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进行到一半,胡璇突地蹦起来说:“来了,第一回,聚餐集体照!每三人手拉手,三人比剪刀手,贺语宙站在照片右数第二个。”
胡璇说完,万子星看男生们自觉站起来推餐桌,空中中间地带,所有人按照片位置站好,其中三个自发说:“我比剪刀手了哈。”
胡璇把手机交给万子星,“你来,手抖重拍,务必每张人脸都是清晰的。”
万子星满腹狐疑地接过来,举着对大家拍了张照,然后送到胡璇眼前,“学姐,你看行吗?”
胡璇认认真真放大了每张脸,检查完毕说了句“ok”,大家立刻散开,女生帮男生推餐桌,坐下来仿若无事。
就好像大家开开心心地玩闹,突然搞了个严肃的邪教仪式,然后又无缝衔接回笑脸,透出特别的诡异来。
万子星看了看身旁的贺语宙,面色红润印堂没黑,他又借手机前置相机看了看自己,也没问题,他还不放心,照贺语宙大腿掐了一把,贺语宙“嗷”地一声狼叫。
肌肉练得紧,掐都不好掐,最重要的是贺语宙的反应很真实。他应该没误入什么聊斋故事,梦里是爱侣醒来是坟头那种。
贺语宙看他不安地左右勘察,摸了摸他的发顶,语气里有种难以言喻的祈求,“跟我好好待一会儿吧。”
“刚才那是干什么?”万子星问。
贺语宙嘴角一歪,苦涩地笑了下,问他:“去厕所吗?”
“不去。”
“去厕所吧。”
万子星听懂了,跟着他像高中某个课间一样走出去,只是此时没彼时轻松的心境。
宋念见了也要跟出去,被杨宏拦住,“这时候就不要做他的跟班了。”
贺语宙拉着万子星找了个没人的包间,进屋先检查摄像头,把餐巾打开盖上,这敏锐的反侦察意识让万子星怀疑他经历了什么。做完贺语宙才转身,坐在餐桌上两腿夹着他抱,简单讲了讲他的大学生活。
万子星听的过程中逐渐瞪眼,“你说你不住宿舍,单独跟保镖住一起?家里没手机也没银行卡?所有出行还要发照片报备?”
贺语宙两手捂住脸,知道自己颓得不成样子,别人上了大学披荆斩棘,把自己铸成铜墙铁壁;他上大学社会化退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更没WIFI,连支付宝账户和信用卡也没有,AA的饭局他都无法参加,学校缴费要回去告诉保镖交。
贺君博勇敢逆时代潮流,给儿子打造一个能出门的笼子,大且衣食无忧,他百分之百把控。
“他不能这么对你!”万子星看向四周,想寻个办法,要是普通家长还能搏一搏,可贺君博这张金刚网,鱼死了网都不会破。
“你的学校和专业也是他安排的?”
“我知道你在北体,”贺语宙的语声变得柔和,“我在高考考点校遇见水豚,他说你去了北体,我本来想考文化课去北体,但是考冒了,清华也好,离你近点。”
阴差阳错,但誓言没有错,他们还是奔赴同一个城市,坐标相距三公里而已。
万子星摸摸他的脸,“清华是'也好'啊?我男朋友真厉害。”
“专业学的天体物理?”
贺语宙微微别开脸,“没有。”他的现状叫自己也失望,放弃了独一无二的喜欢,向现实低头,“他想让我学政治,我选了金融,申请了第二学位学法律。”
“为什么?”
“我得打败他啊!”贺语宙想起来就气得火冒三丈,“我不能一辈子受他挟制!我必须混出自己的样来!等我能摆脱他,我们就远走高飞!”
万子星跟暴怒的他拥抱,试图平息火气,吻了吻他的脸颊,“我不知道你经历这么多。”
“多?多的是我没给你讲的!”贺语宙朝他发泄,“高二那天,他把我关在二楼房间,三个保镖楼上、楼下、院子里看我!强制我退学,把我放到滨海一处房子,请老师过来上课,一个月允许我出门的次数只有三次,都得由保镖陪着。他疯了,他变态!”
贺语宙光是回想都觉得无法忍受第二次,他搭在万子星肩膀上深呼吸,问:“他是不是也对付你了?”
“嗯,跟你比起来,我受的不算什么。”万子星不愿再提,看着恋人眼眶濡湿,带笑说,“只是想你,非常想你。”
贺语宙猛地推他,不管他踉跄多少步,“那你刚才不送我!还说自己忙,你知道我听见多寒心吗?”
