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摆放着唯一一份中餐,葱烧关东辽参作为主菜,配上一小碗藜麦饭,清蒸野生老虎斑、白灼芦笋搭配,还有花胶炖老鸡汤。
优质蛋白、海参多糖和多种微量元素,低脂零胆固醇,是滋补圣品;优质复合碳水、膳食纤维和矿物质;抗炎、益心血管的脂肪酸,以及补充维生素、叶酸、胶原蛋白和多种氨基酸......
莫斯年盯着面前的菜肴在心里嘀咕。
他想用转移注意力的办法,忘记那个吻,忘记它带来的柔软且温暖的触感,忘记当时要骤停的心跳,忘记吻后心尖泛起的甜蜜。
下一秒,他胳膊肘抵着桌面,双手托着腮帮,眉眼间显出难色。
啧,就不该亲他,忘不掉,根本忘不掉。可当时那个情况,他又那副样子,真的好想亲他。现在怎么办,要承认自己喜欢他,要告白吗?
莫斯年咬了咬下嘴唇,猛然传来的痛感让他找回了理智。他心里清楚,现在身体只是暂时与正常人没有区别,慢慢地,还是会出现溃烂,最后停止呼吸。
他内心开始出现挣扎,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指尖像是要嵌进肉里,眼睛没眨过一下,眉毛拧成了两条曲线。
脑海里快速闪过无数场景,他喜欢许意笙这件事骗得了别人,骗不过自己。
他喃喃自语,“不行,我不能退缩,退缩了他会生气,他需要我,可是......以后不能再亲他了,只要不亲他,应该就没事了,然后再退半步,保持一点点距离。”
莫斯年想得出神,面前菜肴从热气腾腾,现在只能冒出若有若无的热气,视线自始至终没移动过半寸。
思绪清明,眼睛里渐渐透出对食物的贪婪,“他怎么还没上来吃晚饭,沉迷于工作,忘记时间了吗?”
“莫先生快吃晚饭吧,饭菜都要凉了,如果被许哥知道你吃了冷饭,咱们都得挨骂。”路炎淼忙完工作从不远处走来。
白德跟在他身后,咧着嘴,哒哒地走到桌椅旁,看到桌上的舔舔盘,轻松跳了上来开始舔舐。
莫斯年往主位上瞄了眼,“我想等他上来一起吃,要不喊一下他?”
“不用了,许哥直接去水池了,要很晚才能回来,我们先吃。”路炎淼坐在位子上,拿着银叉漫不经心,眼神嫌弃地捣鼓眼下的减脂餐。
“水池?”莫斯年忽然想起了什么,模样像是被丢下了似的,连忙问道,“他不是说要带我一起去吗,而且我也没反悔啊。”
见此,路炎淼也有点愣神,反问,“他说他在微信上跟你说了原因,你没收到吗?”
手机?
莫斯年摸了把衣服口袋,又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腾地一下站起来往客厅沙发走去,一顿乱找,终于从沙发夹缝中掏了出来。
他来不及多想手机掉在这儿的原因,打开微信,又点开置顶联系人,好几条未读消息映入眼前:
“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还在因为摄像头的事生气?还是因为我偷偷亲你?”
“黎清辙把人带到水池了,我得赶紧过去处理一下,免得夜长梦多。等我回来再好好哄你,只要别要求我拆除摄像头,其它的就都随你。”
“你身体才好,别好奇跟过来了,在家跟儿子玩会儿。至于之前我说的惊喜,我回来后会告诉你。”
“不过,你要是非得过来,吃过晚饭,把儿子交给路炎淼,你自己开车过来,车库里有我给你买的新车。”
原来他不仅没有丢下我,还像男朋友一样主动哄我,跟我报备去向。
莫斯年笑着逐字逐句看完了这些内容,放下手机时,人已经坐在了餐椅上。他胃口大开,夹菜,送入口中咀嚼,神色与几分钟前完全不一样了。
路炎淼叉起一块鸡胸肉,盯了数秒又放下,抬头,“看来许哥在微信上都跟你说清楚了,真好,他只有对你才会这么有耐心。”
“他真的只对我这样吗?就没有其他人吗?”莫斯年再次求证道。
“据我的观察,他就只对你,没有其他人。因为某些原因,他有时候对纪阿姨都没有耐心。”
“这样啊。”一时间,莫斯年发觉口中的鱼肉鲜美了不少。
随后,他抓住另外一个重点,问道,“对了,你刚刚提到‘因为某些原因’,这个原因是什么,我可以知道吗?”
