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门 第15章 第 15 章

纪青妩斟酌后，规矩道：“陆世子人中龙凤，阿妩不敢妄加评议。”

她这般说辞倒是叫沈夫人纳罕了一下。

往日里那些世家贵女们接近她讨好她，多是为了允执。

就算有所掩饰，可提起允执时，那副女儿家的娇羞之态是藏不住的。

而如今她这话问的如此直白，可眼前的纪青妩面上却是看不出丝毫对允执有意的模样，甚至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谨慎。

沈夫人有些疑惑。

原以为是郎有情妾有意，可如今看纪青妩的模样，似乎是对允执无意。

沈夫人当然没有自大到认为，天下的好女郎都得围着自己的儿子转。

只是纪青妩是悦娘的骨肉，又知根知底，比起旁的世家女郎，沈夫人心中自然更倾向于她。

不过具体还要看纪青妩的意思。

沈夫人笑道：“阿妩不必拘谨，咱们只是私下里说道，要我说啊，允执他看着待人谦和有度，实际上是个眼高于顶的性子，京中那么多钦慕他的女郎，竟是没一个能看顺眼的，也不知将来哪家女郎能磨了他这心高气傲的劲儿去。”

这话里存了些许试探。

纪青妩闻言，心中也暗自揣摩沈夫人话里的意思。

难不成方才沈夫人问她“觉得允执怎样”，真是她心里想的那个意思？

不然她又算哪根葱，沈夫人缘何要同自己一个云英未嫁的女郎讨论自己亲儿子的婚事。

不论如何，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那陆观澜毕竟是沈夫人的亲儿子，沈夫人说他那是自谦，她要也跟着说陆观澜的不是，那就是她不懂事了。

纪青妩一本正经：“世子龙章凤姿，才貌双全，又是这样好的家世，我若是世子，自然是瞧不上那些凡夫俗子，定然要娶那家世容貌，才情学识俱佳的女郎才是。”

听她这番言语，沈夫人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想法了，她似乎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允执。

不过她这般赞美陆观澜，沈夫人听着倒也顺耳。

沈夫人揶揄：“世上哪有这般万全之人，怕是仙子也不过如此了。”

纪青妩笑着附和：“可除了这样的仙子，我倒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女郎能配的上世子。”

沈夫人瞧着她，唇角带笑：“其实那些都是虚的，无论对方什么家世门第，有无才情，只要允执喜欢就好。”

纪青妩隐约中似乎明白了沈夫人的意思，一抹不可说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还未等细想。

大丫头杏儿掀了帐子禀告说，公子到了。

纪青妩连忙起身迎接。

她立在沈夫人身边，规矩顺从的半低下头，余光正瞥见陆观澜一撩衣袍，抬脚进了帐子。

人还未至跟前，那迫人的气势似乎已直逼面耳。

他身形颀长，宽肩窄腰，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

似乎是察觉到了纪青妩的窥视，他目光带着审视扫过她。

纪青妩将脖颈垂的又低了几分。

从高处看去，那一抹纤细雪白愈发显眼，姿态柔弱却又美丽，一副无辜又惹人怜爱的模样。

无论何时，她的美貌都自成一股风情。

像是无声的引诱。

带了莫名的蛊惑，撩人心弦。

陆观澜心中升起一股烦躁，看向纪青妩的视线又冷了几分。

沈夫人则趁机悄悄打量着二人。

正如她所料，允执一入帐子，目光就暼向了纪青妩所在的方向。

只是那视线却有些不对劲。

神色中看不出半分情意，反倒像是有些……厌恶？

她莫不是看错了，若是厌恶的话，先前为何又会邀请阿妩进帐子避雨。

沈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沈夫人决定再观望一下，她亲热的拉过纪青妩的手，同陆观澜道：“虽说你们方才已经见过面了，但还是有必要正式引荐一下，这是我故友之女，唤做纪青妩，论起来便是你的表妹，往后你可得多照拂着些。”

又温声同纪青妩道：“今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尽可以寻你这表兄解决。”

纪青妩忽然有一种踩在棉花上的不切实际的感觉，原本以为难于登天的事情，如今就这么轻易的送到了她眼前。

像是做梦似的，京城第一贵妇沈夫人温和的牵着她的手，把她认作了侄女，那云端之上不可亵渎的陆世子，她竟能以表兄相称。

纪青妩强行定了神，随后才抬眸看向陆观澜，又拿出十二分的乖巧，脆生生的喊了声“表兄”。

她音色本就娇柔，如今又刻意表现，嗓子好像在蜜里浸了一番似的，听起来甜丝丝的。

妩媚的眸中好似含了一汪春水，惹人心荡漾。

沈夫人觉得，若自己是男子，必然要被她迷了魂魄去。

可偏偏就有人不解风情。

不光是神色冷淡，甚至连礼貌的微笑也无，声音也冷冽如冰泉：“无需多礼。”

