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阳的鱼 第7章 一起吃晚饭

陈圆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匆匆赶到，他们在海洋馆的休息区买了点零食和烤肠。陈圆坐在椅子上，擦擦额头上的汗，许东升将水递给他，他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哟，你这是跑步来的？”陈旭走过来递给他两根烤肠，陈圆一边喘粗气一边苦涩的摇摇头：“我偷偷溜出来的，本来我下午还有数学课呢，我和老师说肚子疼，去医院看看。我家司机给我送到二医院，我打车走过来的！”

“二医院？离着得有两三公里吧。”周琴惊讶的看着他。

“大中午你在外面暴走了两三公里啊。”沈鱼说着伸手帮他扇风，陈圆点点头，挑眉道：“怎么样？够意思吧。”四人不约而同的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海洋馆下午有好几场表演，看完美人鱼和动物表演，几人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往外走。

“晚上一起吃饭吗？”陈旭问。

“我不吃了，我要赶在六点之前回家。”陈圆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说道。

“我也不吃了，晚上家里有人要来，我爸妈让我回去。”

“那咱仨吃？”陈旭歪着头看着许东升和沈鱼。

许东升和沈鱼对视一眼，点点头。

“哎！到水母馆了。”随着周琴的声音响起，几人面前的光开始变得七彩。水母馆正中间放着一个地面和天花板的巨大水族缸，缸里是无数白色的小水母，水缸里的灯不断变换着七彩的光，小水母在水里游动随着光变幻成不同的颜色。

“好漂亮。”陈圆推推眼镜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沈鱼盯着缸里的水母似乎看的有些愣，直到被周琴拉着走到水缸面前才反应过来。

“小鱼，这水母好可爱啊。”周琴拉着她的手臂说道。

沈鱼点点头，愣愣的伸出手，指尖轻轻触摸缸壁，水母在水缸里涌动，每一下都像轻盈的跳跃，看上去活泼灵动。

许东升转过头恰巧看到沈鱼这副模样。女孩站在水族缸前，指尖轻触玻璃，变幻的光打在她脸上，她嘴角有微微勾起的弧度，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似乎第一次看到沈鱼露出这样的笑，她眼里的情绪，称得上真正的喜悦。

“小鱼，你看这个，也好漂亮。”周琴指着缸里的水母说：“来，圆圆，给我俩拍一个。”周琴说着就开始做姿势，陈圆急忙跑过去帮两人拍照。

沈鱼也配合的摆出一个笑脸，刚看完准备转身继续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给我们拍一张。”许东升将手机递给周琴，沈鱼和周琴都是微微一愣。

“哟，难得啊？许大少爷居然也有主动要求拍照的一天？”周琴接过手机，眯着眼笑嘻嘻的看着许东升。

“快去。”许东升说。

周琴走到一旁举起手机：“靠近点，都快出画了。”

沈鱼转头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了，许东升站在他身边，垂在身侧的手贴着她的胳膊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看向他。

“哎呀！小鱼你怎么转头了呀？再来一张，再来一张。”周琴直起身蹙着眉道，沈鱼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甜甜的。

海洋馆里空气潮湿，都是鱼身上特有的淡淡腥味但刚刚许东升靠近的时候，她只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干净好闻，像是初晨升起的太阳，在闷湿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好闻，让沈鱼忍不住靠近他。

周琴照完照片将手机还给许东升拉着沈鱼继续去看下一个水母了。

“小鱼好像很喜欢水母的样子。”陈圆站在大水族缸前一边拍照一边说，陈旭双手抱在胸前点点头：“看出来了。”说着，眼神不自觉的瞟向沈鱼。

“哥，你好像很喜欢沈鱼。”陈圆跟在陈旭屁股后面走到许东升身旁，陈旭坦然的点点头：“对啊。”

片刻后，他又补充：“周琴我也喜欢啊，还有你，升哥，我都喜欢。”

许东升没抬眼，盯着手机屏幕里刚刚拍的照片，听到他的话也只是轻笑一声收起手机道：“我妈说了，不让我早恋。”

陈旭看着许东升朝沈鱼他们走去的背影笑着顶了顶腮转头和陈圆相视一笑。

几人在纪念品去逛了逛就出去了，刚走出水族馆的门，陈圆就愣住了。

“婶婶。”陈旭先开了口，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梳着利落短发打扮商务的女人双手环抱在胸前气势汹汹的盯着他们。

她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沈鱼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眼神她很熟悉，曾经爸爸看到自己没考到理想的成绩时就是这样的表情。

“妈..”陈圆推推眼镜，心虚的后退几步想往陈旭伸手躲。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陈圆妈妈站在那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迈步上前从陈旭伸手一把将陈圆拽出来，陈圆肉乎乎的一个小男孩，硬是被他拎着差点飞出去，陈旭还想伸手帮忙拉一下，下一秒“啪”的一声脆响，一个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陈圆的脸上。

