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在上魔法在下 第25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艾莉诺·银蕊教授那份石破天惊的联合研究提案，像一块被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洛克菲勒学院高层内部激起了滔天巨浪。理事会连着吵了好几天，拍桌子吹胡子瞪眼的情况屡见不鲜。

支持者认为这是开创性的学术机遇，一旦成功，洛克菲勒学院的大名将响彻整个大陆学术界，顺便还能带来数不清的实际利益——想想那些效果惊人的新型药剂吧！反对者则忧心忡忡，认为这是在玩火，不仅会彻底得罪审判所和教廷，还可能引来无法控制的未知风险。

老院长莫里斯夹在中间，头发又愁白了几根。最终，在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经费预算被砍得只剩骨头、研究范围被严格限定、且附加了无数条监督和限制条款后，这份名为“东大陆特色药剂学分析与应用可行性初步研究”的项目提案，总算是以一种极其勉强的姿态，被通过了。

消息传出，各方反应不一。

艾莉诺教授才不管那些限制条款，她只看到了“提案通过”四个字。这位一向严谨刻板的女教授，破天荒地在自己实验室里欢呼了一声，吓得她的助手差点把手中的水晶烧杯扔出去。她几乎是立刻就开始着手整理仪器、清点材料、规划实验流程，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凌瑶拉进实验室开始伟大的研究。

芬恩·利弗得知消息后，兴奋地在小店里连着翻了三个跟头，仿佛已经看到了官方认证的金字招牌和源源不断的订单。“发了！这回真的发了！咱们也是有编制的人了！”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凌瑶对此的反应最为平淡，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合作？行啊。实验室？随便。只要别耽误她吸收魔核，别给她找太多麻烦，爱咋研究咋研究。她甚至觉得有个官方名义挡在前面，能省去不少苍蝇般的骚扰。

而另一边的赛拉斯·审判官，在得知提案竟然被通过之后，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天。据路过门口的审判所学徒说，里面不时传出某种像是用力捏碎硬物、又像是极度压抑的低吼声，门口的温度都比走廊其他地方低好几度。

当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时，赛拉斯的脸色平静得可怕，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丝毫温度，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毁灭一切的决绝。

他意识到，学院高层已经被那些虚幻的利益和可笑的学术好奇心所腐蚀，指望他们来清除这个异端已经不可能了。甚至那个银蕊教授，也已然堕落，成为了异端的帮凶！

净化，必须由他亲手执行！为了圣光的纯洁！

然而，赛拉斯并没有立刻发作。上一次公开讲座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在没有绝对把握、能够一举将对方钉死在“异端”耻辱柱上的铁证之前，贸然行动只会再次失败。

他变得异常沉默，异常耐心。表面上，他不再公开质疑学院的决定，甚至对偶尔遇到的艾莉诺教授，也只是投去冰冷的一瞥，并未多加阻拦。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熟悉他作风的人感到更加不安。

暴风雨来临前，往往是死一般的寂静。

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东西方炼金术融合应用研究小组”算是磕磕绊绊地挂牌成立了。

研究场所被安排在了炼金工坊旁边一个闲置已久、需要自己打扫的小仓库。经费虽然被砍得厉害，但好歹基本仪器和常用材料还是配齐了。

合作的“蜜月期”开始了——如果这种一个热情如火、一个冷淡如冰的组合也能叫蜜月的话。

艾莉诺教授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和热情。她几乎把家都搬到了小仓库里，每天围着凌瑶打转，不是捧着笔记本追问各种“药性”细节，就是试图用各种精密仪器去测量凌瑶炼制过程中的能量变化——结果自然是徒劳的，那些仪器面对凌瑶那不讲道理的力量，不是失灵就是报错，气得艾莉诺好几次差点想把价值千金的仪器给砸了。

“凌小姐，请您再演示一遍‘凝丹’这一步好吗？我想用高速魔力捕捉水晶再记录一次！”

“凌小姐，这是根据您描述的‘火性’药材特性，我设计的能量波动频谱分析图，您看是否符合……”

“凌小姐，关于‘君臣佐使’中的‘使药’，其能量引导方式是否具有可替换性？如果我们用具有类似元素亲和但来源不同的材料替代……”