万子星并不跟他呛,冷静地说:“三年前你发给我一段视频,说好聚好散,说给我花了很多钱。”
贺语宙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我在关进二楼后手机就被没收了,到今天都没有手机。”
“可是视频里的确是你,人是动的,声音也是你。”万子星一边说,一边回忆,“那是伪造视频?”
“连精明点的骗子都能伪造视频,盗号骗列表里的转账,我爸要想找人做一个不是难事。”贺语宙咬牙切齿地说。
“你爸还给我放过一段录音。”
贺语宙哆嗦了一下。
“你说跟我只是玩玩,过了就扔。”
“那不是我真心话,我怕他找你麻烦才故意那么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对你什么样你不知道吗?”贺语宙大吼。
万子星依旧沉静,“我当时没信。可后来看到视频,不得不信。而且刚才你身边有个男生,长得不错,跟你很熟吧,连我们接吻都不避。”
时隔三年,贺语宙对他们之间总是惶惶不安,怕万子星身边出现更好的人,怕自己明明在为感情吃苦却被对方遗忘。无独有偶,万子星那种从未有过的怨毒语调显示他也是一样的。
“那个是辩论队的,叫宋念,嘴皮子很厉害。”贺语宙还以为他说谁,“他是爱自作聪明。”
但万子星过不去,凉凉地说:“我看他对你不简单。”
宋念人品何如,万子星不清楚,但他看贺语宙的眼神,跟以前贺语宙看自己是同质的,带着攻城掠地的蛮横来向万子星宣示主权。万子星不喜欢没礼貌的人,抢他男朋友耀武扬威,他对宋念的初印象彻底挽救不回来。
贺语宙勾着食指蹭了蹭他瓷玉般的脸,“吃醋啊?”
以前都是他吃万子星的醋,揣着这个人怕被偷了抢了,谨慎防范,现在万子星来追问他,他觉得还不赖,逗万子星说:“吃醋是怕我不要你哦。”
万子星没承认,也没否认。贺语宙端详他的表情往前凑,慢慢含住他的唇,慢条斯理地咬,他要万子星清楚看着自己的动作,感受自己的掠夺。
“别闭眼。”他咬了下鼻子以示惩罚,如纵情享受的猎手,把猎物所有垂死挣扎尽收眼底,他还要万子星知道他是怎么享用对方的。
万子星渐渐站不住,好几次闭上眼都被贺语宙强制唤醒,贺语宙叫人的方法暴力且有效,要么是在舌头上咬一口,要么手摸下面要钻进去。万子星似拦非拦,让贺语宙本来包得严严实实的火烧得热旺。
“我们什么时候……?”贺语宙哑声问。
门上邦硬地砸响数声,把屋里两人吓一跳,宋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转场了!”
贺语宙大声问:“去哪?”
“附近700米左右的KTV。”宋念用更大的声音提醒,“伯父要第二张照片了,附近斑马线的合照,你站左一。”
全员出去到人行横道前的便道站队,除了贺语宙,其他人全是逗乐的表情。贺君博回回要照片,开始他们同情贺语宙,后来逐渐从这种点名活动里找到乐趣,朋友圈动态都发这种照片,有的老师据此找到课堂点名的灵感。
万子星是不能出现在照片里的人,是唯独不能站在贺语宙身边的人。他跑到马路对面给众人拍合影,按下定格键的同时一辆卖气球的自行车驶过,万子星连拍数张,怕谁的脸挡上了不能用。
胡璇接过手机检查时,看到气球车驶过的照片,不由赞叹:“哇,这几张拍得好棒,特别有故事感。”她把那几张给众人传看,好几个人要,胡璇就发在他们校辩论队群里。
杨宏看万子星一直没有合影,趁他和贺语宙说话抓拍了一张,递给他,“怎么样?”
画面背景是咖啡屋和工艺品店,信号灯变到红色,一高一低的男生说话对视,侧面轮廓美得像画报明星,眼里只有彼此。
万子星道:“拍得真好,发我一张。”
杨宏点着小胖手,得意地笑:“我这是莱卡镜头。”
胡璇也凑上来看,嘴巴吝惜赞美摄影师,“那是你俩长得好。”
万子星趁机说:“我们俩三年后第一次见面,想单独待会儿,一会儿我们在隔壁包单间。”
“我懂!不用担心,队里好几个麦霸,缺俩竞争对手会很开心,你们玩你们的。”胡璇眨眼wink。
杨宏打趣:“麦霸是你吧。”
路过ATM,万子星进去取了笔钱,跟着大部队走进KTV。贺语宙变成无产阶级,花钱都得听万子星的,万子星前台扫码开了个单间,就跟他们作别。
杨宏和胡璇都有万子星的联络方式,一个给他发过图,一个给他打过电话。杨宏临走前嘱咐一句,“按照以往经验,还会有第三次拍照,听我叫你们。”
贺语宙高高的个子,蔫了吧唧地低下头,很没面子地应了声。
万子星比较成熟,说了声“谢谢”。
胡璇走出去又回来,眨巴着好奇的双眼,手遮着嘴问:“你俩谁上谁下啊?”
