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圣母者得天下 第11章 第 11 章

傅九卿坠崖后在谷中养伤，转眼已近月余。

他的到来还是为01的生活带来一些变化，原本只萦绕着清苦药香的木屋，如今时常飘散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食物香气。

自伤势稍有好转，傅九卿便主动接过了炊事。01担心他深入森林会有危险，他便只在屋周活动。她每日采药归来，总会顺手带回些山鸡、野兔。

再后来，木屋旁多了一圈整齐的篱笆，傅九卿圈养起了几只01带回来的山鸡。

临近黄昏，零一背着满篓药材从林间归来。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远远便望见木屋上空升起袅袅炊烟。白虎和小黄毛吃得肚皮圆滚滚的，正趴在门前打盹，听见她的脚步声，只是懒懒地摇了摇尾巴。

推开虚掩的木门，温暖的烟火气扑面而来。傅九卿正站在灶前，玄色衣袖挽至肘间，手持木勺轻轻搅动着锅里的汤羹。听见门响，他回过头来，被灶火烘得微红的脸上漾开一抹笑意：

“回来得正好，山药野菌汤就要炖好了。”他放下木勺，很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药篓，“今日在溪边发现些新鲜野芹，焯水拌了你上次采的野蒜。”

这一幕，若有旁人在，定会认为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今日的背篓分外沉重，傅九卿接过时下意识看了一眼，面露疑惑，“这是……？”

01见他问起，答道：“我去了前些日的沼泽，采了这些真菌。”药娄里正是前些日让她遇险的“凶手”，它们很多都已经干瘪枯萎，但依然还保留一些药用价值，于是01还是冒险把它们采了回来。

傅九卿当然不是因为这些菌类而疑惑，而是药娄底部，菌类间隙漏出来的一颗碗口大小，通体赤红的石头，那石头光华流转散发出诡异红光。

林九上前，鼓了鼓腮帮：“啊，你说这个！就是这个东西害我……”她没有继续说出，那日陷入沼泽时，能量诡异流逝，只含糊地带过了那日的狼狈。

眼见傅九卿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碰，她心里一急，几乎是抢步上前，一把将背篓揽到了自己身后。“别动！”她声音里带着难得的紧张。

今天她特意用红外感知仔细扫描过那片沼泽，结果让她心惊——淤泥之下，有一颗巨大的这种石头。它们散发着强烈的异常辐射，越是靠近，探测器里的噪点就越是翻涌得像暴风雪。她费了些功夫，采集到边缘的一块碎石。

经分析，这是一种陨石，在宇宙极端环境下，如中子星相撞、黑洞吸积盘边缘，形成的特殊晶体。

这种晶体的反相场会与常规能量场发生轻微的中和或退相干效应，如同在电路中接入了一个吸收能量的负电阻，导致能量被湮灭或耗散，系统因此紊乱。

虽然这么一小块不至于让她瘫痪，但有超强的辐射，足以破坏人类的基因链，所以她及时中断了傅九卿的动作。

“这东西……对你身体不好。”她将背篓往身后藏了藏，语气带着解释的意味。

傅九卿伸出的手顿在半空，随即了然地收回。他看着零一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担忧盖过了好奇：“你啊……以后万不可再独自涉足这等险地。”想到若是自己不在，她孤身面对这等未知凶险，后果不堪设想，他心头便是一阵后怕。

01乖巧的点点头，对于朋友的关心十分受用，“今后我会多加小心的。”吃一堑，长一智。

对话告一段落，傅九卿在院中新制的木桌前忙碌。01安静地坐在一旁，身边依偎着白虎母子。夕阳的余晖将她的机械眼映照得格外柔和，其中闪烁着好奇——尽管她不需要进食，却能感知到傅九卿在烹饪时专注的神情中蕴含的热情。

"稍安勿躁。"傅九卿轻笑，将刚出锅的菜肴细心摆盘。当他端着食案走向01时，01已经将院中的火炉燃起，恰好在此时燃起跃动的光芒，将整个小院笼罩在温暖的烟火气息中。

他在01对面落座，姿态优雅从容："林姑娘请。"

01执起木筷，小心地夹起一块山菇。虽然她的机械消化系统不需要食物，但自从某次为了践行"朋友守则"中"捧场"的准则，打开了味觉模拟器，当食物的滋味在感应器中绽放时，她的电子眼不禁微微睁大——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于是她就爱上了傅九卿的厨艺。

"如何？"傅九卿温声询问，眼中带着期待。

01咽下食物，双眼亮晶晶的，声音里满是餍足："好吃好吃！今天的食物也很好吃，傅九卿，你太厉害了！"

