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路口 第9章 教我学习英语吧

高烧退去后，江时凌在家又休息了两天才重返学校。踏进校门的那一刻，他能明显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比以往多了许多，夹杂着好奇、探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他目不斜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将书包带攥得更紧了些。

走进高二三班教室时，原本有些嘈杂的室内安静了一瞬。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路方以第一个反应过来，像颗炮弹一样冲过来，想给他一个熊抱，但在靠近时又猛地刹住车，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洪亮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时凌弟弟！你可算回来了！想死哥了！身体没事了吧？”

“没事了。”江时凌扯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

于薇也走过来，轻声说：“江同学，欢迎回来。落下的笔记我都帮你整理好了，放在你桌上了。”

“谢谢。”江时凌真心道谢。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斜前方的座位。戚然坐在那里，正低头看着书，似乎并未被门口的动静打扰。但江时凌注意到，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戚然翻书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宿主，攻略目标注意力已锁定你，持续时间3秒。心率平稳，但微表情分析显示存在微量……关切？】系统尽职地汇报。

江时凌收回视线，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桌面上果然放着一摞整理得工工整整的笔记，最上面是于薇娟秀的字迹标注的各科重点。他拿起最上面那本物理笔记，翻开，里面除了于薇的标注，在一些特别复杂的例题旁边，还有另一种更简洁、更犀利的笔迹，用红笔写着关键的解题思路和易错点。

是戚然的字迹。

江时凌的手指在那红色的字迹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涌动。是感谢，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他想起了发烧时那段堪称“黑历史”的答非所问聊天记录。

第一节课是英语。苏老师走进教室，目光在江时凌身上停留片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如常开始上课。但在下课前，她布置了一个小组对话练习。

“按座位就近分组，四人一组，准备一个五分钟的日常情景对话，下节课抽查。”苏老师说道。

江时凌心里咯噔一下。他的同桌请假了，前面是戚然，再前面是路方以和于薇。这分组……

果然，路方以立刻转过头，咧着嘴笑：“完美！老戚，时凌，于大小姐，咱们四个一组！”

于薇没什么意见。戚然也合上书，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江时凌：“讨论一下主题？”

江时凌对上他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低声道：“……都行。”

“那就定在‘图书馆’吧，场景简单。”戚然直接定了基调。

路方以立刻反对：“图书馆多没劲！换个热闹点的！比如……游戏厅？正好时凌熟悉！”

于薇无语：“我们是英语对话，不是让你真的去玩。”

“游戏厅也可以。”戚然忽然开口，支持了路方以的提议，目光依旧看着江时凌，“江时凌比较了解，可以提供词汇。”

江时凌愣了一下，没想到戚然会同意。他点了点头：“……好。”

讨论过程中，江时凌话不多，主要是路方以在插科打诨，于薇负责把话题拉回来并记录，戚然则偶尔补充关键的句型和词汇。江时凌发现，戚然虽然话少，但每次开口都能切中要害，而且他会刻意放慢语速，用简单的词汇解释一些语法点，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江时凌身上，似乎在确认他是否听懂。

“时凌，这句‘How much are the tokens?’（代币多少钱？）你来说。”戚然忽然点名。

江时凌猝不及防，有些磕巴地重复了一遍。

“发音。”戚然指出，“th，咬舌。”

江时凌尝试了一下，还是不太标准。

戚然没有不耐烦，而是放慢速度，清晰地又示范了一遍：“Th- How much.”

江时凌看着他的口型，努力模仿。

路方于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老戚，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以前教我读单词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戚然一个冷淡的眼神扫过去，路方以立刻闭嘴。

江时凌在戚然的指导下，终于勉强把那个音发得标准了些。他微微松了口气，抬头时，正好对上戚然的目光。那目光依旧平静，但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鼓励？

“可以了。”戚然说道，然后继续下一个部分。

小组讨论结束，江时凌感觉自己比做了一套物理题还累，但心里却莫名踏实了一些。那些因为父亲闹事和生病请假而产生的隔阂感，似乎在这次寻常的小组活动中，被悄然冲淡了些许。

下课铃响，戚然转过身之前，像是随口说了一句：“物理竞赛的报名截止到这周五。”

江时凌捏了捏手里的笔。他知道，那是戚然之前带给他的文件夹里的内容。

“嗯。”他应了一声，“我会考虑。”

戚然没再说什么，转回了身。

江时凌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笔记上那些红色的批注。

前路或许依旧艰难，但至少此刻，他并非孤身一人。

他拿起笔，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一道物理题。

江时凌正对着一道电磁感应的难题眉头紧锁，感觉自己的脑回路快要和线圈缠在一起了。路方以像一阵风似的刮到他旁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时凌弟弟，重大发现！”

