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阳的鱼 第18章 我是没有未来的

“知道你会做饭，没想到你做的还挺好。”沈鱼看着满满一桌菜对许东升比了个大拇指，许东升脱下围裙拍了拍她：“去洗手。”

“你做这么多菜，咱们两个人怎么吃的完？”沈鱼走进洗手间对外面的许东升说。

“吃不完就剩下，接下来两天我的伙食就有找落了。”

沈鱼走出来看着许东升眨眨眼：“大少爷还吃剩饭啊？”

许东升笑笑给她倒了杯果汁坐在桌边：“小时候我和我妈妈一起生活，我妈妈小时候过得很苦，所以很节俭，就算我爸每个月给她的钱足够我们挥霍她也不敢乱花，有时候我爸爸去她那里吃饭，她才会做一桌菜，几乎每次都吃不完，我爸走以后我们就会一起吃几天剩饭。”

沈鱼端着饮料微微愣了愣，以前她妈妈也总是这样。

“吃吧。”许东升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沈鱼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在群里。

【那条小鱼】：来许老师家来蹭饭。

群里很快有了动静。

【云朵飘飘】：啊啊啊，看上去好香啊，你们背着我们开小灶！谴责！

【九日】：看着不是很好吃，因为我吃不到。

【圆周率】：眼泪从嘴巴里流出来。

沈鱼看着群里的消息心里暗自得意，夹起排骨送进嘴里。

“好吃！”她惊叹，许东升的手艺完全不输外面馆子，许东升笑眯眯的看着她：“喜欢就好。”

“对了，我刚刚看到你在做往年真题集。难吗？”沈鱼边吃边问。

“还可以，你没做？”许东升问。

沈鱼顿了一下，尴尬的笑笑，如果是原来，她可能会因为升学考试而紧张，但现在，她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对于考试她并不是十分努力。就算之前约定好要一起考市一中，她也并没有把所有重心放在学习上。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奇怪，沈鱼刚想开口许东升却抢先说话了。

“你不想考一中吗？”他盯着沈鱼，似乎很想在她这里得到答案。

沈鱼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先点点头又摇摇头。见许东升依旧一脸不解，她才笑着开口：“我不知道。”

许东升依旧盯着她不说话，这样的注视让她有些局促，她放下碗筷看着他正色道：“许东升，你有想过未来吗？”

“未来。”许东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就是，以后的生活。比如做什么工作，在哪里生活，和谁一起生活之类的。”

许东升垂眸陷入思索。

沈鱼看着他的样子，轻笑一声：“大部分人对未来都是有预期的，不说远大的志向，就比如你早上起床，你下意识的会想早饭要吃什么，晚上睡觉前，会想起明天要做什么事。”

沈鱼拿起饮料喝了一口：“大家可能会对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但是都明确的知道自己的生活是按照一定轨迹在运行的。”

许东升安静的坐在对面听她讲话，沈鱼盯着桌上的排骨发呆：“可我不知道。”

她的笑掺杂些许无奈：“我和你说过，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和风城很像，一切都很像，有时候我会有一种我还在原来那个地方的错觉，但每次看到你们，我又会打消这种念头。”

“在那里我的生活和这里几乎天差地别，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是某个时间节点，我就会再次回到那里去。所以我不知道这种对于明天的规划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所以干脆就不去做规划了。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万一哪一天我回去了，起码不会让自己有那么多遗憾。”

“大家都有看得见的未来，可我看不见我的未来。”

说着说着她的鼻尖有些酸，想哭。

她总是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似乎不去想这些烦恼就不存在。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充满期待和幻想，但不知什么时候回会到过去的想法又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剑，让她永远无法完全沉浸在这种幸福里。

许东升就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半晌才缓缓开口。

“那为什么不活在当下呢？”他说。

沈鱼抬眸看他。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到过去，起码你现在还在这里不是吗？为了一个只是在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放弃当下的选择，得不偿失。”许东升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他的话像一支羽箭击碎了一直罩在沈鱼心头的玻璃罩。

许东升夹起一块排骨放在她碗里。

“其实每个人都无法确定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所谓未来和目标，只是一个信仰。我们朝着心里的目标走，其实路上的风景不一定会像想象中那样，会有很多意外发生，但只要往前走，总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他说。

“人都是要活在当下的。总不能因为未来的不确定性就放弃现在吧。”

“就像我昨天睡觉之前，也没想到你会来找我啊。难道我因为不知道你会不会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就不睡觉了吗？”许东升的笑很温柔，他身上总是带着一种成年人才有的稳重成熟的感觉，就算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完全不觉得违和。

“是啊..”沈鱼盯着碗里的排骨呆了一会儿。

“如果不能避免意外，就要及时行乐才对。”她说。

“是，所以..”许东升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了门铃声。两人相视一眼，许东升起身走到门口，看到屏幕时他的脸色忽然暗了下来，似乎对于来访者不太欢迎，但他还是打开了门。

“小升。”一个好听的男声从门口传来，随后一个高大的声音走了进来。是许言，他手里拎着一袋外卖进来看着许东升微微一笑随后眼神扫了过来，看到沈鱼时眼底快速滑过一抹惊讶。

沈鱼急忙起身对着许楠小声说了句：“哥哥好。”

许言也对她点头示意，之前两人在医院见过，但也只是打了个照面没有说过话，沈鱼心里还是很紧张的。

许言拿着手中的外卖晃了晃。

“看来我来的不巧啊，你有客人在。”

许东升面上没了刚才的笑意，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介意我一起吗？我带了好吃的。”许言换了拖鞋走进来对沈鱼说，沈鱼笑着摆摆手转头看向许东升，在长辈面前沈鱼扮乖很有一套，很小的时候妈妈企图让她来讨爷爷奶奶的欢心以此来让爸爸多回家看看。

