然如果战力值高到没长脑子都能克敌制胜，那另当别说。

那为什么还要她提前过来？

因为对于荒野发生的一切，军部的官员们同样好奇的不得了。

在特训营进行课程之前，指挥署乃至参谋部闲着没事干的都摩拳擦掌预备着先行好好探讨整个过程了。瑞安在自己实验室的工作之余，还得将所有教资再度修改一番，确保能糊弄到瞒天过海……想想都是叫人头疼的工作量。

这日半夜又是被蕾拉拖回宿舍的。

倘若没有内务官，进入工作状态之后的瑞安，是永远意识不到时间跟极限这回事的。疲惫的感觉当然存在，但在疲惫的高压已经成为精神的常态时，这也算不了什么——不过既然蕾拉提醒了，她也无所谓。

洗完澡上床，蕾拉清理完浴室过来给她按灭了夜灯。

她前脚退出房门，后脚瑞安秒睡。处在安全、封闭又昏暗的环境中，她的意识彻底沉入黑甜的梦乡——所以当这种状态再度被外力打破的时候，她的精神暴躁得不像话。

被惊醒的瑞安目光森森地盯着窗子，某个故技重施的家伙爬进来，安然关上窗。对方身上并没有穿着战斗服，而是很简单的衬衣长裤，宽松自如，但这难掩对方曼妙成熟的身姿——事实上“劳拉”不单长相与那位殿下不同，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与之相异，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在这样暴躁的时刻思考这个问题显然不合时宜，但大量的信息涌入脑袋，她分析与提炼信息的本能会干扰思维也是无法避免的事实——而在某种警觉浮现在思维中之后，瑞安脑子里瞬间涌现的愤怒、懊恼、抓狂等负面情绪被迅速按捺在了底面。

很显然，对方所谓的“隐蔽”天赋似乎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样。

之前经历了一次失职的蕾拉虽然仍在隔壁，但有过之前那次遭遇的她，绝对不会放松自己的精神力场。睡眠对于高阶向导来说，只是身体消除疲惫的本能，他们的思维仍然能维持在一种高速率的层面，就像他们的精神力范围内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掌控。

瑞安不认为蕾拉会犯同一个错误。

但偏偏眼前这个人正是以之前同一种方式施施然前来……而蕾拉丝毫无感。这就绝对不是单纯的“隐蔽”所能囊括了……她到底做了什么？

到底是首席哨兵的能力？还是她独特的能力？准确的描述是什么？

好奇得抓心挠肺。

这种好奇甚至压过了她被中断睡眠的情绪暴躁、精神加倍的疲惫与脑袋深处的疼痛。

卡洛琳抬起头笑吟吟注视着她，灰色的长发随意束在右肩，烟灰色的眼瞳带着柔和又略显漫不经心的波纹，视线交汇，她某种的笑意更深，显然瑞安的眼神取悦了她。

“你真可爱~”她低缓的嗓音甚至微微上翘，走到床边，弯下腰摸了摸她的眼角，“我喜欢你的求知精神。”

瑞安直到干燥柔韧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皮肤才猛地反应过来，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卡洛琳殿下。”她一字一顿地说，“您太失礼了。”

语气平静，毫无波动，但任谁都听得出来风平浪静中酝酿着何等汹涌的波涛。

“啊，”对方意味不明地应了声，毫无愧疚感，迎着她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反倒更为愉悦，然后蓦地伸手一抓，不知从哪个地方抓出了一个粉白的毛团，随手丢到她的枕畔——她弯下腰欺身逼近，唇角勾着微妙的弧度，“借给你玩？”

瑞安在看清那个毛团的瞬间，心头愤怒的黑火一下子就熄灭了……荆兔！它不是已经在她的心灵世界沉睡了么？为什么可以实体出现？她的永夜已经在什么状态了？难道已经没有后遗症了？不可能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的睡意一扫而空，警惕的眼神在双方之间扫视了一个来回，最终艰难地掠过卡洛琳殿下本人……毕竟这个人对她来说理应是无害的，既然安全，就不必太耗费注意力投注在她身上吧……然后果断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枕头旁边。

恨不得即刻就把这只奇特的异兽从身体到精神都给解剖了！

就在瑞安满门心思都在观察这玩意儿究竟是不是真实的活着的、犹豫着可不可以拿手触摸的时候，某个人已经解散了发绳，脱掉鞋子，很自然地躺到了床上。

“恕我直言，现在是睡觉时间。”这个人单手拖着下巴，微笑着注视她。

*

——帝国·冬宫——

大雪静谧无声地下着。

鹅毛般密集又纷扬的雪花覆盖着视野，冬宫红白一体的建筑群银装素裹，在数日间隔却始终未有放晴的大雪中已经消退了颜色，一切都是最为纯净剔透的冰雪之景。

莉莉安透过会议室的窗子安静地注视着城堡外的一切。绿色的蛋糕裙缀着层层叠叠的白色蕾丝，柔软的头发缠着细腻的缎带，就像一个精致的娃娃，连视线都是茫然而空洞的。

门从外面被打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背对着门的莉莉安瞳孔猛地一缩，那平静淡然的精神倏然从游离状态回转，她回过头看去的时候，弥漫在周身的精神力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收回了体内，呈现出一种极为温和无害的表象。

灿烂的灯光从洞开的大门涌进来，侍从推开门之后躬身退下，一个身穿白色军礼服的修长身影慢慢步入门中，隐约可以看见后面纪律森严的侍卫官们排列整齐，塞满了一整个走廊。

来者脸上没有表情，火红的长发没有束缚，顺着肩膀倾倒在身后，碧绿眼瞳带着无机质般的光芒，精致的颜容有难以言喻的俊美。

逼人的信息素让会议室中的空气都像是有了重量与质感，莉莉安停顿了一下，才慢慢躬下身行礼：“埃特罗斯殿下。”

5.14

对不起，可是断更真的会上瘾啊……ORZ

一直想着明天就更明天就更但是就明日复明日了……

PS：说起来我还挺喜欢红发的，嘻嘻，末尾新人物算是殿下的宿敌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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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