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落黄昏后 第162章 机器人

巨大的黑影再次出现时，两人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没有上一次的慌乱，凌焓声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正在蓄力的枪口对准自己。

“砰”！

这次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一个造型诡异的圆形炮弹。炮弹对准凌焓声的方向高速飞来，却被他轻易闪过。

凌焓声自然看不清炮弹的形状，但计算是从炮口闪光的一刻开始，而躲避是本能。

“百里行歌，报点！”

耳机里传来百里行歌冷静的声音：“三点钟，动力臂衔接。”

话音刚落，凌焓声直接了当地接势起跳，挥剑。无数看不清的剑光中，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子弹准确击中铁皮机器人的头部，将机器人的机械眼球击碎。

与此同时，机器人的右手连接处发生小型爆炸。火光下，沉重的机械臂轰然落地，激起一阵细碎的尘埃。

凌焓声随着机械臂同时落地，刚刚准备擦擦汗，就听见耳机里百里行歌冷漠的声音。

“背后。”

凌焓声条件反射地匍匐倒地，顺势一滚，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落在地上擦起一片弹痕。他不敢停留，赶在下波子弹到来之前翻身爬起，朝着不远处的柱子奔去。

“换弹CD10秒。”百里行歌鼓励道，“加油，祭司大人。”

凌焓声遗憾：“刚刚应该砍左边的，失算了。”

“祭司大人在逃命的时候还能回复我，看来这点强度难不倒祭司大人呢。”百里行歌在耳机里阴阳怪气。

凌焓声不解：“你在暗示什么？”

百里行歌沉默一阵，耳机里传来缓慢地拉栓声。

凌焓声不知道对方在搞什么，赶在10秒换弹期结束前躲在研究所门口立柱后，短暂休息一会儿，思考自己该怎么利用每一次换弹期。铁皮大个的右臂已废，如果能利用这个盲区......

等等，刚刚百里行歌是击中了这东西的头部，那为什么子弹还能追着他打？！

“它朝你的方向过来了。”

百里行歌突然发出声音。他不知道在做什么事，耳机那头时不时发出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刚刚你不是击中了......”

“是我们先入为主，机器人判断周围环境的方式不止一种。我们或许是损坏了它的视觉模块，但其他模块依旧存在。”

百里行歌的气息逐渐平稳：“没关系，我可以......”

“你别冒险。”凌焓声立刻说，“有什么计划可以交给我，你呆在原地别动。”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凌焓声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你在干什么？”

“晚了，我已经动了。”

声音从耳边和凌焓声的头顶传来。

屋顶平台的边缘，百里行歌架起枪，瞄准底下正朝凌焓声逼近的大型机器人。

大祭司看不见，但他能看见——机器人的颈部与后背的连接处有一个直径不到五厘米的小洞。如果这不是某位设计者自以为是的小巧思，就位置来看，这无疑是机器人的弱点。

他小心翼翼地把腿垂在屋檐外，沉重的枪架在肩上，瞄准了那个正不断移动的小洞，呼吸逐渐平静。

凌焓声。凌默。大祭司。

他当然明白为什么对方那么紧张。这种紧张从不是对他本人。从一开始，大祭司对他的关注只因为未来。

未来的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的他无法想象。他只知道很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就好像自己受到的恩惠全部源自另一个人，即使那个人就是未来不可知的自己。

视野里的目标逐渐稳定。他屏住呼吸，轻轻扣动扳机。

那就让他也来展现一点属于现在自己的价值吧，别让自己只剩下“活着”一种价值。

枪声响起，庞然大物在台阶前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失去主人的守卫坐在自己守护的家园门口，破碎的面部朝向凌焓声的方向，静静地“看”着。

百里行歌刚刚松了一口气，身体重心一晃，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

身体悬空的一刹那，百里行歌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是看着逐渐接近的地面，第一时间护住了自己的脸。

但他没有脸着地，而是稳稳地落入另一个人的怀抱。

他一时有些茫然，似乎没有意料到这种事的发生。但很快他的那些小小心思就随着某人的行为灰飞烟灭了。

“好重！”凌焓声把扒拉在他身上的人扯下来，安放在地上，看着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样皱起眉头，“我说过你不必冒险，我自己可以解决。”

百里行歌张张嘴，很是反应了一会儿：“您......还是不肯信任我吗？”

凌焓声揉了揉太阳穴，开始在走廊上走来走去：“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你想想，要不是这楼不算高，要不是我在这里接着你，你以为你还能平稳落地，像这样跟我说话？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的状况，为自己的生命负责？”

“但您也没有对您的生命负责。”百里行歌闭上眼，脑海里回想着之前那一幕，苦涩地说，“您如此轻易地就把后背留给了敌人......”