凌瑶大部分时间只是瞥一眼，或者随口回答几个字，偶尔被问烦了，才会多解释几句，或者直接上手演示。对她来说，这些研究枯燥又低效，有这功夫不如多搓几颗丹药换魔核实在。

但艾莉诺却乐此不疲。每一次微不足道的发现，每一次对理论的小小验证，都让她欣喜若狂。她甚至开始学着凌瑶的样子，尝试去“感知”药材的“药性”，而不是仅仅分析其元素构成，虽然大多数时候她感知到的都是一头雾水。

芬恩也趁机混进了研究小组，挂了个“助理研究员”的名头，主要负责……打杂和推销。他敏锐地发现，但凡沾上“联合研究项目最新成果”边角料的东西，都能卖出更高的价钱！于是，“实验室特供版”、“研究级纯度”、“附赠艾莉诺教授亲笔签名数据分析报告”等噱头层出不穷，生意居然又上了一层楼。

一切看起来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谣言似乎渐渐平息，合作稳步推进，生意回暖。

但凌瑶却并没有放松警惕。她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监视目光，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加隐蔽、更加频繁。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始终笼罩在心头。

她的预感没有错。

赛拉斯·审判官并没有闲着。表面的平静之下，他正在紧锣密鼓地编织着一张更大的网。

他动用了审判所所有的隐藏力量，更加严密地监视着“东方秘药”和小仓库实验室的一举一动，记录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分析着凌瑶每一次可能动用“非常规力量”的瞬间，试图捕捉那难以捕捉的证据。

同时，他开始秘密联络学院城内那些对凌瑶的存在感到不安、或是因为其产品损害了自身利益的保守贵族和商会首领。

在一间隐秘的、隔绝窥探的密室里，赛拉斯对着几位面色凝重、衣着华贵的男女，展示着精心挑选过的、最能引发恐惧的记录影像（主要是凌瑶那些无法用魔法解释的炼药过程和一些被谣言扭曲的“受害者”证言）。

“先生们，女士们，”赛拉斯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煽动性，“你们都看到了。这不是普通的竞争，这不是学术分歧！这是一种来自世界之外的、彻头彻尾的邪恶力量！它正在腐蚀我们的学院，蛊惑我们的学者，破坏市场的秩序，甚至威胁到各位的地位和利益！”

“莫里斯院长和理事会已经被学术虚荣心蒙蔽了双眼！他们正在与恶魔做交易！而最终付出代价的，将是整个学院镇！”

“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为了我们的家族，我们的产业，我们的信仰，我们必须联合起来，在事态无法挽回之前，清除这个毒瘤！”

恐惧和利益，是最好的催化剂。这些本就对凌瑶心存忌惮的保守势力，在赛拉斯的煽动和下，很快达成了秘密同盟。

他们开始利用手中的资源和影响力，暗中阻挠研究项目的进展（比如拖延物资审批、在理事会上提出质疑）、散布更多似是而非的谣言、向学院施加压力，并秘密资助赛拉斯的“证据收集”行动。

一张针对凌瑶、艾莉诺乃至整个合作项目的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收紧。

学院镇的天空，看似晴朗，实则已是暗流汹涌，阴云密布。

就连沉浸在研究中的艾莉诺，也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某些实验材料的申请被无故拖延，理事会偶尔传来的询问函件语气变得苛刻，甚至她的一些同事，看她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疏远和怪异。

但她此刻全部心思都扑在了那些迷人的东方理论上，这些小小的不顺利，只被她归结为了官僚体系的效率低下和学术界的固有偏见，并未太过深究。

直到有一天，她急需的一种用于对比实验的稀有溶剂，再次被物资管理处以上报流程繁琐为由拖延时，她气冲冲地亲自前去理论，却无意中在门口听到了里面办事员与某位贵族管家模样的男人的低语：

“……放心，银蕊教授那边的单子，能拖就拖……伯爵大人交代了……”

“……明白明白……那‘东方秘药’那边的药材供应……”

“……也已经打过招呼了……几个大的药材商都不会给他们供货了……”

艾莉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终于意识到，那短暂的平静与合作，或许只是一层脆弱的假象。

暴风雨，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