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月降临 第43章 初吻

书玥没兼班主任，但所带的三个班级全是快班，压力一点儿也不小。

窗边，她低头太久，脖颈发酸，抬头一望，窗外早已没有亮光，整个办公室里，也只剩她一个人了。

拿起一旁的手机，屏幕里除了各大软件推送的新闻，一条私人消息都没有。

不知为何，失落之感隐隐泛起。

五分钟后，书玥收拾好东西，悠闲地往校门口走，再次见到老熟人。

“书玥。”

听到身后有人喊她，书玥一转身，周隐拎着公文包快步追上，笑问：“怎么这么晚才走？”

她疏离地笑笑，低头看路，“没注意时间。”

高二一别，和周隐再见，是在两个月前。

那天，他替领导来送文件，简单交谈后，书玥才得知周隐在四中高中部任数学老师，与她所在的初中部门对门，仅隔着一条马路。

眼看就要走出校门，周隐抬手扶了扶镜框，扭头看她，“上次太匆忙，今天一起吃顿饭吧！”

刚刚，书玥没敢停下脚步，就是怕出现眼前的局面，哪知，她还是没躲过。

“我刚在餐厅——”

“书玥。”

循着声音望去，正前方昏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熟悉的车，顾临从车身上离开，不疾不徐地走来。

不同于前两次见面时矜贵清冷的西装革履，现下他身着长款灰色大衣，难以驾驭的白色毛衣将白皙张扬的笑脸，衬得活力迷人。书玥没有见过大学时代的顾临，但她想，他那时的意气风发，大抵如此。

对于自己这两天单方面的疏远，书玥感到心虚，于是，她低垂着眼睫不敢看他，只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顾临停到她面前，径直牵起她左手，笑得随和，“妈让我来接你，回家吃饭。”

话音落下，他看向脸色不大好的人，敛了几分笑意，“好久不见。”

愣了几瞬，周隐才从僵硬的嘴角，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好久不见。”

十指严丝合缝，掌心紧紧相贴，顾临毫无征兆的举动，彻底吓懵了书玥，额头突突直跳，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什么叫“妈让我来接你回家吃饭”？

盛姨什么时候成了她妈？？？

书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震惊里，压根没注意到两人之间无声的硝烟。

周隐眉头紧皱，凝视着两只交握的手看了好几眼，开口试探道：“你们——”

“我们的关系这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吗？”

察觉到手心里骤然后退的力量，顾临用力抓紧，指腹摩挲着柔嫩的肌肤，他扬唇一笑：“等我们结婚，一定给你送喜帖。”

结婚？

他到底在说什么？

足以令人魂飞魄散的字眼，终于唤醒出神已久的另一位“当事人”。

“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书玥拉着顾临，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再待下去，恐怕连孩子都能从他嘴里蹦出来了。

寒风冷冽，周隐盯着携手远走的背影，手背青筋暴起，隐忍着万般不甘。

只要那人一出现，她的目光，就从不落于旁人。

眼看就要到车跟前了，书玥刚想松手，不料下一秒，顾临迅速转个身，他背靠车身，单手环住她后腰就往怀里带。

左手还被他紧紧地牵着，书玥只能用右手抵他胸膛，柔声低吼道：“你干什么？”

这是在学校大门口，得亏这会儿人都走完了，不然，她得丢死个人。

见她想要回头，顾临立马放手，捧住她后脑勺，嗓音低沉：“周隐怎么回事？”

腰身被他牢牢地锁紧，书玥退无可退，不得不正眼面对。无声的对视中，她盯着那双温润似水的眸子里，不达眼底的笑意，竟感到些许陌生。

认识他以来，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没有耐心。

看这情形，她若不解释说明，他定不可能放手。

“那会儿在学校里碰见的，他要请我吃饭，我刚想拒绝，你就来了。”

果然，某人在听到“拒绝”两字时，紧抿的嘴角肉眼可见地上翘，连带着他手下的力道都松了几分。

都是男人，周隐那暗戳戳的心思，顾临老早之前就看得透透的。

五年前不可能的事，他周隐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别想了。

他顾临的人，决不允许别人肖想半分。

见某人重新扬起笑脸，书玥懈下紧张，柔声商量：“这下，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不放。”