“你应该可以知道,但我不能说。上次私自告诉你关于‘许哥不在餐桌上说话’的原因,他发现后瞪我的眼神,简直要把我撕了。所以,你要是想知道,还是亲自去问他吧。”
“那、那我还是自己来吧。”莫斯年顿时觉得抱歉,“哦,对了,等下我想去找他,能麻烦你在家看着白白吗?然后跟我说下水池的地址,我开车过去。”
路炎淼把柴得像干木头似的肉块送入口中,借助水的作用艰难咽下。
“没问题,等下我把车钥匙拿给你。地址嘛,你开车直接去ChronV就行,水池就在地下一层,阿昌会带你下去。”
“意笙说的水池就是ChronV下面那个啊。”莫斯年感到有些吃惊。
他知道ChronV地下一层有一口水池,一直以为,它是提供给一些超级VIP客人的另一个酒池肉林,没想到早就成了某些人的坟墓。
他沉默了须臾,机械般地往口中送着食物,想到曾经去过那么多次,脚底下踩着的是......他本来就有点害怕鬼魂、邪灵之类的东西,后背渐渐生出寒意。
路炎淼见状,张口询问,“你还要去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白德舔完盘子,扬着头要擦嘴,看莫斯年半天没有理睬,急得汪叫了一声。
它这一声瞬间驱散了所有莫须有的寒意,莫斯年清清嗓,缓解尴尬,“去、去、去啊,意笙说过,他会保护我,不会有什么事。”
说完,他抓起餐巾仔细给白德擦拭起来,接着快速将剩余食物填到肚子里。
他怕去得晚了,那里生出来的就不是寒气,而是阴气了,书上和电视里都有讲,阴气比寒气还可怕。
莫斯年想着想着,脑子里已经放映了一场名为“池中水鬼”的恐怖大片,害怕之余,还下意识担心许意笙此时的情况。
他不知道的是,许意笙这时手里正端着一杯红酒,坐在单人沙发上盯着对面。
邵老板身体被铁链拴在一张普通木椅上,低着头还处于昏迷状态,双手被金属手铐铐着,两只脚踝还用满是细小尖刺的铁丝牢牢圈住,有些甚至扎进了皮肉里。
杯中的酒见了底,许意笙看了下时间,朝旁边挥了挥手,吩咐道,“把这东西给我弄醒,池里的鱼也该吃点好的了。”
“好的许哥。”黎清辙戴着手套和口罩,从口袋里拿出一瓶不明液体,打开盖子放在邵老板鼻孔下停了片刻。
见人面部肌肉微微抽动,他收起瓶子,回到原位,“许哥,他醒了。”
“嗯,你把这里的安保工作做好就行,其它的,我亲自来。”许意笙脱了西服外套,衬衫袖子卷至小臂中部,拿起一根缠满刺丝的木制棒球棍。
刚抬脚,转身又对黎清辙说道,“我家斯年可能会来这儿,他要是想进来,别拦着;要是没有,就把他带到这层的监控室里去。”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看莫先生。”黎清辙说完便退了下去。
不远处,邵老板听到莫斯年的名字彻底清醒过来。脚踝上传出的剧烈疼痛,一度让他无法言语,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朝自己慢悠悠走来的人。
他本就动弹不得,全身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一时间,张口说话非常吃力,只好蓄力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许意笙看了眼低下,面露恶心,心中的怒火又旺了几分,“啧,竟然还有力气,看来还是得让你再喝点‘听话水’。”
听到这个名字,邵老板呼吸骤停了几秒钟,顾不上疼痛,满脸惊恐地看着他,发出声音,“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东西,你、你还知道什么?”
许意笙把棒球棍头部抵在他脚踝上,使劲按着,直至看到血水流出。
他听着邵老板发出尖叫,心满意足,开口道,“你准备把它用在斯年身上,然后嫁祸给我,顺便联合那只死鸭子举报我贩卖软性毒品,最后搞垮我的ChronV,对吧。”
“哼,是又怎样,是你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邵老板喘着粗气,缓了下,继续嚣张,“不就是玩一下你的人,又不是没给你好处,你竟敢这样对我。”
许意笙手上力道再次加重,红色血液顺着脚背、脚后跟流得满地都是,整个地下又迎来一阵惨叫声,水池里的清道夫欢快地来回游动。
他扬起两边嘴角,眼里都是欣赏,这才稍稍松了力道,让面前的人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
果然,邵老板缓过劲后依旧嘴硬,张口威胁,气息不稳,“我告诉你,黑白两道我都有人,今个你要是弄不死我,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他脸上早就没了昔日的光彩,只剩下一副奸|淫相,“那个叫莫斯年的,等我玩够了,就把他卖到欧洲淫窟,那里的男人最喜欢他这样的,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一时的口舌之快让他立即忘了疼痛,精神也比刚醒来时好了点。
他话音刚落,池里一条清道夫终于寻到食物,张口迅速把漂浮着的一块腐肉吞入腹中,激起的水花很快在水面荡漾开来。
许意笙神色未变,握紧了棒球棍,“这就是你所有的计划吗?还有没有,都说出来,说不定我给你这个机会呢。”
他招了招手,站岗的一名手下识趣地倒了一杯红酒走过来,双手递上。
许意笙摇晃了几下酒杯,等到所有液体充分融合,“来,先喝杯红酒润润嗓,今晚,我听你说个够。”
到如今这个份上,邵老板重新听到他这副带着讨好意味的声音,一直被哄骗的滋味不断冲击着大脑神经,心中燃起熊熊怒火,牙齿紧咬,全身抖动不止。
许意笙看他没有张嘴的意思,就给手下投了个眼神。片刻后,邵老板的嘴巴被螺旋形撑口器强行撑开。
许意笙听着他喉咙里不断发出叫喊声,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刺耳、急促,且不断颤抖;眼珠微微凸起,整张脸处处透着惊恐。
他慢慢勾起嘴角,将红酒一点一点地倒入邵老板口中。
他边倒边说,“邵老板以前不是最喜欢我给你倒酒吗,今晚我亲自喂你喝,怎么样,开不开心?”