在新蓝星，人类早已用营养液取代了原始饮食，作为仿生机器人的她，从未体验过这样进食的乐趣，自从体验过一次就再也欲罢不能。

傅九卿看着她孩童般纯真的反应，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弧度。他细心为她布菜，介绍每道菜肴的特色。01则认真地将这一刻永久存档——未知年2月19日，事件：与挚友共进晚餐。

"若是日后有缘..."傅九卿斟酌着开口，"姑娘愿莅临寒舍，在下定当日日为姑娘准备各色佳肴。"

01偏头沉思良久，久到傅九卿几乎要为自己的唐突致歉时，她才郑重颔首："好。"在她理解的"朋友守则"中，接受好友的邀约是增进情谊的重要一环。

傅九卿暗暗松开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眼底漾开真切的笑意。他继续为01添菜，看着她又开始专注地"品尝"食物，连白虎母子在脚边焦急地转悠都未曾察觉。

"莫急，"他转身从厨房取来特制的陶碗，俯身放在两只老虎面前，"这是你们的。"

暮色四合，小院中飘散着晚餐的余香。01收拾完碗筷，却发现傅九卿并未在房中休息。她开启智能感知系统，终于在屋顶上寻到了他的身影。

"你在屋顶干甚？"01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不解。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青瓦之上。傅九卿独自坐在屋脊，银辉为他挺拔的身姿镀上一层清辉。夜风拂过，衣袂轻扬，他的侧影在月色中显得格外寂寥。他指了指天边明亮的月亮，微笑着朗声道：“林姑娘，今夜的月色美不胜收，如诗如画。在这样的夜晚，如果能有一壶美酒陪伴，定是人生一大乐事。”

今夜，傅九卿此时心绪有些繁杂，他计算着日子，似乎就是这几日了。

01略微愣住，她并不能理解人类自古以来对于月色和美酒的浪漫情怀，但是她能感受到傅九卿语气中的遗憾。想到今日可口的佳肴，好朋友规则中云，朋友之间要有来有往，01决定以人类的方式回礼。

她的大脑微微运转，快速载入了百科数据库中关于酿酒的制作方法，脑中的虚拟屏幕上，信息流畅地滚动着。

转身进了实验室，把白日采集的一些浆果拿出来，将它们吸收进体内，尝试着模拟酿造环境，机械内核运算着发酵温度、时间、浆果种类等多个因素，同时制作催化。

在她的操控下，浆果中的糖分被提炼慢慢转化为酒精，果香四溢。制作过程极为高效，同时保留了果酒最纯正的风味。01注视着平日提炼药物的程序，完成复刻美酒制作过程后，赞叹自己的无所不能，她取出陶罐，色泽鲜红散发着浓浓酒香的液体从她的指尖流出，直到装满。

不过片刻，01怀抱一坛新酿的果酒跃上屋顶。酒香清冽，在月色中氤氲开一抹甜香。

傅九卿并未惊讶她的到来，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瓦片上还留着他的体温，01在他身侧坐下，将陶罐递过去。

"这是......"傅九卿接过酒坛，浓郁的酒香弥漫鼻尖，眼中闪过惊喜，"姑娘酿的酒？"

01微微颔首，月光映照下，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

傅九卿轻啜一口，眸光微亮："酒味甘醇，果香清雅，想必是姑娘珍藏多年的佳酿。"

01但笑不语。若论珍藏，也不过是片刻之前的事。

他将陶罐递回："姑娘可要同饮？"

01还没有尝过酒的味道，没有推辞，接过陶罐便仰首饮下。酒液清甜，却在喉间燃起一簇暖意，奇特的酥麻感顺着感应器蔓延，让她的数据处理都变得轻快起来。

傅九卿见她这般豪饮，眼中闪过诧异，随即化作一抹温柔的无奈："这般牛饮，怕是很快就要醉了。"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润，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酒坛在两人手中来回传递，坛身的温度在掌心间流转。01渐渐发觉系统运行开始出现异常——视野边缘不时闪过几串莹蓝色的乱码，像是夜空中突然划过的流星；

音频接收器里传来细微的杂音，仿佛远山的回音。她试图重启感官模块，却发现自己开始不受控制地絮絮叨叨起来，言语间带着平日里绝不会有的跳跃与随性。

傅九卿含笑望着眼前的林姑娘，她双颊泛起桃花般的红晕，坐姿却依然端正得如同最守礼的学子，这般反差让人忍俊不禁。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电子眼此刻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光。

01："傅九卿，你多大？"她的声音比平日软糯了几分。

傅九卿："在下今年十又八。"他唇角微扬，耐心回应。

01："你家住何方？"她歪着头，发丝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傅九卿："邺城护城道，傅府。"他的目光掠过远山，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思念。

01："生辰是几月几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瓦片上画着圈。

傅九卿："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日。"说到此处，他的声音里添了几分怅然，"往年那时，府中总会摆上桂花宴......"