竟是连喊一声表妹也嫌多余。

纪青妩心知对方不喜自己，

先前他请自己入席只是看了谢三郎的面子。

她这会儿人也跟着清醒了几分，沈夫人如今护着自己，可将来自己总归是要嫁人的。

将来若是能借着沈夫人的势，攀上一门好亲事才是实实在在好处。

如果可以，最好想些办法获得这位陆世子的好感。

魏国公府三代单传，眼前的陆世子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自己若是惹了他的厌弃，沈夫人未必会站在自己这边。

反之，若是她能想办法趁机抱上这位陆世子的大腿，得他庇佑，那么将来定然是一片坦途。

原本帐中和谐融洽的氛围，因陆观澜的到来而有些凝滞了。

沈夫人便主动开了话匣子同纪青妩说了一些当年与卢悦的趣事。

“你母亲当年也是极活泼的人儿，带头组建的女子马球队，在京中风靡一时呢。”

“她把戏极好，那鹞子翻身连我都不敢做，她却能做的行云流水。”

“你是既是悦娘的女儿，我猜骑术应当也是极好的。”

纪青妩闻言尴尬道：“姨母，我未曾学过骑马。”

沈夫人倒也不在意，只道：“没事，你若是有学骑术的念头，回头府上请个女师傅教你便是。”

时下，京中马球盛行，上到皇室贵族，下到平民百姓，皆以挥杆驰马为乐，世家贵女们也以进入那“木兰队”“锦云社”为荣。

纪青妩听着自然是十分心动，对于话本上描述的那般风驰电掣，畅游于天地之间的自由感觉，她一直心驰神往。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又哪里舍得拒绝，她期待的看向沈夫人：“姨母，阿妩愿意学。”

她说话时，妩媚又清亮眼睛睁的大大的，嗓音娇柔悦耳动听，像是乖巧的猫儿一样。

叫沈夫人如何能不喜欢她。

她当即吩咐一旁的陆观澜：“允执，回头帮阿妩寻匹宝马来。”

话刚说完，又不放心的嘱咐，“女郎都爱俏，记得挑匹好看些的。”

自己母亲的吩咐，陆观澜自然是无有不应，只目光不免又落到了纪青妩身上。

她柔软的身子如今尽然倾向了沈夫人，面上带着再自然不过的讨好笑容。

不仅如此，还要殷勤的起身，帮自己的母亲揉肩捶背。

俨然一副狗腿作态。

可即便是这样忙碌，还不忘掀起那长睫，乌眸含水向他瞥过来，唇角勾起笑意，清浅惑人。

偏生沈夫人被她哄的团团转，笑容就没下过脸。

陆观澜微不可查的扯了扯唇角。

纪青妩原是觉得，给自己选马这样的小差事，竟被沈夫人吩咐给落这高贵的陆世子身上，心里觉得十分对不住，于是便向着对方讨好的笑了笑。

谁知对方不仅不领情，反而还把她给无视了。

纪青妩便知晓了，这陆世子是当真瞧不上自己，纵使是当着沈夫人，也连面子功夫都不肯做。

沈夫人的想法却与纪青妩截然相反。

她方才暗暗观察了许久，隐隐觉得，眼前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似乎两人之间还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情的事情。

允执看向阿妩时虽然冷淡中透着说不明的厌恶，可目光却是频频扫向阿妩。

而当阿妩带了笑脸看向允执时，他反倒没看见似的，丝毫不给人家女郎一个好脸色。

这种怪异不明的感觉……

倒是像那种，闹了别扭的男女，一方笑脸讨好，一方冷脸相对心中却还默默在意。

沈夫人又观望了一会儿，越发觉得事情多半是这样。

她欣慰极了，自己这儿子终于开窍了。

虽然说可能与旁人有些不同，但世上不同的男女夫妻各有不同的相处方式，这种事儿天下底下哪有个定论呢。

况且两人之间的事情，自然应该由两人之间去解决，她贸然插手，要是毁坏这来之不易的姻缘就不美了。

她知晓自己这儿子是极骄傲的，当着自己这母亲的面定然是难以向阿妩低头缓和关系，不若叫这两人单独聊聊，也好敞开心扉。

等两人重回旧好，想必她离抱孙子也不远了。

思及此，沈夫人同陆观澜道：“我有些乏了，允执你带阿妩出去逛逛罢，遇人也介绍一下。”

“阿妩既是我的侄女也是你的表妹，莫要叫人家欺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