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降落 第12章 第 12 章

陈洛风帮云璐关上房间门后，便开车离开西巷赶去设计院加班。

站在门后，云璐回想起刚才他望向她的眼神，总觉得那眼神里写满的是想念，但她不想让自己再次身陷囹圄，于是摇了摇头，不停地在心里暗示自己别想太多。

毕竟一个三年来密码都不改的人，爱揉她头发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也实属正常。

她连续熬了快三十个小时，感觉快要困死。

脱掉高跟鞋，云璐躺进毛绒绒又温暖的被褥，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揉了揉睡眼，拿起手机，发现微信上有一通未接的视频电话，是一个小时前庄菲打来的。

云璐关掉微信，看了一眼屏幕，已经是六点十五分。她知道这个时间点庄菲通常不会上课，于是按下回拨键，拨通了视频电话。

“菲菲，怎么了？云毅那臭小子又搞事？”

庄菲在南交大毕业后回了南中当语文老师，今年负责带高三，恰好是云毅的班主任。

“没有啦，我就想来问问你，去东北的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云璐捂嘴打了个哈欠，应道：“不怎么样，累死我了。刚才才补完觉。”

电话那头小心翼翼继续问：“那...你有去设计院找他吗？”

身边熟悉的人都知道她对“陈洛风”这三个字特别敏感，所以通常不会直接在她面前提起。

“我没有去设计院，菲菲。这次我真的是来帮我爸救冰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少来，璐璐，我是真担心你。这三年来，每次一听到东北水院的新闻，你就变得魂不守舍的。这次有机会去那边，你一定要好好和他说清楚，放过自己，别再让我们担心了，好吗？”

庄菲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的，但也不完全对。

云璐来白峰山有一部分原因确实是陈洛风，但更重要是为了挽救危在旦夕的山泉集团。

大约一年前，李琼秋出轨了。而她的出轨对象竟是云辉永的得力助手，山泉集团的CFO蔡雄飞。

恰逢有人爆料昆阴山水源地遭受严重工业污染，那段时间山泉集团股价暴跌。而李琼秋又和蔡雄飞勾结在一起，两人对山泉集团虎视眈眈，想要低价收购山泉集团。

这对云辉永造成巨大的打击，眼见爸爸心力憔悴，云璐哪还有心思去读研。

因此，在研究生考试那天，她直接就交了白卷。

为了不让云毅知道自己母亲的龌龊事，云璐思前想后，最终和云辉永商量着，决定在家族聚餐时上演一场假打赌的戏码。

在这关键时刻，家族企业命悬一线，云璐明白自己需要站出来，她要扶持白峰山分厂，彻底取代李琼秋势力滋生的昆阴山总厂，从而牢牢掌控山泉集团的命脉。

“菲菲，别担心了。我没事。要麻烦你在南城多帮忙照顾我弟和我爸，你也知道李琼秋的……”

“知道啦，放心吧。南城这边，我爸妈和周泽凯会看着的。我现在要去帮学生上晚自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东北那边很冷，多穿点衣服。我先挂了。”

挂掉庄菲的电话后，云璐趿拉了双毛绒拖鞋起床，正准备开门时，突然听到门板另一侧传来敲门声。

“云璐，在睡觉？”

是加班回来的陈洛风。

云璐紧握门把手，拉开门。

陈洛风双手提得满满当当，“今天巷子口那超市搞活动，牛奶小零食这些买一送一，买多了，你拿着。”

他提起塑料袋，递给她。

她往塑料袋里瞥了一眼，发现里面装的是她最喜欢的Kanro Pure水果酸软糖，还有一整盒的歌梵蒂经典巧克力。

这些进口零食在南城都很难买到，更别说在这山卡拉的溪池镇了。

老实说，她不太相信他是从巷子口那超市买来的小零食，那里那么小，她又不去没去过，这人还真把她当傻子了。

陈洛风晃了晃塑料袋：“那我先把这些放进你房间。你先收拾收拾，待会儿出来一起吃饭。还是说你想去外面吃？”

“在家里吃吧。好累，今天不想动了。对了，那零食多少钱啊？我转给你。”云璐脱口而出，意识到两人现在已经是陌生人，保持疏离才是与他正确的相处模式。

陈洛风放牛奶的手顿了顿，冷声说了句“不用”，走出她房间，在客厅脱了羽绒服后，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他拿起汤锅，在水龙头里接了半锅水，打开灶炉，将锅放到火上。

蓝色的火苗蹿起，汤水很快沸腾，咕噜咕噜冒着热气，他将紫菜撕成小块，用清水冲洗泡发后丢进锅中。

然后拿了两颗蛋在碗沿敲碎，用筷子快速搅拌蛋液。

云璐抱臂倚着门框看他。他的深色衬衫卷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结实干净的手臂。白瓷碗里的蛋液被搅成蛋花。

过了十几分钟，厨房里弥漫着热气和紫菜蛋花汤的香气，陈洛风侧过头，“厨房脏，出去等。”

