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的目光死死锁在院子石桌上那条通体泛着暗光的黑毛蛇上,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这条蛇,到底有什么用?”
灵儿指尖轻轻点了点装蛇的玻璃瓶壁,抬眼看向吴邪:“黑毛蛇最特殊的地方,就是它的费洛蒙,费洛蒙可以记录信息,也可以传递信息。”
“你是说…… 我三叔把什么信息留在了这蛇的费洛蒙里?” 吴邪猛地向前凑了半步,眼里瞬间亮起光,又很快被疑惑笼罩。
灵儿缓缓点头,未等她再说下去,瞎子一屁股坐在石桌上接了话:“这就是三爷费尽心机找黑毛蛇的原因。”
“可它怎么传递?” 吴邪追根究底的性子又上来了,他蹲下身,睁着一双盛满疑问的大眼睛盯着瓶里的蛇,连呼吸都放轻了些,“总不能让它直接开口说话吧?”
“这蛇的眼睛和耳朵,就是天然的记录仪。”想起和黑毛蛇“相处”的那些黑暗的过往,灵儿语气淡然,“它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会刻进费洛蒙里。一旦它的毒液侵入人体,那些记录就会像放电影一样,在能解读费洛蒙的人脑海里重现。”
吴邪猛地抬头,视线从蛇身上移到自己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这么说,它现在盯着我,就已经开始记录我了?”
灵儿摇头笑道:“哪有这么简单?你得和它之间建立某种特殊的契约联系,它才会认主,乖乖为你所用,只记录你想传递的画面。要是没立契约,它就是条只会随机记录的野蛇,就算读取费洛蒙,也全是杂乱无章的碎片,根本没用。”
吴邪眼睛一瞪,连忙追问:“那怎么建立契约?还得搞什么特别的仪式吗?”
“仪式倒不用多复杂,但得用对东西,还得有耐心。” 灵儿指尖轻轻敲了敲玻璃瓶,目光落在蛇头那缕毛纹上,“普通人想要和黑毛蛇建立联系,首先得找‘蛇引草’,这种草只长在古墓潮湿的墓道石缝里,晒干后碾成粉,用温水调成糊状,涂在手心。黑毛蛇对这草的气味最敏感,闻到就不会轻易攻击人。”
她演示着继续说道:“然后得把装蛇的瓶子放在阴凉处,每天用涂了蛇引草糊的手指,轻轻碰一下瓶壁,得让它先熟悉你的气味,知道你没有恶意。大概过个三天,你再打开瓶盖,把手指伸进去,让它轻轻咬一口。不是那种会注入毒液的狠咬,就是轻轻含一下,它会把自己的费洛蒙蹭在你指尖,留下个淡青色的小印子,那就是契约成了的记号。”
“就这么简单?” 吴邪有些意外,又忍不住追问,“要是中间弄错了呢?比如蛇引草找错了,或者它突然咬重了?”
“找错蛇引草,它会直接扑上来咬你,毒液比平时还烈;要是没等它熟悉就伸手,它也会攻击。” 灵儿认真地解释道。
吴邪听得咋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指,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那淡青色印记的温度:“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 那我三叔倒是废了一番功夫,不过,要怎么解读费洛蒙呢?”