当事人双方尴尬地把眼睛向外打。
“我本来觉得贺语宙肯定是上面的,但我看见你之后……哎呦别揪!”胡璇捂着自己耳朵,看着两腿在地上拖出越来越远的印子,脸气得鼓鼓的。
总队长带着神秘微笑,拎兔子似的把胡璇薅走,“来,陪你嫂子。”
小情侣哪有心思点歌,被胡璇的话点到,贺语宙立刻要证明自己的地位,进屋就压住万子星。
(未完待续)
万子星在极乐与极痛的交织中,触碰到贺语宙身上宽窄不一的增生疤痕。
万子星把他拉到自己身上,摸到背部,疤痕更多,万子星惊醒过来仔细看,一一抚摸。高中时贺语宙还没有伤,养尊处优,身上光滑得跟肥皂一样。
“谁打的?”万子星渴声问。
贺语宙神色有些委顿,抽了声气自嘲道:“还能有谁?”
万子星摸着那些伤,想把它们彻底抹平,又怕贺语宙还疼。
“他骂我变态,我骂他变态。这怎么不算血浓于水呢?”贺语宙讽刺地说。
万子星吻了吻他,“我能做什么?”
贺语宙轻轻摇了头,随即注视他的双眸说:“你爱我,就是能为我做的事。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境遇,你都要在我身后。”
万子星点头,从地上找回裤子,掏出口袋里刚取的钱塞进贺语宙裤兜,“这是五千。”
贺语宙立刻推回他的手,诧道:“我不要!”
“拿着。”
“你自己都舍不得花,我不要,我不缺钱。”
万子星有些生气,但疲倦还没缓过去,生气说的话也轻飘飘的,“非得啰啰嗦嗦让来让去吗?”
贺语宙把钱放回万子星的西服裤,万子星发现他认错裤子了,那条皮带是贺语宙自己的,万子星悄悄地没说话。
“我挺好的,要多少钱他都给,不像你还得出去打工。”贺语宙故作轻松地说。
他的股份账户被贺君博控制,打进去的奖学金自己都拿不到,哪里来的很好?但让他拿万子星那么多钱,他宁可忍着,也许像他始终毫不怀疑自己在上位,他也认为自己是该拿钱养家那个,啃老婆本的行径引以为耻。
万子星搂着他汗津津的脖子,“这是共同财产,谁花都不需要计较。”
贺语宙笑了,这个笑容终于有过去那个少年的样子。
万子星看见包间门推开一条小缝,躲着双慧黠锐利、含着怨气和醋意的眼,于是他在那双眼睛下主动摄住贺语宙的唇。
宋念也看见万子星的动作,大喇喇地推开半扇门,满屋漉湿粘腻的气味让他不爽,他皱了皱眉,埋怨道:“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是听不见吗?第三次拍照的要求来了!”
贺语宙正值温存被打扰,怼回去:“你今天脾气没完了?等会过去!”
万子星冷冷道了句歉,过嘴没过心:“刚完事,不好意思。”主权向来不容许分割,各种意义上。
宋念气得捶了下门,出去等。
贺语宙套上另外一条裤子,万子星没提醒,也没动。他系腰带时才发觉材料不一样,而且裤子短了。
万子星等他发现才笑着递给他,“钱是你自己塞的,是你的了。”
贺语宙无言看着他,脸在镁光灯变化下复杂变幻。
“我本来以为要攒钱去澳洲找你,这笔钱就是要花在你身上的。”万子星喃喃道。
贺语宙端起他的下巴问:“要是钱没了,人也跑了,你怎么办?”
万子星失笑,“那我就找个活儿好的,再也不想你。”
捏下巴的手加了力道,“你敢!”贺语宙皱着眉头跪坐在他面前,满是驱之不散的懊恼,“你不舒服吗?”
万子星断断续续地笑,脸扭向屏幕,比说实话的意义还鲜明。他看贺语宙难堪,调转话题说:“我不过去了,你们找服务生拍吧。”
“下次一定让你满意。”贺语宙信誓旦旦地说。
他讨了个香,一边穿西服外套一边往外走,身上还没干爽,要不是白衬衫被蹂躏得褶皱明显,他真不想再往身上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