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社会共同党那间最大的地下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煤气灯将昏黄的光线投射在每一张或苍老、或年轻、或疑虑、或激进的脸上。
长条木桌的两侧,坐满了党的核心骨干,伦斯坐在一端,面容平静,而冯枭则站在原本属于主讲人的位置,成为了全场绝对的焦点。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缓缓扫视全场,无形的压力让窃窃私语声渐渐平息。
他手中拿着几页演讲稿,但似乎只是摆设,他更多地是直视着台下众人的眼睛。
“同志们,”冯枭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天,在我党这次至关重要的核心会议上,我需要提出两个问题,关乎我党的未来,关乎我们奋斗的方向。”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翻动了一下手中的稿纸,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台下的人们屏息凝神,不知道这位新晋核心领袖,这位以激进和果敢闻名的年轻人,究竟会抛出怎样的议题。
“我的第一个问题,”冯枭抬起头,目光如炬,“是修正我党一贯的路线。
我提议,我党未来的根本宗旨,必须明确为:以工人、农民,以及所有被压迫、被剥削的社会其他阶层群众的核心利益为唯一宗旨!”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嗡”的一声,如同炸开了锅!
“修正路线?这……这完全颠覆了我们过去的纲领!”
一位戴着眼镜的老资格党员猛地站起,脸色涨红。
“社会其他阶层?这范围太广了!我们社会共同党是工人的政党!”另一人拍着桌子反驳。
“安静!”
巴顿猛地一声低吼,如同虎啸,带着战场上下来的煞气,瞬间压住了部分的嘈杂。
伦斯依旧端坐着,双手交叉放在桌前,看不出喜怒,只是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冯枭,也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冯枭根本没有给众人充分争论和消化的时间。
在巴顿吼声余音未落之际,他立刻提高了音量,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现在,就此项路线修正案,进行表决!赞成的同志,请举手!”
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他这边的话音刚落,巴顿、万斯、里德、蒙赫、莫林森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举起了手,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势。
一些原本就倾向于扩大斗争基础、对原有路线不满的年轻成员,在稍作犹豫后,也陆续举起了手。
另一边,以几位老党员为代表,则坚决地表示反对,或怒目而视,或摇头叹息。
伦斯沉默着,没有举手,但也没有出言反对。
冯枭目光锐利地清点着票数,心中早有计算。
“十票赞成,七票反对!”
他朗声宣布结果,声音斩钉截铁,“路线修正案,通过!”
“这太草率了!”
反对派中有人不甘地喊道。
但冯枭根本不理会这些杂音。
他需要的就是这股势头,就是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效果!
在众人还沉浸在第一个重磅议题带来的震惊和错愕中时,他抛出了第二个,也是更具爆炸性的议题。
“现在,我的第二个问题,”冯枭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所有的喧哗和不满强行压下,“修改党名!”
“改名?”
“连名字都要改?”
这下,连一些原本中立的成员也露出了惊容,台下众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党的名称是一个政党的旗帜和象征,轻易改动,意味着与过去彻底的割裂!
冯枭没有给他们任何思考的时间,他用尽全身力气,掷地有声地宣布:
“从今天起,社会共同党,更名为——人民党!”
人民党!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接连劈在会议室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比之前路线修正时更加强烈的震撼和哗然爆发了!
“人民党?!这……这野心也太大了!”
“我们怎么能叫人民党?这岂不是要代表所有人?”
“这完全背离了我们的初心!”
伦斯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握紧了一下,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极度的克制。
他知道这一刻会来,但亲耳听到,亲身体会到这名字带来的冲击,感受依旧复杂无比。
冯枭站在台上,如同磐石,任由下方的声浪冲击。
他不需要解释,不需要说服,他只需要将这个既成事实,用最强大的意志,烙印在每个人的意识里。
“人民党”这三个字,代表的不仅仅是名称的改变,更是一种宣告,一种格局,一种要将所有力量汇聚于一面旗帜下的磅礴野心!
旧的“社会共同党”在这一刻,已经名存实亡,一个全新的、带着冯枭深刻烙印的“人民党”,在这地下深处的喧嚣与震撼中,悍然登场!会议的走向,已被冯枭牢牢掌控。
冯枭提出的“人民党”新名称,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在整个地下会议室里激起了剧烈的反响。
质疑声、惊呼声、激烈的争论声混杂在一起,几乎要掀翻低矮的天花板。
冯枭却只是稳稳地站在台上,目光平静地扫视着下方一张张因震惊而扭曲的脸庞,仿佛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就在这喧嚣达到顶点的时刻,一直沉默端坐的伦斯,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像巴顿那样怒吼,也没有做出任何夸张的手势。
他只是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叩叩”声。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长期作为党魁所积累的威望,让会议室里的嘈杂声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下来。
所有的目光,带着残留的震惊和新的疑惑,齐刷刷地聚焦到了这位曾经的最高领袖身上。
伦斯步履沉稳地走到台前,与冯枭并肩而立。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脸上依旧是那副惯有的、让人看不透情绪的平静。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传遍整个空间:
“同志们!”
仅仅一个称呼,就让会场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预感到,接下来要宣布的事情,恐怕比冯枭刚才提出的改名动议,更加石破天惊。
“我党,”伦斯略微停顿,似乎在适应或者说在强调这个即将成为历史的旧称,“已经完成了本次核心会议最重要的议程——明确了我们未来的道路,确立了我们的新旗帜‘人民党’。”
他没有对路线修正和改名本身做任何评价,而是直接跳到了下一个议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宣读一份日常文件:
“现在,我宣布,根据革命形势发展的需要,经过核心层充分协商,对我党领导班子及相关干部职务,进行调整。”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空气中最后的躁动。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他们知道,权力的格局,即将在这一刻被重新划定。
伦斯的目光转向身旁的冯枭,语气郑重,一字一句,不容任何误解:
“任命——冯枭同志,为我党领导人!”
“领导人!”
这个词如同惊雷炸响!不是“书记”,不是“委员”,而是含义更为广泛、权力更为集中的“领导人”!
这意味着冯枭将拥有超越以往伦斯作为党?的最终决策权和最高权威!
然而,震惊还未结束。
伦斯紧接着宣布了关于他自己的任命,这句话让台下所有人,包括一些冯枭的坚定支持者,都彻底愣住了。
“任命——伦斯同志,为我党参谋,辅佐冯枭同志开展工作。”
参谋!辅佐!
这两个词,清晰地界定了伦斯未来的角色和地位。
他不再是那个站在台前发号施令的最高领袖,而是退居幕后,成为新任“领导人”冯枭的顾问和助手。
这是一种彻底的、毫无保留的权力让渡!
他亲自上台,亲口宣布了自己从台前隐退,并确立了冯枭独一无二的领导地位。
这比任何形式的斗争或妥协都更具冲击力,也更能彰显伦斯那深不可测的政治智慧和为了大局不惜牺牲个人权位的决断。
一时间,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彻底的权利交接惊呆了。
他们看着台上并肩而立的两人——年轻的冯枭,眼神锐利,意气风发;年长的伦斯,面容平静,深藏不露。
冯枭微微侧头,看向伦斯,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明白,这是伦斯用最直接、最无可争议的方式,为他铺平了道路,将所有的权柄和随之而来的责任,彻底交到了他的手中。
旧的“社会共同党”及其权力结构,在这一刻,正式成为了历史。
一个由冯枭绝对领导的、名为“人民党”的新生政治力量,在这昏暗的地下室里,完成了它的涅槃。
而伦斯的这一步,不仅奠定了冯枭的权威,也给这个新生的政党,蒙上了一层更加复杂和深沉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