灵儿道:“我能。”
她的手指刚要拧动瓶盖,瞎子粗糙的手掌牢牢按住了她的手背,他垂着眼,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劝阻:“丫头,别冲动。”
灵儿仰头冲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倔强,“这里除了我,没人能从这蛇的费洛蒙里读出东西来,咱们没有别的选择。”
瞎子的手还没松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了白。他看着灵儿眼里的执拗,又扫了眼一旁满脸懵逼的吴邪,最终还是无奈地松了手。手指刚一离开,灵儿就立刻拧开了瓶盖。几乎是同一瞬间,瓶里的黑毛蛇像一道黑色闪电般窜了出来,尖牙毫不犹豫地咬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两个细小却渗人的牙印。
“清河!” 吴邪的惊叫声瞬间划破了院子的安静,他几乎是扑过去的,稳稳接住了灵儿软倒的身体,掌心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心猛地一沉。瞎子也瞬间动了,动作快得看不清,只听 “咔嗒” 一声,黑毛蛇已经被重新锁回了玻璃瓶里。
王萌站在一旁,看着灵儿脖颈上慢慢渗出的淡紫色毒液,实在不忍心再看,猛地别过头,肩膀微微颤抖着。就连一直趴在吴邪脚边的小满哥,也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痛苦,“呜呜呜” 地低嚎起来,围着吴邪怀里的灵儿不停地打转,鼻子时不时蹭蹭她的衣角,眼里满是焦急。
吴邪抱着灵儿,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指节泛白,嘴唇也渐渐染上了一层青紫。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手才缓缓松开,眼睛彻底闭上,晕了过去。
吴邪的眼泪一下子涌到了眼眶,他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小心翼翼地把灵儿抱起来,脚步都有些发颤地往屋里跑,轻轻将她平放在沙发上。
“她…… 她不会有事吧?” 吴邪转过身,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看向瞎子时,眼里满是慌乱。
瞎子缓缓摇了摇头,重重地吐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死不了,就是这过程…… 会很痛。” 说完,他没再看吴邪,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背影透着几分沉重。
王萌端着一条薄被子走过来放在吴邪手边。吴邪接过被子,轻轻盖在灵儿身上。小满哥则趴在沙发边,脑袋搁在灵儿的手背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怔怔地望着自己的主人,时不时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老板,这里有我看着呢,你去歇会儿吧。” 王萌轻声说道,试图让吴邪放宽心。
吴邪点了点头,却没动,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走到院子里,朝着瞎子伸出手:“也给我来根。”
打火机 “咔哒” 一声响,火光映着吴邪苍白的脸。他吸了一口烟,却没咽下去,任由烟雾从嘴角溢出:“小哥要是知道,我们就在这儿,还让清河被蛇咬,肯定饶不了我们。”
瞎子靠在墙上,闻言笑了笑,却没什么笑意,他 “啊” 了一声,又狠狠吸了几口烟,直到烟屁股快烫到手指才丢掉:“就算哑巴张在这儿,也只能和我们一样。他拦不住,也没法替。”
吴邪夹着烟的手指顿了顿,烟丝烧出的灰烬落在衣襟上也没察觉,眉头拧得更紧:“为什么偏偏是清河?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因为她是山鬼。” 瞎子的声音沉了沉,眼神扫过屋里沙发的方向,带着几分复杂,“山鬼天生就和自然界的生灵有特殊链接,黑毛蛇的费洛蒙对她来说,就像普通人看文字一样能读懂。但你别忘了,费洛蒙虽能传信息,本质也是剧毒。普通人被这蛇咬一口,撑不过半分钟就没气了,只有她能扛住这毒性。”
“可我三叔怎么会知道……” 吴邪的声音里满是惊讶,他猛地抬头看向瞎子,眼里全是疑惑,“他怎么能确定,黑毛蛇送到我手里,就一定有人能解读?这也太巧了。”
瞎子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眼神里多了几分思索,摇了摇头:“普通人里,确实有极个别能解读费洛蒙的,只是稀有到几乎看不见。而且能解读费洛蒙的人,不用搞你之前问的那些契约仪式,只需要和黑毛蛇对视一眼,就能自动建立联系。至于三爷怎么敢赌这一把……”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不确定,“我也说不准。按理说,灵儿是山鬼的身份,只有咱们几个知道……”
这话像块石头沉进吴邪心里,让他更觉迷茫。
瞎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把手里的烟蒂插进门口的花盆里,抬手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吴邪,我有种感觉,所有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吴邪抬头眺望着漆黑的夜空,星星被乌云遮住,连一点光都没有。直到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他才回过神来。烟已经烧尽了,烫得他指尖发红。
半夜的时候,王萌实在熬不住去睡了,院子里只剩下吴邪和瞎子,桌上摆满了空空的啤酒瓶和散落的烧烤签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气和烟火气。两人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却被小满哥突然兴奋的嚎叫声惊醒。
抬头一看,只见灵儿已经坐了起来,脸色还有些苍白,小满哥正围着她欢快地打转,不停地用舌头舔她的手背,尾巴摇得像朵花。
“丫头,怎么样?身体还难受不?” 瞎子第一个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胳膊。
“清河,先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吴邪连忙端起桌上温着的热水,递到她嘴边。
灵儿看着两人紧张得像是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虚弱声音里却带着几分俏皮:“你们俩这表情,搞得好像我刚才死了一回似的!”