可惜爷爷奶奶一家重男轻女的厉害，无论她怎么装乖哄他们开心，他们对她也都只是面上过得去的和善。

许东升面无表情的路过两人进厨房拿了一套餐具出来。

许言穿着一件高领黑色毛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边框的眼镜，中指带着一枚银戒，他和许东升长得有六分相似，但眉梢眼角的神韵却完全不同，眼角微微上挑，鼻梁高挺，嘴角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

如果说许东升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那他就是精明通透的商务精英。

“你叫，沈鱼对吧？”许言打开保温盒推向沈鱼道：“家里保姆炖的玉米排骨汤，尝尝，小升的最爱。”

沈鱼乖巧的点点头又转头瞥了一眼许东升，见他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这才拿起一旁的汤勺舀了半碗汤。

“公司今天不忙吗？”许东升的语气很平淡。

沈鱼看得出他和许楠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很好，但两人之间也并没有浓重的火药味，反而是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许言轻笑一声：“前两天出差谈了个项目太累了，回来想着休息两天。”说着从沈鱼说中接过汤勺盛了一碗放在许东升面前，许东升点点头。

屋里再次陷入沉默，还是许言率先开口。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小升往家里带女孩子呢。”许言语气中满是笑意。

“周琴不是..”沈鱼抬眸疑惑的盯着许言，许言笑笑。

“那小丫头不算，你是第一个。”

沈鱼乖巧的点点头，没想到许言的下一句话，差点没把她吓得呛死。

“你是他女朋友吗？”许言靠在椅子上笑的一脸淡定，沈鱼差点一口汤喷出来呛的直咳嗽，许东升急忙过来帮她拍背，转头淡淡的瞪了许言一眼。

许言双手抱在胸前笑了两声。

“开个玩笑，小姑娘不经逗。”

沈鱼接过许东升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笑道：“没事，没事。”

许言的话很多，滔滔不绝的将这最近出差谈项目对方是怎么给自己使绊子压价格，又是怎么千方百计想要从他手里捞好处。

许东升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沈鱼倒是听的一脸认真。她从前就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她总是好奇爸爸妈妈到底在忙什么。但他们从不会给她讲的如此详细。

许言看着沈鱼专注的样子，眼底多了几分玩味。

“小鱼，你听的这么认真，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他问。

沈鱼点点头。

“听说你成绩很好，以后来哥哥公司上班怎么样？”他盯着沈鱼，嘴角勾起一抹亲和的笑。

沈鱼还没开口，许东升就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等会儿我给你推荐基本真题集，你回去看看。”

沈鱼看向他，才发现从刚刚开始，许东升的脸色就越来越差，她点点头，呆呆的回应了一句“好”许言看见许东升的样子哼笑一声。

三人吃完饭，沈鱼和许言坐在客厅看电视。

“这个小明星之前我们公司要找她做代言来着，后来发现她给那些老板做三陪...”许言一边指着电视上的明星一边给沈鱼将那些八卦，沈鱼靠在沙发边听的津津有味。

许东升从书房走出来将一沓练习册放在桌上对沈鱼笑道：“给你找出来的一些，你先拿回去做。”沈鱼仰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道：“谢了~”

许东升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许言，视线又转到电视柜上的合照脸色有些难看，转身回书房去了。

天色逐渐变暗，许东升正埋头做题书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他转身看到许言靠在门口，就又转过头看题，许言走进来站在他身后。

“老头子最近身体不太好，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许言的声音上扬听上去像是开玩笑，许东升埋头看题片刻才开口：“再说吧。”

许言看着书柜里的书轻笑一声：“行，那我就不多说了。对了，外面那个小姑娘，你喜欢她？”

许东升抬眸怔愣的片刻，轻轻点了下头。

“我查过了，她家是做新能源的，家底清白，长得漂亮，学习好，人也挺乖的，适合你。”

“嗯..”许东升有些不耐的蹙蹙眉，他真的很不喜欢许言动不动就查他身边的人。

“嗯~看上去是个很有灵气的孩子，我还挺喜欢的。”许言摸了摸下巴。

“变态。”许东升的声音很小，语气也很平静，许言惊讶的眨了眨眼。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笑道：“我走了，晚上还有个会。小姑娘睡着了，你出去看看吧。”

“嗯。”许东升依旧低着头，一点也没有要送他的意思，许言无趣的撇嘴，转身出了书房。

直到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许东升才放下笔走出书房。

客厅没开灯，电视还开着，女孩蜷缩在沙发上睡得安稳。许东升从房间里拿了条毛毯，走到女孩身边轻轻盖在女孩身边俯下身帮她轻轻盖上。

女孩睡着的样子很好看，平日里灵动活泼的样子褪去后，剩下的是安静温柔，像个柔软的小兔子。

他坐在女孩身边的地毯上，靠在她身边。

他调小了电视音量，听着身旁女孩安稳的呼吸声，傍晚外面还在小学，天已经黑沉下来，屋里暖烘烘的，他盯着电视机发呆，里面的内容完全没看进去，却觉得格外安心。

前十几年的人生，他总是埋头做自己的事，就像沈鱼说的，这一切似乎都是有既定规律的，他只需要埋头往前走，按照众人希望的轨迹走下去就好。

但沈鱼出现了，她转学过来那天早上，上学的时候，他在教学楼下看到她跟着爸爸从车上下来。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只觉得心里压抑依旧的情绪微微松动了些许。

像是被冰封的土地被撞裂了一个缝隙，有阳光和雨水照进来，让那片土地重新拥有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