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宠 第4章 第 4 章

辰正时分，陆知临回到寝殿，拍拍还在睡的付云笙，“还不起？”

“嗯？”付云笙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见是他，立刻拥着薄被坐起来，“皇上恕罪，臣妾懈怠了，这就起。”

陆知临坐到床上，把她搂到怀里，亲了亲她面颊，“不急。只是惦记着你没用早膳，不想你饿肚子。”

付云笙揉了揉眼睛，“不饿，只是乏。”昨夜混帐皇帝不知体恤，叫了三次水，没让她受什么罪是真，心神体力实在吃不消也是真。

“怪朕，累到你了。”陆知临理着她缎子般的长发。他真想体贴她来着，却实在克制不住。

付云笙想说“没有的事”，终究不愿昧良心。

“是不是在心里数落朕？”陆知临寻到她的手握住，语带笑意。

“哪有。”说了这些话，付云笙的睡意散去，打起了精神，“皇上要在这里逗留几日？”

“七日。”陆知临顿了顿，不隐瞒她，“朕的一位故人，住在附近山中的灵隐寺。有几年了，朕得闲便来这里，主要是见一见他，商量些要事。”

“那么，是皇上前去寺庙，还是故人过来小聚？”

“他明日傍晚过来，住三两日。”陆知临把玩着她纤长而绵软的手指，敛目瞧她表情，“是不是盼着朕到寺里小住？”

心思被猜中了，付云笙笑得现出编贝般的小白牙，“臣妾没出息，累怕了。”

陆知临也笑，下颚摩挲着她鬓角，“有你好生歇息的日子，他在的时候，必是不分昼夜地促膝长谈，朕无暇过来陪你，到时你自己找些消遣。”

“嗯。”

“附近景致很美，策马徜徉最佳，会不会骑马？”

“会，付道长强摁着臣妾学的。”

“为着她云游时方便你同行？”

“皇上怎么知晓？”

“朕对你很是好奇，少不得多加了解。”陆知临仍旧坦诚相待。

“原来如此。”付云笙抬头瞧着他，“要不了多久，臣妾便要被皇上查个底掉了。”

陆知临逸出愉悦的笑声，“可你并不怕。”

付云笙巧笑嫣然，“哪能呢，皇上来日要是觉得臣妾做错了何事，还请手下留情，从轻发落。”

“那得先贿赂朕。”陆知临额头抵着她的。

付云笙犹豫片刻，敷衍地亲了他的唇一下。

“小气。”他笑着扣住她的小脑瓜，咬了她的唇一口。再多的便不敢了，他着实好奇她这个人，又迷恋她的身体，而她明显已禁不起。

调笑一阵，付云笙起身洗漱，陆知临陪着她用迟了的早膳，随后才放她回小香雪，让她晚间再来一起用膳。

回到小香雪，还没落座，杨无尘前来宣旨：付才人晋位婕妤。

越级晋封？皇帝这是嫌她不够惹眼么？但位分高一些好处多多，付云笙诚心诚意领旨谢恩。

待得新出炉的付婕妤站起身，杨无尘行礼，笑道：“今儿一早，皇上便派人回去晓谕六宫，又亲自给婕妤选了些物件儿。”指了指捧着赏赐的一列宫人，再次行礼，“奴才给婕妤道喜。”

付云笙浅笑盈盈，“多谢杨公公，辛苦了。”

收下赏赐，付云笙厚赏了杨无尘及一干宫人，等一行人欢天喜地走了，回到室内，与清岚、莫乔一起细细赏看皇帝的赏赐。

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金簪、戒指，引得清岚啧啧叹息，“两颗宝石都是鸽子蛋大小，成色也是一等一的好。”

莫乔觉得祖母绿宝石更好，“祖母绿的首饰珍贵，这石头做成镯子可是少见，成色这么好的更是凤毛麟角。”

付云笙则最喜欢文房四宝：一方年代久远的古砚，一刀澄心堂纸，一套狼毫笔，十二块顶级徽墨。

除了主仆三个看到眼里的这些，另有时新的衣料、摆件儿、团扇、折扇等物。

皇帝对自己大方之余还肯花些心思，付云笙挺高兴的。

不难想见，行宫不会随时备有赏赐，尤其此处，尤其那些时新的料子首饰，皇帝分明是早有安排，在太后传懿旨之后、她进宫之前。

毋庸置疑，往后的年年月月，她要在他跟前讨生活，恩宠不论多久，不论多少，只要利用得当，都有益处。而他肯花点心思，自是再好不过。

至于长久，她想要，毕竟陆知临目前是无可挑剔的一个人，却不会作为目标，毕竟他是注定有无数变数的帝王。

宫里的日子能过就过，过不了大可破罐破摔，这便是付云笙对于入选君王侧的长远打算，冷静而消极，轻易不可改。

与有着晋位之喜的付云笙相较，她在宫里的两位熟人在今日的经历，便是一言难尽了——

上午，宋美人命人唤郁选侍到跟前说话。

宋美人是宋四的二姐。

郁选侍是付云笙的表姐，不管两人肯不肯相认，亲戚关系是既定的。

随着吉安侯锒铛入狱、付云笙进宫，二人因着心里有鬼，成了惊弓之鸟，只是不会显露罢了。

相对而坐，遣了各自随侍在侧的人，宋美人凝着郁选侍，“断了付云笙进宫的路，是你的主张，我当然乐见其成，却也一直好奇，你是怎么说服我四弟的。

“他心心念念的人是你，做梦都想娶的人也是你，居然能眼睁睁看着你进宫，还要为你摒除隐患。虽然没能成事，心意已是难能可贵。

“郁选侍，你说是不是？”