云璐听出他赶人的意思，但这次她倒是没生气，她猜测他应该是和从前一样，又在端着假正经。

两人谈恋爱的时候，云璐经常会忍不住用赤/裸/裸的目光直直盯着他看，每次他都很容易耳根发红。

明明招架不住她的诱惑，可说出口的话仍然是冷淡至极。

身后，陈洛风又说：“我买了些冻梨放在桌上了。你想吃的话可以试试。”

云璐拍vlog做旅行博主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但唯独没来过东北，不是不愿意来，而是一直不敢来。

所以她从没吃过这东北特色的冻梨。

看着被冻得黑里透红的水果，云璐好奇起来，拿起袋子里的冻梨，咬了一口，牙齿冰冰凉凉，甜丝丝，爽口。

陈洛风在宽阔而平整的床面上摆放好方桌，把饭菜摆了一桌。

云璐没见过在床上吃饭，觉得还挺稀奇，问：“你们东北人都在床上吃饭吗？”

陈洛风放碗筷的手一顿，抬起头，看她一眼，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和她解释：“这是大炕。”

“……”

云璐瞅着他那嘲讽她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心里就来气。

东北大炕她在电视上见过，只是刚睡醒脑子不清醒，才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好不好！

她嘴角微微扯了扯，面无表情地撇开头，脱了鞋，坐到大炕上，暖意迅速从脚板底蔓延至全身。

方桌上摆了三菜一汤，有糖醋小排、清蒸多宝鱼、爆炒空心菜和紫菜蛋花汤。

大多都是她喜欢的家常菜式，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煮得多了点吧。”云璐看着桌面上的饭菜，表情犹豫。

其实平时她不怎么吃晚餐，主要是怕胖，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来到东北就发现自己饿得特别快。

“吃点。”陈洛风盛了一碗紫菜蛋花汤递给她。

云璐听着他那冷死人的语气，气得想给他一巴掌，执着地把碗里的汤又倒回去，“我自己装。”

陈洛风正准备给她夹菜的手一顿，缩了回去，清冷地看了她一眼，轻嗤一声：“随便你。”

她舀了碗汤，喝了口，没想到味道还不错。她知道陈洛风会做饭，但没吃过，大学时他们基本上都是在学校食堂吃。

所以这算是她第一次吃到他亲手做的饭菜。

两人各自低头吃饭，不再言语，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云璐望着院子里的那棵喊不出名字的树，开始没话找话：“门口那棵是什么树啊？”

陈洛风抬头看她，犹豫了片刻，回答道：“荔枝。”

云璐诧异：“东北这种的气候，还能种活荔枝？”

“种不活。”

云璐想继续问他是不是傻，明知道种不活为什么还要种荔枝。但想了想，已经刺了他一整天了，最后什么话也没说，也跟着低下头吃饭。

陈洛风沉出一口气，片刻后，露出放弃挣扎的表情，夹了块糖醋小排，放她碗里：“试试，你爱吃的。”

看着碗里的排骨，云璐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涩，像堵着一大块棉花一样难受。

有时候，她真想撬开他的嘴，问他还喜不喜欢自己。

她想问问他，他揉她的头发究竟是出于习惯还是因为想念？

为什么会他会一直记得她爱吃的菜式？

为什么，今天会莫名其妙和她说什么欢迎她来白峰山？

但转念一想，三年了，如果他真喜欢自己，怎么会一次都不来南城找她，哪怕是微信或者电话，也没打过一次给她。

经过一分钟的挣扎，云璐很快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迅速得出结论，他不可能喜欢自己，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他本就是个礼貌周到的人。只不过是为了照顾她这远道而来的客人，才做了许多迁就她的举动。

东北人性格无论是热情还是内敛，好客大概是他们刻进骨子里的吧。

一想到这些，她心里无比地惆怅，突然就没了胃口，搁下碗说了句吃饱了，走出大院。

她仰头望着树梢上高挂的月亮，月光寂寥地铺洒在雪地里。

白峰山这地方其实挺没劲儿的。晚上基本没什么娱乐活动可言，只能无聊地刷刷手机。

可毕竟是她走了三年才走到的地方。

第一天到来，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记录点什么。

于是，云璐站到大院门口，雪地在月光的映照下铺上一层闪耀的银纱，她找好角度，把月亮和雪地都框进镜头，随手拍了张自拍。

然后点开自己的微博账号，上传照片后点击发布，并配文——

你是藏在雪里的月亮，

也是藏在星辰的晚风，

我爱了整个春天只为步向你，晚安。

一个叫“云淡风轻”的账号发来评论：“嗯，可爱。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铺满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

云璐笑了笑，心情勉强算明朗。“云淡风轻”是她做vlog博主以来最早的粉丝。

每次她发vlog或照片，这粉丝总会来评论，写的大多是些称赞她的vlog，或者鼓励她的话语。

做vlog博主的三年来，他未曾缺席过一次她发布的内容，正是这位粉丝的暖心陪伴，让她和他之间有种心有灵犀的默契，总觉得他很懂她。

就像现在，即使他没把余光中《绝色》里的诗句写完，她莫名能感觉到，他真正想说的应该是：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铺满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摘自余光中《绝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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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