顾临顺势拉开车门，推着她坐上副驾，看着环在身前的安全带，书玥急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啪嗒”落声，顾临回头，双唇离她不足一个拳头，书玥抵挡不住他眼里戏谑的笑意，急忙闭眼，紧接着就听见他似笑非笑的话声：“你确定，还想继续待在这儿？”

危险的气息近在咫尺，书玥屏住呼吸，疯狂摇头。

不想。

她一点儿都不想。

夜幕降临，灯火阑珊，车水马龙。

车内，书玥望着窗外一晃而过的城市夜景，主动打破沉寂，“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顾临扭头瞧她一眼，“我妈昨天回国了，听说你回来，她让我带你回家吃个饭。”

书玥怔住，原以为这个借口是他为了帮自己解围，胡乱瞎编的，她没想到竟是真的。

提起盛清媛，书玥立马想到杨夕刚离开那几天，是她和顾临，还有加思喻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直到妈妈和姥姥入土为安。

对于盛姨的恩情，她早该还的。

“盛姨她……还好吗？”

“好的不能再好了，”顾临低笑一声，“我爸半隐退这几个月，他两一直在国外旅游，这不，昨晚才飞回来。”

“顾叔也在家吗？”

“没有，他还在国外，得月底才能回来。”

书玥默不作声地点点头，暗自松口气。

顾临的父亲，她只在葬礼上见过一次，并没有多少印象。

忽地想起，不能空手去，她赶紧说：“等下路过商场，你停一下车。”

“怎么了？”

“没什么，你停一下就行。”

恰好红灯停车，顾临笑着回头看她，“不用买东西，平常吃饭而已，等下回我带你正式见家长，你再买也不迟。”

“顾临！”

书玥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这什么话？

谁要跟他去见家长？

简直越说越离谱！

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顾临强压住嘴角的笑意，“能！”

城东，静安雅苑，独栋别墅区。

黑色越野稳稳倒进车库，书玥刚推门下车，盛清媛快步走下台阶，远远冲她笑道：“玥玥，你来了。”

“盛姨。”书玥顿时红了眼，扑进早已张开双臂的怀抱。

她的怀抱，仍旧那么暖心。

盛清媛眼含热泪，轻抚她的后背，“乖，回来就好，盛姨很想你。”

书玥用力抱紧她，“我也是。”

“外面冷，先进屋再说。”顾临和自家亲妈对视一眼，笑着提醒道。

盛清媛温柔地给书玥抹掉眼泪，紧握住她的手，“走，我们回家。”

顾临看着将他完全忽略的两人，颇为无奈地笑了。

看来，他的地位，又得下降了。

刚一进门，书玥再次见到了“公主”，身边还跟着一只缩小版的她。

她蹲下身，高兴地挥手打招呼：“还认识我吗？”

“公主”缓缓凑近，嗅了嗅气息，似是还没有忘记，脑袋直拱她手心，“喵~~~喵~~~”

书玥试探着伸手，“公主”直扑上身，欣喜地抱她入怀，“我也想你啦！”

“喵~~~喵~~~喵~~~”

地上那只小的也在叫，顾临单手一捞，母女两碰了下脑袋，紧贴一起。

一旁，盛清媛看着一人抱一猫，并肩相立的二人，捂嘴笑了，她又多看了两眼，默默走去厨房。

书玥抬手摸摸他臂弯里的小猫，“她生的吗？几个月了？”

“嗯，只生了一只，刚半岁。”

书玥微愣，猫咪一次生一个，实属比较少见，再仔细一瞧，她这身量都赶得上成年猫了。

“原来你是我们‘公主’的独生女啊！怪不得吃这么好，让我赶紧摸摸你的小肉肉……”

顾临盯着互相逗乐的一大一小，不禁笑了。

她和以前，还是一样的有趣。

出乎意料的是，在吃饭时，再次见到何姨。

经盛清媛介绍，书玥才得知，何姨原是家里的管家阿姨。因着前两年做了一次手术，现在不再管家里的杂务，只是偶尔有客人来时，她会过来帮忙做些点心。

自从十七岁生日那天之后，五年多的时间，书玥从来没有像今晚这般开心过。这也是自杨夕和林淑慧走后，她再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

愉快的晚餐结束，顾临先一步上楼处理公务，盛清媛拉着她靠坐在沙发上叙旧。

聊了会儿，盛清媛适时主动提起往事，“那年十一假期，顾临去西林找过你。在知道你去了美国之后，他回来跟我和他爸说，他也要出国留学。”

