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门 第20章 第 20 章

纪文宣应酬了一天，也累了，只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晚了，明日里再说吧。”

柳氏放下心来，点点头：“听你的。”

床榻上，两人温存一番，沉沉睡去。

清晨，门房那边来报：

“夫人，国公府那边来人了。”

柳氏正梳洗，闻言并不慌乱，只觉得是像往常那样，是沈夫人派来的人，给纪青妩送东西的。

魏国公府显赫，沈夫人出手也阔绰，每季都会派人给纪青妩送些滋补养生的药材，当季时兴的布料首饰。这些物品虽没能送到纪青妩手中，但帮柳氏省下了一笔不小的开支。

柳氏吩咐：“和往常一样，多给些赏钱。”

这时，负责在堂前接待的人又来禀：

“沈夫人身边的乔妈妈亲自来了，说是有话要同夫人说。”

柳氏当即起身，皱了皱眉：“怎么不早说。”

那乔妈妈从小丫头时便一直跟在沈夫人身边，十分受沈夫人信任倚重，那乔妈妈的意思，多半就是沈夫人的意思。

只如今不知道这乔妈妈此次来，所谓何事，她上一次来，便是受沈夫人的之命看望纪青妩，如今多半又是如此。

但事情怎么会如此巧合。

难道昨日……

柳氏皱眉吩咐丫头：“去看看大娘子醒了没，若是醒了，别叫她乱说话。”

稍微缓了缓神，柳氏起身去了正堂。

主坐下首端坐着一个妇人，正是沈夫人身边的乔妈妈。

她鬓发梳得一丝不乱，姿态端庄得体，那仪态打扮瞧着比一些官员府上的当家主母还要威严上许多。

她见了柳氏，不紧不慢的的起身同她行礼。

柳氏哪里赶受她这一礼，当即快步上前搀扶：“乔妈妈，不必多礼，往日里多受沈夫人照拂，还未曾答谢一二。”

乔妈妈昨日早就听闻了这柳氏的虚伪作态，心中厌恶。

此次本就是做个样子，闻言倒也不谦让，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柳氏心中一堵，她也本就是一让，谁知对方一个仆人竟当真不把她放在眼里。

乔妈妈不欲和她多言，开门见山道：“我此次来，是来接纪大娘子到国公府上的，相比昨日大娘子已经和你说了此事。”

柳氏闻言愣了，心里咯噔一下。

她昨日恼火极了，只想着教训纪青妩，全然不曾料到她竟当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搭上了沈夫人，甚至转眼第二日，国公府就带人来接了。

乔妈妈见状眉头一紧，目光扫向门口：“怎么不见纪大娘子过来？”

柳氏为难道：“阿妩还未来得及同我说。”

“也怪昨日那场骤雨，阿妩身子本来就虚弱，又因淋了雨染上了风寒，一回来就病倒了，早知就不该允她出门的……”

柳氏边说着，便掩面做出一副难过的模样。

她昨日既然那般收拾纪青妩，自然是也是有后手的，即便是纪青妩昨日当真认识了什么人，可不过一日的功夫能有什么交情，哪里值得冒着被过了病气的风险来看望她。

又因着宴会上那场骤雨，不少身子弱的，没准也要因此染上风寒，那纪青妩因此发热自然也没什么奇怪的。

乔妈妈盯着她：“纪大娘子昨天回去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

柳氏掏出帕子抹泪：“风寒入体叫人不易察觉，可一旦发起热来，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我们又哪里来得及防备呢。”

乔妈妈问：“可请过大夫了？”

柳夫人点头：“请的珍草堂的林大夫，已经煎药服下了。”

珍草堂的林大夫，在京城也是排的上号的医科圣手，诊金高昂，

柳夫人既舍得请来给纪青妩看病，看来应当也不是那纯恶之人。

闻言，乔妈妈长叹一口气：“劳烦柳夫人，带老身去看一看纪大娘子。”

柳氏犹豫道：“阿妩这病来的急，乔妈妈你不妨过几日再来探望，免得过了病气。”

乔妈妈闻言再次起疑，她起身：“总要亲眼看过了，才好回复夫人。”

