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光唤醒了陌白衣,他只觉一夜好眠,自毒发以来,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真是神清气爽。
零一早就结束休眠,在附近找了处水源简单清洗后返回了营地,于是将将苏醒的陌白衣便看到如此画面:一袭黑衣姿容清绝的女子,从苍翠碧绿的林间走来,身姿挺拔,面容洁白无瑕,还未干透的长发披散,她的眸子清澈明亮,仿佛一汪碧水,却不含人间烟火。
直到零一走近,对上陌白衣笑意弥漫的狐狸眼,他说:“早,一醒来便能看到零姑娘这般容貌出尘,如仙人之姿的女子,实乃在下三生有幸。”
听闻陌白衣的赞美,零一没有说出程序中设定的“谢谢”,无视他的甜言蜜语,淡然开启医疗感知器。密密麻麻的检测数据呈现在电子脑中,他的身体各项已恢复到正常指标。
“行程在即,陌先生不去清洗一下吗?那边有条小溪。”
见零一定定地注视着他,片刻后这样说,陌白衣以为是自己仪容不佳,细想也是,这两日行色匆匆,加之毒发缠身,不提还好,此刻只觉浑身粘腻,细嗅之下还有些微酸,思及此陌白衣脸上荡漾的笑容一收,只起身向着小溪的方向奔去。待他背影远去,零一抬手取起背篓,审视其中药物,查验是否受潮,继而,将篝火余焰一一熄灭,确保安全无虞。
溪畔,陌白衣半裸沐浴,水珠在他的皮肤上闪烁,一名妖媚女子悄然靠近,轻放手中的包袱于小溪旁。
“主上,昨夜您未服药,如今感觉如何?”女子柔声询问。
“她果然能够压制我体内的毒。”他拭去水珠,从包袱中取出干净的衣物。
“调查有何进展?”他继续询问。
女子闻言跪地回答:“已动用阁中势力,依然未有所获。”
陌白衣似乎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千机阁查不到的消息,他摆摆手。
“此事暂且搁置,你往邺城置办一处宅邸,加派家仆,待我数日抵达。” “是,主上。”女子应声。
“另外,这几日,阁中大小事务,非紧急事务,无需再来禀报。”陌白衣补充道。
红菱领命,如来时般悄然离去。
零一并没有偷窥人类洗澡的癖好,所以对小溪的对话一无所知,待陌白衣回到营地,两人立即踏上了前往远方城镇的道路。
她们沿着小径前行,一个时辰后,道路逐渐变宽,她们终于来到了主路上。就在这时,零一看到不远处的道路上,行来一队百姓。
这一队百姓人数众多,约有十几人,老少男女皆有。每个人都背着沉重的包裹,面容上带着忧愁,甚至还有一些妇孺低声哭泣。
零一不解的注视着这一队百姓,他们从两人身旁经过,陌白衣见此情景,上前对一个青年人模样的男人道。
“请问,这位兄台,你们这是?”那青年男子见陌白衣衣着不凡,也乐意搭话。
“我们皆系前方清远镇上百姓,如今镇上闹疫病,我等正逃难呢!”