听到这儿，书玥顿时怔住。

顾临去西林找过她？

她不知道。

只因那时，她人已经在美国，被迫开始接受心里治疗了。

盛清媛一边回忆，一边笑说：“早在顾临刚上高二那会儿，我们就跟他提过出国留学的事，他连想都没想，一口就回绝了。”

所以，顾临是因为她——

才出的国。

“我还记得有一天晚上，他大半夜地翻箱倒柜找创可贴，找借口说要给别人用，我问是谁，他还不说，我猜……”

“是你吧？”盛清媛笑眯眯地盯着她。

是她。

见书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盛清媛笑着继续说：“以前，那臭小子在家里逗逗‘公主’还行，你要让他带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但有几次很奇怪，他竟主动背着猫包出门，回来时还带了一堆猫粮，他是去见你了吧？”

没错！

还是她！

家里温度太高，再加上被长辈一直盯着，由内而外的热意很快涌上脸颊，书玥红着脸不敢抬头。

察觉到她的害羞，盛清媛主动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道：“玥玥，盛姨说话直，你别介意——”

“不会的。”书玥立即抬眸，冲她摇头。

“我生的儿子我了解，顾临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孩子这般上心过，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这几年，他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我和他爸，对他未来的另一半没有什么要求。无关家庭，无关身份，只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相爱的人，平安快乐地度过这一生。”

盛清媛轻柔地拍拍她的手，“我能看得出来，你对顾临是有情意的。所以盛姨请你，给他一次机会，嗯？”

眼睫眨眨，书玥很想答应。

但她心里清楚，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五年前，那场惨痛的经历告诉她，她这个不幸之人，得信命。

“你们在聊什么？”

正当书玥犹豫着要如何开口时，顾临从楼梯上下来，坐到她身边，伸手摸摸她怀里正在酣睡的“公主”。

盛清媛理直气壮道：“哼！我两在说你的坏话。”

顾临笑了声，看向书玥，明目张胆地打探：“妈跟你吐槽我什么了？”

左右夹击，她压根没注意到他的话有什么不对劲，摇头道：“没有。”

忽地，书玥灵机一动，正愁找不到借口离开，被他这么一打断，她赶紧开口：“盛姨，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

她将沉睡的“公主”抱到顾临腿上，刚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住，“外面下雪了，不好开车，今晚你就住家里。”

下雪？

这么赶巧吗？

书玥扭头望向落地窗，漆黑的夜空里，白茫茫的雪花正纷纷扬扬地洒落，花园里的绿植，已经看不到原本的面貌了。

“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玥玥你安心住一晚，明早让顾临开车送你去学校。”没等她开口说话，盛清媛麻溜地起身喊何姨收拾客房。

“……”

亲爱的盛姨，您给我说句话的机会啊！！！

书玥默默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臂，生无可恋地靠向沙发，“你是不是故意的？”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下雪了呢！

顾临极力掩饰心底的喜悦，忍着笑问：“我怎么故意了？”

书玥扭头，直直盯着他上翘的眼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晚会下雪？”

“专家都预测不准的事，我哪儿能提前知道！”

单手支着额头，顾临笑得一脸荡漾，“在你眼里，我是天上的神仙啊？”

客厅一片寂静，暖黄色的灯光中，他眸光潋滟，不知不觉，书玥陷入层层晕染的涟漪中，短暂地忘记所有顾虑。

“不是。”

“你是天上的星星。”

眉头微蹙，顾临有点儿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回答，“星星？”

“嗯。”

他好笑地追问：“为什么？”

笑脸太过迷眼，大脑几乎处于放空状态，书玥直接道：“好看。”

星星？

好看！

那不就是——

他好看！

唇角瞬间弯起，顾临指着自己问：“我好看？”

眼神逐渐迷离，她轻声呢喃道：“嗯。”

柔声软语入了心尖，心率陡然跃升。

凝着红润的双唇，顾临缓缓凑近，用低沉好听的声音引诱她：“我这么好看，你要不要亲一下？”

亲一下……

亲一下！

书玥骤然清醒，“不——”

她的拒绝，为时已晚。

只因，顾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

退无可退，书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唇上，落下重重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