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吹过 第7章 坟地

霜降以后，天气渐冷，傍晚天黑得越来越早，清晨天亮得越来越迟。

林晓和的家离学校大约一公里，每天早上四五点钟起床的时候，还伸手不见五指。

那个时候的早读是真的早，四五点起床，六点早读，七点早饭。等吃完早饭，太阳才开始从教学楼那边慢慢露出头。

林晓和的家离学校不算太远，但是步行的话，路不好走——需要先走一段曲曲折折的田间小路，再穿过一个松树林，爬过一个很长很陡的山坡，才能走到主路。

最关键的是那片松树林，到处都是坟墓。

不上课的时候，林晓和和姐姐去那边捡过蘑菇，只去过那一次，就再也不敢去了。

那个树林里，坟墓不仅多，而且很多土都有些松动，有的还露出了石灰和黑色的棺材木。被鸡刨过的地方，甚至还看到了白色的不知道什么骨头。

平时没有人同行，那是万万不敢走的。

开学前几个月，林晓和是和初三的姐姐一起上学的。

可是自从天气转冷，学校规定毕业班就要住校了。

幸好村里还有几个同校的小伙伴，大家一起约好结伴走，不然一个人要穿过黑漆漆的，周围又都是坟墓的那片松树林，还是怪瘆人的。

姐姐林晓仪以前学骑车摔断了胳膊，到了林晓和这里，因为路程本来就不算太远，田真干脆连学都不让她学了。

不然的话，还可以走大路，虽然远很多，但是至少不用走那段吓人的路了。

“哎，要是能骑车就好了。”林晓和对来喊她的小伙伴阿秀说道。

“好什么好啊，冷死了，手都冻僵了。”上个星期阿秀试了几次骑车上学，那滋味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不是吧……那我们以后……就天天走路呀？”林晓和有些沮丧地说。

“至少要等明年天气暖和了吧。”阿秀想了想又继续道：“反正你又不会骑车，哈哈哈，你又没有其他选择！”

“不会可以学啊。”林晓和不服气。

“小心你妈会打断你的腿！哈哈哈哈……”另外一个小伙伴阿辉凑上来道。

“我可以偷偷学，回头借你们的自行车给我学学啊！”林晓和讨好道：“我给你们带辣条！”

“好说，好说！”

辣条，谁不喜欢？！

小路上都是草皮，上了白白的一层薄霜，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着，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松林。

渐渐没人说话了，大家都默不作声加快了脚步。

听不到说话声，周围树林里的声音却听得更真切了。

不知道是猫头鹰还是什么鸟，咕咕咕地叫了几声，在枝头扑棱了几下翅膀，林晓和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赶快走，走过了就好了。

每天走到这里，林晓和都是这个心声。

突然，林晓和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阿秀的书包上，有一个红点点！

还会动！

人在走，红点也在走！

这，该，不会是，是鬼吧！

林晓和吓得三魂七魄都丢了！紧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想喊阿秀，又怕阿秀已经被鬼魂附身！

万一回过头来，是个鬼脸……那能把她直接吓晕过去！

半天不敢动弹，还好后面还有阿辉跟着，不然林晓和都不知道自己的脚是怎么继续跟随部队走的，

“阿辉，你……你……你快看！”林晓和指着阿秀的书包，支支吾吾半天才敢说。

顺着林晓和的手指看去，阿辉什么都没看到。

“啊……在，在地上！”红点点不光会动，而且还忽上忽下，一会儿在这个人的头上，一会儿跑到地上，一会儿又消失不见。

“什么鬼东西！”毕竟还是男孩子的胆子大，阿辉的语气里半是愤怒半是嫌弃，就是没有胆怯。

“是……是……什么东西啊？”林晓和惊魂未定，不过看到阿辉的样子，稍稍找到了一点点安心。

阿秀也回过头来。当然，并没有出现一张鬼脸。

“是不是激光笔啊？”阿秀的弟弟也有一支，最近男孩子们中间很流行这个。

只是不知道哪个调皮鬼，竟然拿这个出来吓人。

“肯定是大路上那些骑车上学的！跑到山坡上去往下面照，等揪出是谁，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太缺德了！”阿辉缩了缩袖子，把两只手重新揣进袖子里。

树林的尽头就是山坡，天还没亮，就着月光勉强能看清走路，离得有点远，还看不清上面有没有人……

应该就是吧。

林晓和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真是恨极了这个恶作剧的人。

很快就走到了山坡前，一行人果然看到上面站着几个晃动的人影！

“喂！你们站住！”还没到跟前，阿辉就朝前面大声地喊道。

一边喊，一边往前追上去。

“哈哈哈哈，被吓到了吧！哈哈哈哈……看把你们吓的！”笑得最凶的那个，分明很眼熟！

是房子明！

旁边那个站着不怎么动的那个是……钟辰？

印象中他好像都不怎么笑，即使是前后桌，除了必要的学习交流，也没什么多余的话。

他看着不像恶作剧的人啊……

其他的人看到他们赶上来，一哄而散跑开了。

房子明和钟辰看到林晓和在下面的人群中，站着等她们走上来一起走。

“你们太过分了，这样吓人，可真的会把人吓坏！”林晓和责怪道。

“不是我，是钟辰！”房子明大呼冤枉。不过即使这样说，也得有人信啊……

林晓和给他一记眼白，那意思很明显。

“真不是我，不信你问钟辰。你别被钟辰的外表骗了，他……哈哈哈哈~哎……哎，别打！别打！”房子明一边讨饶，一边跑。

阿辉追着房子明跑远了。

“真的是你？”林晓和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本身就很，诡异。

下一秒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嗯。”钟辰轻轻答道，仿佛在回答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额……啊？”钟辰走在前面，林晓和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也想象不到，冷漠如钟辰，是如何做这样一件奇怪的事情的。

在班里，他几乎不和女生说话——除了必要的收作业和偶尔有几个人去请教问题之外。

……

接下来说什么……

好像，无话可说？

房子明在的时候，仿佛从来不缺话题。

和阿辉阿秀一起走的时候，即使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可是，现在就剩他俩走在最后。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个，你不骑车吗？”钟辰先开口，去扶停在路边的自行车。

“不会骑。”“而且我家也不远。”林晓和答道。

“哦。”

又是一阵沉默。

“那个……”

“那个……”

“你先说……”

“你先说……”

半晌，两人打算打破尴尬，不约而同地开了口，不料引得更加尴尬了。

“你先说吧。”钟辰道。让女孩子先说，这才是绅士风度。

虽然刚刚那件事，可一点儿也不绅士！

“听说你姐姐在初三。”这个听说，当然是从房子明那里听来的！

“嗯。你姐姐也是？”

“嗯。住校了。”

“我姐也是。”

……

“数学作业做完了吗？”林晓和想到昨晚还有一道题没有解完，不如问问钟辰，顺便，可以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做完了。”果不其然。

“那一会到教室，可以教我一下吗？”谦虚谨慎，中华传统美德啊，请教问题一点都不可耻。

“好。”钟辰抬头看看天空，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上方，不由得泛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