不等几人反应“啪啪”又是两巴掌。

陈圆的眼睛被打的掉在了地上，她妈妈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学会逃课了是吧？”语气冰冷到了极点。

陈圆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袖口。

“说话。”他妈妈伸手还要打。陈旭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去抱住了她的手，周琴和许东升几乎是同时挡在了陈圆面前。

“圆圆。”沈鱼将他往身边拉了拉。

“小旭，你放开我！”陈圆妈妈想用力把手抽出来却被陈旭死死抱住。

“婶婶！婶婶！”陈旭一边用力把陈圆妈妈往后拖一边道：“这儿这么多人呢！就算小圆做错了，。你也回家再教训他啊！”

陈圆妈妈听到他这番话才放下了手。

她转过头冰冷的视线穿过几人直勾勾的盯着陈圆，她双手抱胸，语气近乎命令。

“回家。”陈圆低着头木讷的迈开步子朝妈妈走过去，陈圆妈妈走的时候。

陈旭回头小声道：“我..我跟去看看啊，走啦！”说完他就转身朝两人追去。

“圆圆，眼镜..”等他们走远沈鱼才发现陈圆掉在地上的眼镜，她捡起来却不敢开口叫他们。

“周一见面给他吧。”周琴转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鱼看着手里镜片微微碎裂的眼镜，沉默着点点头。周琴的家人不一会儿就来接她了，和她告别后，许东升和沈鱼站在街上面面相觑。

“走吧，请你吃饭。”许东升伸手拦了辆车说。

“嗯..”沈鱼把眼镜握在手里脸上堆起些勉强的笑，路过许东升时，开玩笑的说：“不是要去我家吃饭吗？”

许东升闻言挑挑眉，坐上车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嗯~虽然你很热情，但还是改天吧，今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沈鱼轻笑一声，低头看着手里的眼镜，却有点笑不出来。

身边的人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沈鱼抬头向许东升的方向看去。

少年靠在一边，窗户半开着，窗外的夕阳透进来照在他身上，阴影勾勒出好看的弧度，风将少年的发丝向后吹，他沐浴在夕阳下，眼睛盯着窗外，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鱼看着，忽然觉得这画面太美了，像一幅精致的艺术品。让她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少年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与她对视。

两人在夕阳下相对无言，片刻后，一声轻笑响起。

许东升带沈鱼去了一家小餐馆，藏在街边招牌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门面并不大，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许东升带沈鱼在门口的位置坐下。

“哟，小许来啦。”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拿着菜单和茶杯走过来，看着许东升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是啊，我朋友刚来风城不久，带她来尝尝。”许东升说着看向沈鱼，老板娘的目光也落在了沈鱼身上，伸手捂着嘴笑道：“哎呦，小姑娘可真漂亮。和我家妞妞一样漂亮。叫什么名字啊？”

“谢谢阿姨，我叫沈鱼。”沈鱼被老板娘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沈鱼？哪个鱼啊？”老板娘凑过来好奇的问道。

“就是那个鱼。”沈鱼指了指旁边水产缸里的鱼乖巧的回答。

“沈鱼，名字真有意思。”老板娘拍手笑道。

老板娘的声音又尖又大，整个饭店都能听到，有不少客人都转过头看他们，沈鱼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笑笑。

“阿姨，还是老样子。”许东升说着把菜单还回去，老板娘笑着接过菜单回了后厨。

许东升拿过杯子倒了两杯茶。沈鱼歪着脑袋打量他。

“好看吗？”许东升抬眼对上了她的目光笑着问。

沈鱼哼笑一声：“还行吧。”

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一把拽住了许东升的袖口。

“升升哥哥，你来啦！”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连衣裙，手里拿着一个波板糖，看到许东升脸上露出了可爱的笑，伸手将波板糖放在桌上：“给你吃！我这次开始得了第一，妈妈给我买的！我特地留给你！”

许东升笑着摸摸女孩的脑袋：“谢谢妞妞，妞妞真棒。”

女孩被他摸着脑袋笑容更灿烂了些，转过头看着沈鱼，双手叉腰。

“你是升升哥哥的女朋友吗？”女孩的声音稚嫩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沈鱼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凑过去趴在桌上问：“是啊，你是谁啊？多大了？”

女孩气鼓鼓的瞪着她，但还是如实回答：“我叫龙妞妞，七岁。”

许东升刚想开口，听到她这么回答，猛地愣住。少女低垂着头满眼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女孩，脸上的笑甜甜的，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女孩脸上似有些不易察觉的红晕。

沈鱼忽然抬头，撞上他的目光，他急急地收回自己的眼神，似乎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表情有些失控又抬起头，女孩只是坐在他对面盯着他，脸上带着平静温柔的笑。

老板娘上菜打断了两人目光的连接，许东升收回目光拿起筷子指指桌上的菜：“尝尝，阿姨做饭可好吃了。”