江时凌头也不抬：“你又发现哪个小卖部进新口味薯片了？”

“比那个重要多了！”路方以一脸严肃，“我观察老戚一上午了，他偷偷看了你十七次！”

江时凌笔尖一滑，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你闲得慌？”

“真的！”路方以信誓旦旦，“而且每次你看他的时候，他都在假装看书！这叫什么？这叫欲盖弥彰！这叫暗送秋波！”

江时凌无语地抬头，正好对上斜前方戚然看过来的视线。戚然面无表情，迅速低头继续看书。

江时凌：“……”他感觉自己的耳根有点热。

【宿主！路方以虽然夸张，但数据监测显示，攻略目标今日视线在你身上停留频率较平日提升18%！】系统适时冒泡，【建议宿主采取回应措施，例如：回望并眨动左眼，发送wink攻击！】

江时凌：“……我选择物理性屏蔽你们两个。”

这时，于薇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过来，看到路方以趴在江时凌桌上，疑惑道：“路方以，你又在这里传播什么谣言？”

路方以立刻站直，义正辞严：“我在帮助同学进行重要的人际关系观察与分析！”

于薇懒得理他，对江时凌说：“江同学，英语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一趟，好像是要补一下上次的听写。”

江时凌顿时感觉眼前的电磁感应题变得可爱起来。他硬着头皮站起身，走向办公室，感觉自己像是要去刑场。

办公室里，苏老师看着江时凌惨不忍睹的听写本，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想笑。

“江同学啊，”苏老师努力绷着脸，“你这个‘beautiful’拼成‘bootiful’我勉强能理解，但这个‘because’你写成‘big cows’是几个意思？我们学的是一门外语，不是农场语言。”

江时凌低着头，脚趾抠地，试图在办公室光滑的地板上抠出三室一厅。

“还有这个句子，‘I am fine, thank you.’（我很好，谢谢。）”苏老师指着本子，“你写的‘I am find, thank you.’（我是找到，谢谢。）怎么，你是个动词吗？”

江时凌：“……”他现在只想变成一只蘑菇，在墙角安静地发霉。

“噗——”旁边传来一声没憋住的笑。江时凌扭头，看见戚然正站在隔壁数学老师的办公桌旁，手里拿着作业，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弧度。

江时凌的脸瞬间爆红。

戚然立刻恢复了平时的面无表情，对着数学老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只是脚步似乎比平时快了一点。

苏老师也忍俊不禁，摆摆手：“行了行了，拿回去改错，每个单词抄二十遍。加油，老师相信你总有一天能分清‘fine’和‘find’。”

江时凌拿着他那本充满了“创意”拼写的听写本，灰头土脸地回到教室。路方以立刻凑上来：“怎么样怎么样？苏美女没为难你吧？”

江时凌把本子拍在桌上，生无可恋。

路方以好奇地拿起来翻看，当看到“big cows”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哈大奶牛！时凌弟弟你真是个天才！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引来了周围同学的注意，于薇也好奇地探头过来，看到本子上的内容后，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抖。

连前排的戚然，肩膀都几不可查地微微耸动了一下。

江时凌一把抢回本子，塞进书包最底层，咬牙切齿地对路方以说：“你再笑，街机厅的‘一拳超人’记录我就给你清了！”

路方以的笑声戛然而止，惊恐地捂住胸口：“你敢！那是我打了三个午休才刷出来的记录！”

“你看我敢不敢！”江时凌恶狠狠地威胁。

【宿主，威胁有效！路方以恐惧值 10！不过，用游戏记录威胁同学是不道德的行为哦！（除非忍不住）】系统在一旁煽风点火。

这时，戚然忽然转过身，将一张叠好的纸条放在江时凌桌上，然后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

江时凌愣了一下，打开纸条，上面是戚然熟悉的笔迹：

「fine, adj. 好的；健康的

find,v. 找到；发现」

下面还画了一个极其简略的、带着死亡微笑的奶牛简笔画，旁边写着「big cow」。

江时凌看着那张纸条，尤其是那个灵魂画风的奶牛，先是无语，然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冰山学霸，也有这么……幼稚又记仇的一面？

他拿起笔，在纸条背面写上：

「知道了，戚老师。」

然后把纸条折好，轻轻扔回了戚然的桌面。

戚然打开看了一眼，没回头，但江时凌似乎看到他的耳廓微微红了一下。

路方于看着他们俩这无声的交流，摸着下巴，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嗯，今天的校园生活，依旧在鸡飞狗跳和微妙的氛围中，热闹地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