满满一杯酒倒完,许意笙看向洒在外边的红酒,脸色突然阴沉,“你竟然洒出去这么多,太浪费、太不尊重我了。”
他抬眸,拿掉撑口器,“给你一点点、小小的惩罚,把牙咬紧了,忍一下。”
说完,他不顾还在猛烈咳嗽的邵老板,后退了点距离,瞄准打击点反复挥动棒球棍,就是没打下去。
正当邵老板以为他只是吓唬自己,玩心理战术时,右膝盖咯嘣一声脆响,剧烈的痛感立即席卷全身,持续不断。
许意笙沉浸在他放肆嘶叫的场景中,等到声音减弱快要消失,使劲拔出了钉在他膝盖上的棒球棍,接着又迎来一阵哀嚎。
他心满意足,静静等待眼下的人缓过劲来。
在“听话水”的作用下,邵老板很快就察觉不出疼痛,但明显感觉意识开始模糊、涣散,撑不了太久。
他手腕被手铐磨得血肉模糊,低头大笑了几声,开口嘲讽,“你果然跟你爸一样,是个变态,是个疯子。你和你那住精神病的妈一样,都会不得好死。”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许意笙没了方才的陶醉模样,拿着棒球棍指着他,眼神如利刃般锋利。
邵老板没让他失望,嗤笑一声,又重复了一遍。
“你本来可以再一杯酒的,好可惜。”许意笙敲打着他的头,继续道,“韩老板就在这个池子里,你今晚去跟他做个伴,还能跟他炫耀一下,我今晚喂了你一杯酒的事。”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你不能杀了我,你要是杀了我,我手下的人决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找你——”
随着棒球棍朝脑袋重重挥去,邵老板那害怕又尖锐的声音,彻底淹没在颅骨的破碎生中。
一下,两下,三下......
许意笙把他整个头已经打得稀碎,脑浆、碎肉、碎骨不断掉落在身上,鲜血飞溅到自己脸庞上、西服马甲和白色衬衣上。
他双眼猩红,面无表情,似乎是着了魔一样,完全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依然挥舞着棒球棍重重砸着烂肉。
突然间,一双手臂环在他腰间,手臂的主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紧接着发出满是恳求和哭腔的声音。
“意笙,我是斯年,你快停下,再打下去你也会受伤的,我求你停下好不好?”
熟悉的声音缓缓飘进耳朵里,许意笙一瞬后,将扬起的棒球棍逐渐放下,直至完全松手掉落。
他宛如失了魂,小心询问,“斯年,是你吗,是不是你在抱我?”
“是我,我在,我一直都在。”莫斯年收了收臂力,以此向他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不是幻觉。
许意笙抓住他的手腕轻轻往外推了下,腾出空隙转过身将人拥入怀抱中,力道很大,简直要把人揉进身体里。
他嗅了嗅莫斯年耳后,闻到熟悉的气味稍稍安心,问道,“你都看到、听到了?”
“嗯,我都看到、听到了。”
“我不是,我跟他不一样。”
可听到他的回答,许意笙突然变得害怕起来。
他语速极快,声音颤抖着,反复重复同一句话,“斯年,我不是,我跟他不一样,我跟他不一样,我跟他不一样......”
“意笙,意笙,意笙,许意笙!”莫斯年看不见他的脸,靠着紧贴的两颗心脏,依然能强烈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和害怕,哭着怒喊了声他的名字。
他挣脱怀抱,任由泪珠从眼眶里冒出,接二连三,模糊了视线也不管不顾,捧着许意笙的脸庞耐心擦去上面的血渍。
“别躲我,我不觉得你恐怖,也不觉得脏,更不觉得难看。”
莫斯年把他的头重新转过来,温柔道,“我知道你跟他不一样,我都知道,所以别担心,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会一直陪着你。”
“你因为我,哭了?”许意笙渐渐平静,想为他擦去眼泪,抬起手时瞄到手背上的血痕,又急忙放了下去。
“嗯,你快点哄哄我吧,外加摄像头和偷亲我的事,一共要哄两次。”
“好,哄你两次。”
许意笙会心一笑,直接倒在他肩膀上重新抱住,“斯年,我累了,带我回家吧。”
莫斯年抚摸着他的后背,继续安抚,“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