“疫病?”零一问道。青年男子见到零一只觉眼前一亮,好美的姑娘,他话匣子打开了,详述道。
“不错!那疫病始先发热头痛,后则呕吐泻泄,继而呕血不止,终致七窍涌血终命……”他说得兴起,但前方妇人呼唤,他急忙应声:“母亲,我即刻就来!”他又转向零一与陌白衣:“二位听我一言,勿往清远镇去!此地阎王收人,去不得!”说完他拔腿向前方的队伍追去。
人群远去,陌白衣转身看向零一,他轻摇折扇。
“去往邺城,若是不经清远镇,可从一旁绕行,以你我脚程,大致会晚上一两日倒也不打紧,若不然换条路线?”他提议道,零一面无表情,目光沉沉,他看不透心绪。
此刻零一电子脑飞速运转着,根据男子描述的病症,她推测出几种疾病,听闻陌白衣的提议她摇了摇头。
“去清远镇。”这是个陈述句,说罢她向着镇子的方向行去。
陌白衣挑挑眉扬声道:“为何?如若真似那男子所言,清远镇想必十分凶险。”零一的脚步未停,只听她道:“治病救人是我的使命。”
落在后方的陌白衣听闻此话,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他勾勾唇跟了上去,身为千机阁阁主,他洞悉很多秘密,江湖上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比比皆是,名扬江湖的鬼医谷,想求一药也门槛极高,他不信天下有纯粹的善人,这零一……当真是有趣极了。
零一加快了脚程,那速度陌白衣暗暗用了两份内劲才跟上,由于速度加快,两人比原定时间更快到了清源镇。
这里的情况比两人想象中更加严重,只见镇门处已经没有守卫,两人进入也无人问询,街道上萧索异常,空无一人,六月的清风吹过,扬起白色的冥币纸花,虽是夏日也没来由让人觉得凄惶。
“这清远镇,靠近南羌,正是往来贸易必经之地,如今这般萧条,看来此疫病当真严重。”陌白衣道,零一抬头,鼻尖轻嗅,她闻到了药物的味
正在此时,街道尽头转来一队官差,一行几人,他们一边行走一边往地上倾洒一些粉末状的东西。
为首的官兵看到了两人,随即喝道:“全镇防控,你二人为何在街上闲逛?”陌白衣上前一步,动作隐秘的将零一护在身后,他躬身行礼。
“在下与娘子于此镇路过,本是想找个客栈歇脚,不知镇上发生了何事……空无一人。”他一副疑惑的表情栩栩如生,若是没有先前两人遇见的百姓,零一也会相信他一无所知。
官差听闻只觉麻烦,镇上疫病严重,朝廷派下知县来处理此事,但镇上人手短缺,通关处已无人看守,他害怕被问罪,第一时间想将两人赶走,却见陌白衣语毕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
“望大人通融一二,安排一个歇脚的地方……”他面上还是挂着笑容,狐狸眼却透漏着精明笑不达眼底。看着手中的金叶子,那官兵仔细打量起两人,陌白衣将零一护在身后,眼神顿时凌厉:“大人……可行?”
官兵见陌白衣衣着虽平凡,布料却是上乘,言谈举止非同一般,随手能掏出一枚金叶子,气势逼人,想必又是途经此地的何方贵人,他缓和了脸色,摆摆手,队伍末端一个官兵走了出来。
“好说…你们两位,跟他去吧!”
两人跟随指派的官兵,穿过几条街道,脚步在青石板上轻轻回响。街道两旁的店铺多数关闭,偶有行人匆匆而过,面带布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
不久,他们来到一座规模宏大的客栈。客栈门前挂着红色的灯笼,牌匾上书“清远居”三字,墨迹淋漓,气派非凡。看得出,这是镇中顶好的客栈。
士兵将两人送至客栈大厅,转身对他们说道:“近来镇上疫病肆虐,两位既是过客,歇息一夜便早早离去吧。若需长留,切记尽量减少外出,以保安全。”他语气郑重,显然对疫病的威胁不敢掉以轻心。
大厅内,灯火通明,装饰精致。几名客人零星坐在角落里,神色惶然。见到两人随官差前来,客栈老板亲自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二位请上座,可要用膳还是直接歇息?”他的语气热切。
陌白衣轻摇折扇,淡然答道:“安排一间上房,再备些清淡的食物送到房间。”他的语气不紧不慢,透着一丝从容。
客栈老板连声应是,挥手示意伙计带路。两人跟随伙计上了楼,穿过走廊,来到一间雅致的客房。房内陈设典雅,窗明几净,颇为舒适。
伙计躬身说道:“二位请稍候,膳食稍后送到。”说完,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房间内,陌白衣轻摇折扇,撩起衣袍坐在窗边的案几旁,倒了两杯茶。 “零姑娘,请饮茶。”他微笑着邀请道。
一路上,零一都十分安静,只是默默跟随在陌白衣身后,在外人眼中,她极为符合随丈夫外出的乖巧妇人形象。事实上,她一路上都在观察这陌生的古蓝星世界。这里的建筑风格与现代蓝星、新蓝星的合金城市都不同,古色古香的屋宇、曲径通幽的小巷都被她的电子眼一一记录下来,储存在她的电子脑中。这些景象与古蓝星博物馆中的资料重合,感觉神奇极了。
陌白衣见零一默然接受茶杯,目光浅浅,细细的打量着茶水。零一轻泯茶水,口腔中清香四溢,先是微苦,后是回甘,这奇异的口感让她觉得新奇,古井无波的眸子迸发出光亮,她一口喝光后又复将杯子递给陌白衣。
陌白衣第一次见这样鲜活的零一,如此灵动还透着稚嫩…看着递过来的空杯,狐狸眼漾起笑意。缓缓道:“零姑娘似乎很喜欢这茶?”
