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很早就搬去市区住大别墅了,这里的老屋本来是江家奶奶在住,那会儿一家子人还常来看望,七年前江奶奶病逝,渐渐的就不来了。也就是江练,每逢寒暑假都要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因为这样,他们的邻居情分才能一直维持下去。
江练在大学附近有自己的房子,以往也都住那儿,但这回他有点想法。
“我想继续住在这里。”他说。
石青诧异:“为什么?距离这么远,要是早八你不得六点就出发?”
江练想了想,说:“我会按课程表来,一周三次早八,前一天晚上我会住学校那边,其它时候照常回来这里住。”
石青瞠目结舌:“你折腾这么大劲儿干嘛?”
“不折腾。”江练半搭着眼皮,说得随意,“我有车,很方便。”
有车是比较方便没错,但还是没有必要啊,石青想不懂,这孩子就这么喜欢这里么,因为有童年的美好记忆?
江练自然没法说都是因为你,因为时刻黏在你身边的石明修终于走了,他每年就那么点时间来维持之间稀薄的缘分,关系根本不得寸进,他急了。
更重要的是,江练敏锐察觉到石明修的离开让石青松弛了许多,他总觉得石青在进行什么转变,似乎卸下任务,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了,要重新开展自己另外的人生一样,江练不太能抓到那种感觉,但他没由来的感受到了危机感。
石明修不在,机会在眼前,他要抓住。
第二天一早,石青刚出门,就看见江练穿着运动装,曲起一只腿靠着墙,姿势摆得极帅地——啃包子。
一见石青,他就把手上的早餐递了出去:“南瓜粥,我记得你挺喜欢吃南瓜,是温的,现在吃正好,还有蒸饺,搭着吃。”
石青接过来,稍微思考了一下,不掩小小的惊讶:“你该不会是特意等着给我带早餐的吧?”
江练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把塑料袋团吧团吧,含糊应了一声。
石青失笑:“你干什么,真把明修的话当真了?你不用这样,我哪儿用得着一个小孩照顾啊,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多睡会儿。”
江练忽然站直了身,逼近石青,那双黝黑的眼眸里迅速凝聚起某种深沉又盛气凌人的光:“再说一遍,我21了,别再拿我当小孩。”
仿佛一股森冷的风从身上刮过,石青难以置信这一刻他竟被震慑住了,愣了一下才举手投降道:“好好,我知道了,我错了。”
江练淡淡地:“嗯。”
“……”石青撇撇嘴,哟呵,还装起来了。
“我开车送你去上班,你路上吃吧。”江练推了下他的肩膀,一起走出巷口。
石青心说又来,又早餐又接送的,这套行为模式怎么感觉怪怪的?
“阿练,你做自己的事情去吧,真的不用这样……”
江练知道自己要是不主动打破关系,石青会永远拿他当小孩,年龄差让石青很难主动产生其它感情。
他若想如愿以偿,细水长流是行不通的,他必须在某个时刻强势而强烈地挑明、入侵,他需要筹谋,需要一个时机,好让他在坦白时不至于将石青吓跑。这很难,但江练是个认准了就不会轻易放弃的人,他能做到。
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他会更加细致地侵入到石青的生活当中,把暧昧当调味品,他要织一张带着蜜汁的网,等石青意识到的时候,想跑也跑不了。
“说好要照顾好你,我说话算话,你也不能让我违背诺言。”他用更强硬的声音说道。
石青怔了下,看他大跨步拉开车门,哎不是,怎么好像还生气上了?自己说错什么了么?
意识到江练性子里固执的一面,石青也没法再说什么,反正他也快开学了,这就跟小孩过家家一样,也坚持不了多久的吧?
这样想着,石青也随他去了。
照例将人送到公司楼下,这回石青把粥都吃光了,路上他还给江练投喂了几个蒸饺,江练很配合地吃了。
江练把人送到了,还要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到楼下门口,有种要把人送到办公室才罢休的感觉。
石青瞥了他一眼,这孩子最近是碰到啥事了吗,怪黏人的。
同事之间上班的时间都很固定,昨天遇见的那几个同事也瞧见他们了,惊喜地打招呼。
“小江弟弟,你今天又送石工上班啊。”
“嗯,以后我会经常送他,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
啊?石青侧目,真的假的?