柳氏便知道这下是躲不掉了。

她心中暗暗祈祷，纪青妩这丫头这会儿可千万别醒过来。

柳氏领着乔妈妈进了纪青妩的厢房。

房间飘荡着里一股浓浓的药味，只闻着便叫人有些难受。

柳氏用帕子悟了口鼻，踏入房中，隔着床帐几步远便停下了，不肯再上前，生怕被过了病气。

乔妈妈却顾不上那么多，她快步走上前，掀开床帐，却见纪青妩面色苍白的躺在窗上，双目紧闭，秀美的眉宇蹙起，一副痛苦的模样。

她丝毫不见嫌弃的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乔妈妈问一旁侍疾的玲珑：“大娘子怎么还未醒来？”

玲珑认得乔妈妈，可余光瞥见一旁冷眼盯着自己的柳氏，她不敢多说什么。

只面上仍还维持着镇静：“大娘子高热不退了大半夜，一直到今早才退了热，这会才昏睡了过去。”

柳氏趁机道：“阿妩如今这个情况，怎好意思送到沈夫人跟前添烦，不妨等她身子骨养的好些了，我再叫人把她送过去。”

乔妈妈思忖片刻，却是觉得如今纪青妩这般虚弱，实在也不宜再折腾，若是贸然搬到国公府上去，换了不熟悉的地方，也不利于恢复修养。

乔妈妈思考片刻，决定先回去通禀沈夫人再做打算。

走之前，她同柳氏叮嘱道：“柳夫人，我家夫人极看中纪大娘子，此次老身未能接大娘子回府，夫人心中必然挂念，还望柳夫人您多费些心神，嘱咐下人尽心照顾大娘子一二，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柳氏礼数周到的将乔妈妈送出门，直到上了马车离开。

笑容也瞬间消失。

把纪青妩送去魏国公府享福？

这怎么行，纪青妩若不在府上，那沈夫人又怎会好心送银钱给忠毅伯府。

她又怎么可能容许着那卢氏的孩子，越过自己越过纪芙去。

纪青妩最好一直是病着。

一直在忠毅伯府上，被国公府话银子养着着才好。

……

玲珑悄悄跟在柳氏和乔妈妈不远处。

原想寻个机会单独同乔妈妈见一面，谁知柳氏竟寸步不离，直至把乔妈妈送走，也没能叫她再寻到说话的机会。

远远瞧见乔妈妈走出大门迈入马车。

玲珑急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昨夜纪青妩抬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湿透了，那时便浑身高热，昏迷不醒，半夜还在说着胡话，原本今早已经稍微好些了，还虚弱的安慰她：今天魏国公府来人要接自己，让她不要担心自己。

可不一会儿，柳夫人房里来了两个大丫头，硬生生掰开纪青妩的嘴，给她灌了碗不知是什么的汤药。

她便再次昏睡了过去，怎么喊也醒不过来了。

再然后就是乔妈妈来了，她偷偷用力掐了大娘子许多次，都没能把她叫醒。

想到毫无生气躺在床榻上的纪青妩。

玲珑泪水止不住的淌，旁的丫头都笑话她跟了个穷酸的主子，买不起首饰头面，穿不起体面衣裳。

可她的主子分明待她极好，从不苛待训斥她，自己得了好吃的也想着她这做下人的，虽然自己没什么钱，但待她却从不吝啬……

早知道方才在厢房的时候，她就不应该顾忌柳夫人，直接豁出去同那乔妈妈说，让她带大娘子离开。

……

纪青妩只觉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头疼身上无处不疼，没有一处是不难受的，似乎身在地狱般折磨。

这段时间里，纪青妩头脑中也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从前是她太天真了，原本柳氏并未对她做什么，只是她没有触及到对方的利益。

一旦触及根本，则会毫不留情的对她下手。

柳氏似乎存心不让她好过，命人熬的汤药只是吊着一口气，却不能根治病灶。

看样子是想叫她彻底虚弱下去。

好将她彻底掌握在手中。

那恐怖的梦境也渐渐与现实相接，令纪青妩不寒而栗。

她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去。

只是如今她房中的玲珑和棠儿已经被换到了别处做事，现在服侍她的两个丫头是柳氏调过来的人，正是乔妈妈来的那天给她灌蒙汗药的那二人。

这会儿连餐食都是直接送到房中，不叫她出门。

柳氏如今彻底将她防备了起来。

而父亲纪文宣，纪青妩根本不指望他。

他从未管过纪青妩，只会叫她好好听柳氏的话。

纪青妩虚弱的躺在床榻上，越想越觉得，前途简直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