零一轻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这茶有趣,初苦后甘,颇为独特。”
陌白衣笑意更浓,他再次为她斟满茶水:“这不过是最为普通的碧螺春罢了,零姑娘若是喜欢,在下家中还有上品。”他的话语中透着几分勾人。
零一没有接话,只是将杯中的茶饮尽,一滴也未浪费。
她心中回想着古蓝星的记忆——古蓝星人爱茶,善耕地,喜美食。可惜在新蓝星,只有添加化学成分的饮用水和合成营养液,再无土地供人类开垦种植。
百年来,许多人类身患严重的精神疾病,大量人类选择自我消亡。如今,新蓝星的人类生育率也极为低下。
零一突然理解为何会有时空叛逃者的存在。即便背负最重的惩罚也要犯罪,因为这里是蓝星,人类的母星,是许多人类渴望重归的故乡。
她放下茶杯,目光沉静而幽深,像是在感受这片土地的气息。陌白衣敏感的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没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零一抬起头,目光看向窗外。陌白衣见她动作,也随之望去,只见之前的几位官差正从街上经过,循着他们的方向看去,不远处便是清远镇的府衙。
“那边应当就是清远镇的府衙了。”陌白衣说道,轻轻摇晃折扇,悠然问道:“零姑娘对这清远镇的疫病,可有何看法?”
零一来时,便对官差撒下的粉末做过分析,那是由多种植物合成的药物,功效是抑制细菌滋生。清远镇上应当有医术不错的医者。
“官差撒下的粉末,可以消毒杀菌。镇上有懂医术之人。”零一淡然说道,目光中透着一丝思索,又道:“若真如路人所说,发热头痛,呕吐泻泄,呕血不止,七窍涌血而亡,防疫措施未必奏效。”
陌白衣点点头,正欲接话,门前传来扣响声,是小二端着托盘进来。小二恭敬地将托盘上的菜肴一一摆放好,微笑着说道:“两位客官,清淡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陌白衣看了看小二,问道:“小二哥,镇上如今疫病肆虐,情况如何?可有确切的消息?”
小二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叹了口气道:“客官有所不知,这疫病来得突然,传染极快。镇上已有不少人染病,死了好多人,镇郊的义庄都停不下了,听说朝廷派了好几个御医下来,但得病的人还是越来越多。”他放下托盘,说到此处眉宇间尽是忧愁。
零一听闻,问道:“可知最先染病之人是何情况?医者们有何诊断?”
小二摇摇头:“小的只是个跑腿的,不太清楚详情。但听说御医老大夫都束手无策,现在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好多有处投靠的都离开清源镇咯。”
陌白衣从衣袍中掏出一枚金叶子,放在小二的手中。小二见状,面上露出喜色,但又显得有些为难,道:“这事儿小的确实知之甚少,不过镇中正在广招药方,许多老大夫皆去献策,姑娘若是前去询问,定能得到些许答案。”
陌白衣颔首示意,小二开心地应了一声,准备关门离去。临走前,他见金叶子得来轻易,不忘讨好道:“姑娘貌美,夫君温柔多金,您两位真是神仙眷侣。若有吩咐,尽管唤我。”说罢,喜滋滋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零一眉头微蹙,机械脑飞速运转,一双清澈的眼睛直直看向陌白衣,忽然问道:“他什么意思?”
陌白衣摇扇的手微微一顿,轻笑道:“你忘记了我与官差说,你我为夫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辜,狐狸眼中笑意荡漾。
零一清澈的机械眼中带着困惑:“那时,你为何这般说?”她的脸庞精致,此时面露迷茫,看起来尤为呆萌。
陌白衣合上折扇,没忍住想轻敲她的脑袋,距离骤近时,一丝杀气弥漫在他周围,智慧的机械眼神眯成了一条线,其中蕴含着危险,他悬崖勒马收回手解释道:“若不然你我孤男寡女,半夜你为我治疗,岂不引人猜疑?”他目光温柔而深邃,似乎在体贴地考虑她的处境。
零一沉默片刻,思索着。
陌白衣见状,继续说道:“世道对女子多有苛责,在下也是为姑娘着想。”他微微一笑,仿佛这只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零一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揣测人类心思,确实是她的短板。
她轻抿嘴唇,神情认真,许久过后说道:
“我要去府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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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