沈鱼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确实很好吃。

“你们今天是去约会了吗？”妞妞在沈鱼身边坐下仰头看着她问道，沈鱼笑着揉揉她的小脸：“差不多吧。”

“去了哪里？”

“海洋馆。”

小姑娘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好看吗？”沈鱼点点头，拿出手机翻出里面的照片放在妞妞面前。

妞妞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哇，这个小鱼好漂亮！这个也好漂亮！”小姑娘兴奋的看着照片，沈鱼在旁边耐心的帮她翻相册。小姑娘一会儿说喜欢这个，一会又喜欢上了那个。

“这些鱼真漂亮。”妞妞一边看一边感叹，忽然抬眸歪着脑袋看向许东升。

“升升哥哥，你喜欢哪条小鱼啊？”

许东升看向两人，脸上带着笑：“哥哥喜欢那条小鱼。”

“嗯？哪条啊？这个吗？”妞妞好奇的举起手机给许东升看，许东升抬眸，眼神好似穿过了手机看向别的地方，他点点头。

沈鱼却一直低着头没说话，她把头埋的太低了，许东升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也喜欢。”妞妞把手机拿回面前说道。

“来来来，小鱼，尝尝阿姨的手艺，给你们送个菜。”老板娘忽然出现将一盘红烧鱼放在桌上，沈鱼抬起头对老板娘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谢谢阿姨。”

“妞妞，好好和哥哥姐姐玩啊。”老板娘笑着摆摆手又回了后厨。

“我妈妈做的鱼可好吃了！”妞妞一脸得意的看向沈鱼，沈鱼只是笑了笑，却没动筷。

许东升抬眸看她一眼，夹了块鱼进自己碗里。

小饭馆里家不远，吃完饭两人准备散步回家。妞妞恋恋不舍的和两人道别。秋日的夜晚很凉快，沈鱼拍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满足。

许东升走在她旁边低头像是在想什么。

“小鱼儿不吃鱼。”他转过头看着沈鱼：“真有意思。”

沈鱼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刚刚吃饭的时候那道红烧鱼她只象征性的夹了一块却没吃。

“我小时候被鱼刺卡过，然后就不敢吃了。”沈鱼笑笑。

那次爸爸因为妈妈做鱼做咸了抱怨了几句，妈妈觉得他一天天不回家，一回家就挑三拣四，两人大吵了一架后爸爸离开。

妈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哭了很久，她一个人默默坐在餐桌前把妈妈做的鱼全吃掉了。吃的时候一个没注意，鱼刺卡在了嗓子里，她和妈妈说了，妈妈只让她吃两口馒头就没事了。

她吃完只觉得更不舒服了，再和妈妈说，妈妈就不耐烦的开始骂她。

后来她开始说不出话，妈妈才吓得带她去了医院，取出了一根扎进喉咙的鱼刺。

那天从医院出来，妈妈只是匆匆接了个电话就把她丢在家里出去了。

她一个人乖乖吃了药睡觉了，心想天亮妈妈就回来了，但第二天醒来，也没看到妈妈。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不喜欢吃鱼了。

每次妈妈做鱼，她也只是夹一点到碗里，从来不吃。

可妈妈从没在意过。

“哦，小鱼不喜欢吃鱼，但是喜欢水母。”

一个水母的水晶挂件出现在沈鱼面前。

沈鱼转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也看向她，她的眼里情绪很复杂，隐隐闪烁的，好像是泪水。

“是啊。”沈鱼接过他手中的挂件，淡粉色的小水母，浑身晶莹剔透的，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更可爱了些。

沈鱼将水母挂件举起来透过光看它：“你不觉得水母像是海里的蝴蝶吗？”

许东升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才没让她撞上路人，他点点头：“这个说法到底第一次听说。”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真的水母。”沈鱼说：“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

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动物世界里的水母，沈鱼就莫名的被吸引。水母在水里游动时，触须是这么美丽，轻飘飘的，随波逐流，但又那么自由。

她几次提出想去海洋馆，爸爸妈妈都因为工作忙没时间带她去。

有一次路过海洋馆，她看着门口的市集上又卖水母形状的风铃的，她特别想要，和妈妈哭闹了很久。妈妈当时刚和爸爸吵完架，很不耐烦的拒绝了她的要求，最后被她闹得犯了，直接在大街上打了她一顿，打到最后，路过的几个路人都来劝才罢休。

后来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风铃，也渐渐淡忘了那段回忆，直到来到了这里。

上学后，她朋友很少，家里阴郁的气压让她对于这些喜爱的东西再提不起兴趣，也就从没想过要去海洋馆看看。

自从来到这里，这里的一切当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好。

两人并肩朝家的方向走去，沈鱼忽然靠近，脑袋凑到许东升肩膀旁用很小的声音飞快说了句：“许东升，你真好。”

不等许东升反应，她就迈开步子朝自己单元门口跑去，跑到门口后，又转过头伸手朝她挥了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然后转身消失在单元门口。

许东升站在远处，举起手挥了挥，转身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