一个女同事笑呵呵地摆手:“怎么会,你来了对我们眼睛多好啊,以前欣赏石工的美颜,现在又多了一个,一大早的大饱眼福对心情好呢。”
另一人疑惑问:“石工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好了,需要人接送?”
石青睁大眼:“我没事,身体好着呢。”
江练道:“他总不爱吃早餐,我来开车他就有时间吃了。”
“是哦,石工好像是有胃病,随身都带着药呢。”
石青:“……”不,他现在胃已经养得差不多了,随身带药是为了挡酒。
几人寒暄两句,很快上楼打卡,一个女同事扭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江练,担心没吃早餐、接送上下班,这不都是情侣夫妻或父母孩子之间才会做的吗?他俩区区一邻居,做到这份上?
女同事嘿嘿一笑,眼里闪出兴味的光。
石青对江练也是没办法,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任由他去了。
作为设计总监,石青平时工作很多,设计部由他管理运营,底下每个设计师的工作进度他都了如指掌。除此外,指明要找他设计的客户也不少,一般他会亲自完成设计方案,施工图则交给底下的人完成,他更多的时间还花在和客户的反复沟通中。
一个单子从设计到施工完成要花上几个月,这期间最大的难点永远在客户,遇上那种一天一个想法的就特别让人耗费心力,一个地砖的颜色都能反复推翻重来。
石青很喜欢设计,尤其喜欢家居空间搭配,他实际不是个话多的人,最头疼的永远都是和客户的沟通环节,还有上头领导各种不得不遵守的规矩,这种厌烦日积月累,到了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使他频繁起了辞职的念头。
过去的几年里,他不敢轻易辞职,因为家里有孩子要养,有各种现实因素挡在前面。但现在,他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这么些年来手里也积累了一批人脉和客户,他很想出来单干。
下午去了两个工地,到下班时间,石青懒得再回公司加班,直接带着一身灰回家了。
江练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第一时间发现隔壁的人回来了,在院子里一探头,正好看到石青往里走的身影。
“石青,你晚上不用加班么?”他喊道。
石青倒退出来,对那颗脑袋露出一个笑:“嗯,不加,天天加班加得烦死了。”
好歹也算有点小小的“地位”,偶尔行使一下特权怎么了。
江练巴不得他每天都按时下班,问:“吃了没?”
石青摇头。
“那你休息一下,待会儿过来我这边。”江练说完缩回头,石青都来不及问他干嘛。
略想一想,应该是叫他去吃饭吧,这孩子怎么对让他吃饭这么执着。
石青笑着摇摇头,进屋随便冲了个澡,换上舒服的居家服。
十分钟后,石青刚走进隔壁院子就闻到了香味,厨房里油烟机呼呼吹着,果然是在做饭。
“我来帮忙。”石青熟门熟路地摸到厨房。
正戴着手套剥虾仁的江练闻言扭头,出现在厨房门口的男人穿着简单,套一件宽松黑上衣,发丝沾着几滴水,额前的头发被完全拨开,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衬得五官愈加白净秀丽。
短裤下那双腿笔直修长,身上还带着些微水汽,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净得要命,像黄昏时分在校园操场上悠闲散步的学长,懒懒散散,晚风都为他流连。
江练眼睛从那双腿上一扫而过,说:“不用,我再炒一个菜就好了,你出去等着吧。”
石青怎么好意思让小辈动手,自己坐一边玩手机呢,他坚决走进来,江练又拦他:“这里气味大,你刚洗完澡不要进来。”
“只是冲了个澡而已,晚点我还要洗头呢,没事。”石青不以为意。
江练不客气地说:“你厨艺不好。”
很多人会觉得一个常年照顾孩子的人,厨艺不说很好,至少也该是合格的,但事实上,石青除了泡泡面,做饭是真的没天赋。他宁愿多给一些钱带孩子下馆子,也不想去折腾思考炒个菜要放多少盐、多少油,无法精准把握调料和烹饪火候,注定了他的厨艺多有翻车。
也因此,石明修才学会了做饭,而他也不是无师自通的,除了从手机上看教程外,还有江练的指导。
石青撇嘴叉腰:“……我又不上手,帮忙择菜洗盘子总可以吧,以前明修下厨,我也经常帮忙洗菜的。”
江练忍笑:“打下手你是专业的,但我记得有一回,某人切完洋葱就去揉眼睛,哭得稀里哗啦的。”
石青:“……”
石青恼羞成怒:“你一定要把我的每件糗事都记得这么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