凌焓声无语：“那是我一时疏忽，你不用一直强调。”

“疏忽吗？但这样的疏忽却有好几次。从我与您相伴开始，您就一直，一直在冒险。而我每次想要帮忙的时候，您却以危险的名义将我推开。”

“我很挫败，非常挫败。”百里行歌轻声说。

凌焓声叹了口气：“以后有的是你发挥的空间。现在，我们俩在这里，你的命比我的命金贵得多。”

百里行歌猛地抬眼，眼神中夹杂着错愕与了然。他没想过凌焓声会把这件事直截了当地捅出来。自我麻痹许久的梦境终于被打碎，他在内心的空洞中看到了逐渐衰败的自己。

是啊，他那么任性，脾气也不好，祭司大人不喜欢自己是应该的。如果不是因为某样东西，祭司大人一辈子都不会瞥视自己一眼。

所以，未来的自己究竟凭借什么得到了祭司大人的信任？

“喂喂喂，你又在想什么？”凌焓声伸手在百里行歌眼前挥了挥，柔声说，“别钻牛角尖了。你很厉害，刚刚如果没有你，我们会耽误更久的时间去与那个大块头周旋。我为我刚刚的话道歉，看到你掉下来，我有点心急，口不择言了。”

百里行歌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凌焓声眨眨眼，蹲下身与百里行歌平视：“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抹消你的贡献。我知道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现在保证你的安全，很大程度上是保证时间逻辑的扣合。你今后的舞台很广阔，会经历很多事，最终成长为能庇佑一方天地的强者。我必须要保证这一切如期发生，你能明白吗？”

百里行歌缓缓点头。空洞被一点点抚平，他觉得自己要被大祭司哄好了。

明明这些都是他能轻易想出的道理，甚至他本人之前正是因此而纠结，但从大祭司的嘴里说出来，似乎就变了一层含义。

他好像突然不那么难过了。

“所以话说回来，之后如果你有什么想法，记得给我说清楚。在能保证你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我也很希望我能拥有一位得力助手。”

凌焓声笑了笑，站起身，向坐在地上的人伸手：“走吧？我们去看看这个研究所里面究竟是什么。”

百里行歌糊里糊涂地就被拉起来，身上还背着沉重的弹夹，跟着凌焓声走向那道被重新打开的门。路过死机的大机器人时，他还检查了一下，确认这东西不会再运作。

“小行歌快来！这里面好宽！”

百里行歌应了一声，慢慢走了过去。

这个实验室与他之前呆过的实验室都完全不一样。因其依山而建，需要上很多级台阶，走到真正的实验楼内部。

几层楼的中庭都是打通的中空层，摆放着与庙里的神鸟相同的雕塑，规格还比那大几倍。凌焓声抬头望了望高到已经完全看不清的鸟头，心想宫溯宁的本体究竟有多大。

密钥沉甸甸地落在裤子兜里，随着他的前行摩擦他的大腿。这把密钥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要用在哪里是一个问题。

他迈步走向一旁的电梯。电梯间旁是楼层分布图，凌焓声注意到，他一直想找的档案室在第五层，与一堆办公室挨在一起。

“这个电梯也需要人脸识别。”百里行歌遗憾地说。

凌焓声走过去，见那个屏幕无规律地闪动着，比之前完全黑屏的门禁要好很多：“至少还能亮......”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见身后源自雕像下方的响动。

与之前威风凛凛，现在坐在院子里的铁皮人同款机器人，正从雕像下方裂开的小门里缓缓走出，两个红点直接锁定了他们俩的位置。

“不是吧，还来？这室内怎么也搞这种......”

凌焓声还没说完，中空层的楼上便传来一声懒洋洋的提醒。

“麻烦二位让一让，别被误伤了。”

机器人刚刚踏出小门半步，就被从天而降的长枪径直穿透了弱点，被插在地上无法动弹。

身着黑衣的女人从楼上轻盈跳下，长枪在空中灵活地旋转半圈，回到了她的手上。

“祭司大人，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