01："你是做什么的？"这个问题让傅九卿神色微凝。

他沉默片刻，月光照见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原是万晟右相，如今......是待罪之身。"话语出口，他不由自主地屏息，等待着她的反应。

然而01只是轻轻点头，神色如常，仿佛他说的不过是今日的天气。这份纯粹的接纳让傅九卿心头一暖，却又为她的不谙世事生出几分忧虑。

借着朦胧的月色与渐浓的酒意，傅九卿也问出了一个问题："零一姑娘，是哪个零，哪个一？"

01正襟危坐，意识到这就是好朋友间的互相了解环节，面容上露出认真的神色。她伸出食指，蘸取瓦片上凝结的夜露，在月光下一笔一画地写下"零一"二字。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却因酒意带着些许歪斜。

傅九卿凝神细看，将这两个字深深印刻在心间。随后他接过她的手指，带着她在旁边缓缓写下"傅九卿"三字。他的指尖温热，她的指尖微凉，在相触的瞬间，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顿了顿。

“零姑娘，是自小便在这生活吗？你的家人呢？”傅九卿的问题让01零一怔愣住，她想了片刻，抬头望向月亮，她的声音轻而柔带着一些迷惘。

“我没有家人，我也不知道沉睡了多久，醒来时便在这了。”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语，停顿片刻，她又补充道："或许我是有家的......只是不知他们何时才会来接我回去。"医疗基地算是家吗？她不知道，其实从很早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自己与其他仿生机器人的不同。

所有的仿生机器人在没有指令的时候只会静静地充能，等待新指令的唤醒，小小的充能舱就是他们的家。

但是她不一样，她会捡起一些新蓝星美丽的石头装点自己的充能舱；她会自然的清醒；偶尔会和一旁沉睡中的邻居说话，虽然大部分时间他们都不会回应，但她却乐在其中。

思维渐渐发散，她想起那个因为诞生自我意识，而犯罪的仿生人09。想起了她看到的那些记忆数据，不知不觉面上带着迷茫和落寞，她是不是也生病了呢？

傅九卿看着她的侧脸，好看的眉头微微促起，他听到零一的叙述，只理解为她是被家人遗弃在此。想到她精湛的医术又直觉没那么简单，但看到她眼中的落寞终是不忍心再问，只将酒坛轻轻递到她面前。

01接过陶罐，仰头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傅九卿还未来得及阻止，就见她随手抛下空罐，陶罐在屋顶滚了几圈，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忽然凑近前来，带着一身果酒的甜香。醉意让她的眼眸蒙上一层水光，双颊绯红如霞，呼出的气息带着令人微醺的芬芳。

她面色驼红，眼中是朦胧的酒意，她的唇离他越来越近，傅九卿微微后仰，心动如雷。微风吹过她的发丝，那发丝像是活了一般柔软的飘向他的颈间，撩拨着他，他侧过头不看这暧昧的一幕。她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带起丝丝酥麻……

"傅九卿。"她的声音带着微醺的柔软，"为了庆祝这个美好的夜晚……我们……跳舞吧。"

说罢，她站起身，在月光下展开双臂，跳起了一支古怪的舞蹈。她的动作生硬却又熟练，手臂的摆动带着韵律，摇曳着转圈，月光追逐着她的身影，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流动的银边。

傅九卿看得痴了。

这一夜对于零一来说是值得纪念的，她尝到了人类的食物，第一次品尝了美酒，感受到了与程序世界截然不同的美好。

这一夜对于少年天才，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丞相—傅九卿来说，也是一次别样的经历。他人生第一次摆脱世间教条，放下一切，只遵从内心。

月光之下，木屋之上

月光洒在屋檐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是大自然为这一刻准备的天然舞台，舞台之上是零一和傅九卿相协的舞姿。

傅九卿僵硬的学习着零一教给他的舞蹈动作，她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然后重复着舞蹈动作，她的手臂轻抚他的脊背，而他的手搂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这果酒真是意外的好喝。”傅九卿目光深沉又专注，心中阵阵悸动，他或许也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