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卷动着硝烟与未散的血腥气。
守心玉碑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落知辛缓缓转过身,彻底面向辛遇。
这是他自辛遇现身以来,第一次如此正式、如此完整地,将目光投向他。
他的视线,平静地掠过辛遇那张俊美却写满桀骜与邪气的脸,掠过他刚刚撕碎了一条仙臂、此刻仍缭绕着令人不安的黑色魔气的右手,最终,落点精准地,定格在了他自然垂落的左手手腕上。
那里,玄色的衣袖略微滑落,清晰地露出一根已经褪色发白、编织却依旧完好的、陈旧的红绳结。
风,吹动辛遇暗红色的大氅,那抹陈旧的红,在肃杀的黑与战场残留的光影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刺眼。
落知辛空濛的眼眸里,仿佛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波动了一下。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被投入了一颗极小极小的石子,涟漪微不可察地荡开一圈,随即又迅速被无尽的平静所吞噬,恢复成那片让人看不透的迷雾。
他看到了。
他肯定看到了。
辛遇也清晰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目光落点。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手腕微不可查地向内一缩,想要将那绳结藏进袖中。这个动作细微而迅速,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不想被窥探软弱的防御。
但下一刻,他这细微的动作猛地顿住。像是突然意识到这举动背后的示弱意味,他非但没有再隐藏,反而刻意地将左手手腕完全暴露出来,甚至迎着落知辛的目光,挑衅似的将手腕抬了抬,让那绳结在光下更加显眼。下巴微扬,唇角重新挂上那抹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讥诮。
仿佛在说:看见了?又如何?本尊就是戴着,你能奈我何?
两人之间,隔着不过十丈的距离。
这短短的距离,却仿佛横亘着百年的时光,横亘着仙与魔不可逾越的鸿沟,横亘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试探、怨怼、未能宣之于口的诘问,以及……被深深埋藏、谁也不敢、也不愿先去触碰的,柔软而痛楚的核心。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对峙中蔓延。
终于,落知辛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清冷得像山巅的积雪。
“为什么?”
他问得没头没脑,极其简略。
是在问他为什么出手相助,斩杀被心魔煞控制的炎烁?
还是在问他,百年前为何不告而别,叛出仙门,堕入魔道?
抑或是,在问他,既然已选择背道而驰,为何腕间还戴着那象征着过往、象征着“护身”承诺的旧物?
辛遇嗤笑一声,金色的右眼在渐沉的暮色中流转着冰冷而妖异的光泽。
“本尊行事,何需向你解释?”他语气张扬,带着魔尊独有的恣意与狂妄,将刚才那瞬间可能流露的异常彻底掩盖,“只是清理一下碍眼的虫子罢了,免得脏了本尊的眼。”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再次刮过落知辛清俊却淡漠的面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刻意营造的、残忍的玩味:
“更何况……”
“你的命,只能由本尊来取。其他人……”
他拖长了语调,金色的瞳孔中杀意一闪而逝。
“……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