“别胡说!” 瞎子敲了敲她的脑袋,语气责怪又很快软下来,“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碗面,加两个鸡蛋。”
灵儿乖乖点头,声音软乎乎的:“嗯,饿了。”
瞎子立刻起身,脚步都比平时快了几分,直奔厨房。没过多久,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牛肉面出来,面条上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还撒了点葱花,香气瞬间弥漫开来。灵儿接过碗,大口大口地吃着,连最后一点汤都喝得干干净净,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她放下碗,擦了擦嘴角,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你们还记得张日山说过的事吗?1976 年那支送葬队,本来把尸体葬在了山上,后来尸体却不见了。”
吴邪和瞎子对视一眼,连忙点头。
“那具尸体,在你家。” 灵儿伸手指了指吴邪。
吴邪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什么?在我家?!”
“别慌别慌!” 灵儿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连忙解释,“是在长沙老宅子里,不是现在住的地方。”
“我去,到底怎么回事?” 吴邪这才松了口气,却依旧急得不行,往前凑了凑,等着她继续说。
“吴邪,你三叔把所有事都讲清楚了,你听我慢慢说。” 灵儿的语气沉了下来,“你爷爷早就发现,所有事情背后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一开始,因为张启山清洗九门,他还怀疑张启山就是那只手。后来九门被清洗时,是解九爷救了你爷爷,两人才算彻底信任彼此。1976 年的时候,他们就计划在巴乃掉包那支送葬队,我们发现的两支考古队就是这么来的。你爷爷和解九爷把本来要送入张家古楼的尸体,转移到了南宋皇陵。”
她顿了顿,看着吴邪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而那座南宋皇陵的地址,就在你家老宅子的地底下。”
吴邪如梦初醒,惊道:“所以我爷爷后来把老宅附近的楼都买了下来,不让任何人住,就是为了守住皇陵的秘密,怕被人发现尸体的踪迹!”
“嗯。”灵儿点头,继续道:“他们本来是想打乱张启山的计划,可后来才发现,背后的那只手根本不是张启山,而是另有其人。”
“解连环比你三叔更早知道这个计划。西沙海底墓的时候,解连环就把老一辈的计划告诉了你三叔,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决定合作。”灵儿的声音又放柔了些,犹豫了几秒,却还是如实说道,“而他们合作的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把你一步步拉入局。大金牙找你看拓片并不是偶然,那是你三叔特意安排的,就是为了引你走进这一切。”
“玛德,为什么是我?” 吴邪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双手攥得死死的,指节泛白,脑海里突然闪过曾经那盘录像带,画面里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此刻像根刺一样扎进心里。
灵儿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怒火与震惊,心里一紧,没再隐瞒,声音放得更轻,像是怕戳痛他:“那个人,叫齐羽。”
她停顿了几秒,看着吴邪紧绷的侧脸,继续说道:“你三叔在西沙看到齐羽的时候,总觉得眼熟,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直到你长大了,他才明白,你爷爷安排的最大后手,其实是你。”
吴邪僵在原地,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些曾经模糊的猜测、零星的疑点,此刻全都串联起来,变成一把钝刀,反复割着他的心。原来从出生起,自己的人生就不是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在爷爷和三叔铺好的轨道上,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胸口闷得发疼,像是有块巨石压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齐羽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是怎么回事?” 吴邪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出生的时候,齐八爷在场,通过你的骨相早就推测出你长大的模样。齐羽,在你还没长大的时候就戴着人皮面具代替你活着了。” 灵儿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吴邪身上的绝望。
“放屁!” 吴邪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桌上的空啤酒瓶 “哐当” 一声倒在地上,碎成了渣。地上的玻璃碎片,就像此刻的吴邪,支离破碎,再也拼不回原样。
他红着眼,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与不甘,“现在看来,哪里是他代替我?!!!是老子被迫按他的轨迹被九门培养!!!”
吴邪想起长沙图书馆的封条上那似乎是出自自己之手的瘦金体,恍然大悟!所有的巧合,全都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一旁的瞎子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却没点燃,夹在指间反复摩挲。
灵儿被吴邪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立刻起身,轻轻握住他撰着的咯吱作响的拳头。
“吴邪,你三叔现在告诉你这些真相,是希望你知道后能停下来,回到正常的生活里。他不希望你再为这些事再伤害自己,这是他最大的心愿。”
“去他妈的,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