郁选侍面色微微泛白，语气却是从容镇定：“姐姐说的哪里话，寻常男子觊觎后宫嫔妃，保不齐株连九族。嫔妾何德何能，哪里值得谁为嫔妾枉顾满门生死。

“况且，没有您宋二小姐鼎力相助，宋四公子早已折戟沉沙，这还需要谁明说么？”

宋美人一噎，转而怒道：“若宋家倾倒，您能得善终？”

郁选侍牵唇微笑，“自是不能，嫔妾只是想告诉姐姐，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已然绑在一起，不要动辄细数前尘。”

宋美人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人，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她极其艰难地调整了面色和语气，问道：“皇上分明很看重那个贱人，这可如何是好？”

郁选侍早有准备，应对如流，“姐姐何须担心，你是美人，她是才人，根本不需愁她犯在姐姐手里的时候。”

这话也对，只要存心挑刺，宫里便不会有不犯规矩的嫔妃。

美人只比才人高一个品级，出手责罚的话其实不够格，但是皇后不理事，协理六宫的林慧妃也不爱管闲事，往后真不愁羞辱付云笙的机会。

想到这些，宋美人稍稍扭曲的面容舒展开来，却并未真的满意，“小打小闹的有什么意思，我要的本是付云笙不进宫，已然进了宫，要的便是她生不如死，你可明白？”

“嫔妾自然明白。”郁选侍欠一欠身，目光闪烁片刻，道，“恕嫔妾直言，美人位分虽不算低，可在您上头的人并不少，位分越高，权势越大，姐姐固然一身傲骨，如今却也不妨忍辱负重，找一座靠山，因势利导。毕竟，令尊——”

想到已然锒铛入狱的父亲，想到根本不允她求情禁止她踏入九华宫半步的皇帝，宋美人的心一抽一抽的疼，闷声问：“找谁做靠山才好？”

“自然是林慧妃。”郁选侍毫不迟疑，“慧妃是太后娘娘的表侄女，曾是月华公主的伴读，与皇上自幼相识，若有慧妃撑腰，姐姐日后还怕什么呢？”

宋美人却开始往别处想，“我的地位本就岌岌可危，要是刁难皇上中意的人，还要皇上的表妹撑腰……那皇上不是会更厌恶我？”

郁选侍笑吟吟，“皇上以往无视后妃是真，从不因朝堂是非迁怒后妃也是真，姐姐有什么好担心的？

“付才人跟着皇上到行宫，侍寝是必然之事，回到宫里，皇上按例雨露均沾也是必然之事，要不了多久，姐姐便可承欢，还愁没有讨得圣心的机会？”

宋美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付云笙的好颜色她见过，真不是她能比的，便是讨得圣心，又怎么能说付云笙的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她的妒忌。

不等宋美人申斥的话出口，郁选侍已笑道：“姐姐明里得圣心，暗里有慧妃的扶持、嫔妾尽心竭力地谋划安排，何愁来日？”

宋美人思忖半晌，终是笑着颔首，“论起算计人的鬼点子，我自认比不了你，就依你说的办……”

语声未落，有宫人在门外通禀：皇上派人回来晓谕六宫，付才人晋位婕妤。

宋美人黑了脸。

郁选侍也快疯了：这一道晋位的旨意，旁的不说，真实打实地废了她一部分打算。

婕妤比美人的位分高，指望宋美人抽付云笙耳刮子、罚付云笙下跪是不可能了。而她长久以来所憧憬的事情之一，便是凌驾于付云笙之上。

她正垂首陷入懊恼之中，宋美人的语声传来：“不留你了，滚回去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若是做不到，我们同生共死便是了。”

言语间有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惹得郁选侍打了个寒颤，却也急中生智，上前一步道：“付婕妤让姐姐不痛快，属实该死。她的心性，嫔妾晓得一些，傲气得很。眼下趁着她刚进宫，自己和陪嫁丫鬟都不在西爽阁，姐姐倒是可以做些工夫。”她压低语声，娓娓讲述自己的盘算。

宋美人听完，思忖片刻，眉开眼笑。

*

翌日，寅时初刻。

付云笙到底是想宣泄一下被闹醒的不满，别转脸，咬住那人肩头的一小块。

“别淘气。”陆知临语声有些沙哑，“我可经不得你碰。”他还在犹豫要不要。

付云笙赶紧松口，把脸埋到他肩头。

陆知临笑出来，板过她小脸儿索吻。

过了些时候，一个不满：“皇上自己说的，让臣妾好好儿睡一觉。”

一个振振有词：“不是已经好好儿睡了一觉？朕可没食言。”

付云笙细瞧着那张俊朗无双的脸，忽然就什么脾气都没了，柔声道：“那……皇上慢一些，耐心些，好不好？”

“这话说的，好像昨日委屈了你似的。”稍稍一顿，陆知临看住她，灼热的眸色转为忐忑与关切，“真受苦了？还不舒坦？”

“没有，没有。”付云笙否认，亦为他的言语神色稍稍动容，“只是矫情惯了，想请皇上迁就一二罢了。”

陆知临笑得现出亮闪闪的白牙，俯首索吻之前，说：“我们相互迁就。”

“……”这说废话的本事，真远胜于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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