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宠 第9章 第 9 章

片刻后，宋美人、郁选侍一前一后走进来，向皇帝行礼问安。

两个人都非常精心地打扮过，样貌看起来要比平时精致许多。付云笙敢打赌，她们一定是天没亮便起身了。

陆知临盘膝坐在软塌上，并不叫起，问道：“因何前来？”

宋美人与郁选侍匆匆交换了个眼神，前者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与郁选侍都不见了心爱之物，有宫人说瞧见行踪鬼祟的西爽阁太监曾出入我们二人的宫室，为此前来请皇上做主，讨个说法。”

到了皇帝面前，宋美人私下里的暴躁蛮横全跑去了爪哇国，根本没胆子复述方才对杨无尘说过的话，再如何，她也要担心皇帝不问青红皂白发落自己。

而这件事必须要做，不论是长久以来的嫉妒，还是罚站受辱的经历，都让她无法忍受付云笙得宠的光景，不收拾对方一下，真得活活气死。

宋美人语声刚落，外面宫人高声唱报：太后驾到。她与郁选侍垂了眼睑，掩去眼中的喜色。

约莫半个时辰之前，她们命人将动向告知太后宫里的人，觉得太后应该会出面，眼下足见没料错。

事情既然要做，就要闹大。

对付云笙这种清高傲气得不要不要的人，禁足降位的惩戒，都比不得戴上一顶手脚不干净的帽子，那等同于打折她的脊梁骨。

陆知临轻轻吁出一口气，携付云笙一起恭迎太后。

宋美人、郁选侍因着皇帝之前没叫起，便不敢起身，待得太后进门，维持着行福礼的姿态问安。

“一大早的，这儿倒是热闹。”太后落座，瞥过宋、郁二人，“起来吧。”

二人这才敢起身。

太后对皇帝说：“今儿天气好，哀家出来转转，也有事跟皇上商量，便来了西爽阁。这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知临先示意付云笙落座，自己坐到太后下手的位置，“这两个人刚来，朕尚不清楚。”

太后少不得询问，宋美人将之前的话再说了一遍。

“竟有这种事？”太后望一眼付云笙，“哀家可不觉得付婕妤是那种人。”

付云笙神色如旧。

陆知临道：“付婕妤，你仔细询问经过。”

付云笙称是，云淡风轻地道：“二位的心爱之物是什么，有何来历，以及行踪鬼祟的西爽阁太监是哪一个，想必你们一定急着说出来，请吧。”

这次回话的是郁选侍，她上前半步，欠一欠身，“嫔妾与宋美人丢的东西都是从母家带进宫的，嫔妾的是一对八宝如意簪，宋美人的是一枚水头极好的红宝石手镯。

“婕妤难道不知道么？昨日我们一心赔罪，差遣宫人送来这两样心爱之物，宫人生怕婕妤疑心我们虚情假意，打开锦盒让这里的宫人瞧过的，没料到还是被撵了回去。

“婕妤进宫了，不肯认嫔妾这表姐也罢了，可总该记得，那对八宝如意簪是家母的陪嫁，嫔妾打小喜欢得紧。

“至于宋美人的红宝石手镯，是她及笄之年，宋侯爷给她的及笄礼，她视若至宝，京城闺秀鲜有不知的。

“昨日西爽阁的宫人的确鲁莽了，问也不问婕妤一声，便打发了我们派来送礼的宫人，婕妤要是喜欢，传句话就是了，何必……

“不论婕妤怎么说，嫔妾心里都念着我们的表姐妹情分，宋美人更不是那小气的……”

付云笙轻轻一笑，和声打断她：“不孝的黑心东西，少与我攀亲。若不是为了躲着你们一家脏心烂肺的蛇鼠之辈，我也不需常年跟随在付道长身边。

“你还有脸细说两样东西的来历？至亲的长辈的赏赐，你们不知好生存放，留在手边做念想，倒想巴巴儿地送给我赔罪，宋家、郁家真是好门风，好教养。

“少啰嗦废话，告状得有证据，赶紧说。”

陆知临眉宇舒展开来，惬意地品茶。

太后只觉扫兴：宋、郁二人大概要搬起石头把自己砸个半死，这付氏可不是善茬。

郁选侍连同家族被不带脏字儿地骂了，还是在太后与皇上面前，只恨不能撕了付云笙那张歹毒的嘴，怒意映射到了眼底，语气变得冷冽：

“西爽阁的宫人小顺子，开春儿时不慎摔断了腿，如今走路快了还有些跛。宋美人跟前的王福，昨夜亲眼看到小顺子在宋美人与我的宫室附近出没，鬼鬼祟祟的。

“付婕妤，烦请你将小顺子唤来，让王福看看，他是否认错了人。”

付云笙转向皇帝和太后，“郁选侍说了告发臣妾的详情，接下来，请太后娘娘、皇上允许臣妾辩驳一二。”

母子二人同时颔首。

付云笙取出一个荷包，放到矮几上，“这是王福收买小路子的证据。”细说了这一节的原委，又道，“王福昨夜根本不可能看到小顺子，他的腿伤的确还没好利落，正因此，昨日傍晚便请了熟人过来，帮他推拿经脉，随后终夜一起饮酒说笑。”

杨无尘赔着笑上前禀道：“这事儿九华宫不少奴才都知道，小顺子那位熟人，是奴才的徒弟赵宽，赵宽懂推拿，每三日给小顺子推拿一次，完了一起吃吃喝喝，早间带着一身酒气回九华宫，这次也一样。”

宋美人、郁选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收买的人根本没瞒付云笙，举的证据又当场被全然推翻，这戏还怎么往下唱？只能赶紧大事化小。

付云笙却不给她们缓和事态的就会，郑重行礼道：“太后娘娘、皇上，宋美人和郁选侍意图用这等肮脏的罪名诬陷臣妾，臣妾实不能忍。

“宋美人命王福收买西爽阁宫人在前，故意顶撞臣妾从而赔罪送礼在后，为的正是今日污蔑臣妾。

“臣妾相信，宋美人、郁选侍是贼喊捉贼，赃物必定就在她们手中，请太后娘娘、皇上下旨搜查二人的住处。

“若搜宫一无所获，臣妾自请搜查西爽阁以证清白。”

“搜宫？”太后有些犹豫，闹到那地步，没事也会落人话病，成为抹不去的污点，而一旦查到什么，涉事的嫔妃必将受到严惩，以她儿子那个狗脾气，还不得把俩人往死里整治？

没错，她一点儿都不怀疑付云笙能全身而退。宫里打滚多少年，这点儿直觉和眼力还是有的。

陆知临可没他娘心里的弯弯绕，径自吩咐杨无尘：“传慎刑司的人搜查二人住处，你带人协助，另，审讯王福，不招便用刑。”

“是！”杨无尘领命而去。

“皇上！”宋美人悲切切地望着皇帝，“臣妾，臣妾只是……”

陆知临凝她一眼，“闭嘴。”

宋美人被他酷寒的目光吓得一颤，连忙闭紧了嘴巴。

其实她又能说什么？

事情明摆着，看起来是她和郁选侍要害付云笙，实际上却是付云笙将计就计，反挖了坑把她们埋在了里边。

她刚刚向皇帝求助，只是想让皇帝正经看看自己，希冀着微乎其微的被一眼看中的可能。

太卑微亦太悲哀，她知道，更知道的是，如她一般的大有人在。

郁选侍尽量让自己抖得不要太明显，已经开始猜测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惩戒。

是降位罚俸，还是禁足几个月乃至一年？

不管怎样，势必要狠吃一段时日的苦，付云笙要是不依不饶……她恐怕再无翻身之日。

到了此刻，郁选侍懊悔不已，悔的是自己不该因为宋美人的恐吓便急于出手，仓促行事太容易出岔子。

因着还没用早膳，太后又在跟前，不好撇下这尊佛去吃东西，陆知临唤付云笙：“朕要你找的东西，这就抓紧找出来，杨无尘得过不短的时间才能回来。”语毕，往摆好早膳的西次间偏一偏头。

付云笙会意，行礼退到西次间，吃了几个水晶虾饺，两个豆腐皮包子，一碗金丝鸡蛋面。

吃饱之后折回去，安安静静地等着一阵，杨无尘回来了，将查获的两个首饰匣子呈给太后和皇上，禀道：“在宋美人、郁选侍的寝殿找到的，藏的地方很隐蔽，幸好慎刑司有擅长此道的人手。”

宋美人、郁选侍神色大变。她们满以为，东西会从吃里扒外的宫人住处找出来，这已足够打她们的脸并治她们的罪，万万没想到的是，付云笙居然这么狠。

她们齐齐望向付云笙，满眼恨意，却不敢发作。

“旧账未清，又添新账。”陆知临手指摩挲着白瓷茶盏，“宋美人降位选侍，罚俸一年，禁足半年；郁选侍杖责二十，打入冷宫。”

“皇上！”不等挨罚的两个求饶，太后先态度坚决地反对，“罚得太重了，不妨三思后再做定夺。”

陆知临视线慢悠悠地落到太后面上，“朕的意思很清楚，新账旧账一起算。至于旧账指的是什么，她们心里清楚。”

太后皱眉，“什么旧账？哀家不问她们，劳烦皇上说一说。”

陆知临忽而一笑，“皇后如何了？半年似乎不够她将养好？”

“……”太后起身，搭着宫女的手走人，心里把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总这么跟亲娘作对，你也不怕遭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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