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吴邪,是九门职校里的一名学生,同时,也是方圆几里有名的打手,经过我手的架,那可谓是不计其数。
当然,我有时也会因为一些小插曲受一点伤,就像今天这样。
深夜,漆黑的巷角异常宁静,只是偶尔可以听见远处酒客争吵的喧嚣。我又深吸了一口手里的廉价香烟。记得头一次吸烟还觉得烟雾过肺的呛人感难以忍受,而如今,尼古丁早已成为了我生活的必须品。
这种价格低廉的慢性致癌物不仅能麻痹伤口的痛楚,还能够麻痹人的心灵。
我在黑暗中静静消化着如蚂蚁噬咬般的疼痛,远处一道脚步声渐趋身侧。以为是来找事的,我拍头瞥了一眼——看样子像隔壁贵族学校的学生,是一脸淡漠的男生,白白净净,长得倒是挺对我胃口的。我对这人没什么印象,大概率不是来找事的。
可惜了,要不是哥们今天受了点小伤累得慌,好说歹说把你给泡了。
想着,我又闭上了眼休息。没想到,脚步声却在我身边停下了,凭借身边气流的变化,我能够觉察到他蹲在了我的身边。
我没有睁眼:就算他做出什么举动,我也有信心及时反应。我浑身肌肉紧绷,做好了回击的准备。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他只是抽走了我嘴上叼着的腥红烟头。
待我看向他时,他已经重新站起了身。一块洁净的帕子被递到了我的跟前,在漆黑的浓夜中显得格外雪白。
“带我回家。”他说。
我又上下瞅了瞅他的着装,差点嗤笑出声来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落魄到得跟一个地痞共居一室的样子,相反,倒像是挥挥手就能买下我居住的那一整条街区的公子哥。
“你被人欺负了?我这几天不接单,你过段时间再来吧。”我没有接过那条帕子,只是用血污干透的衣袖堪堪抹去了嘴角处渗出的血渍、掩住了自己无所适从的窘迫。
巷中的霉味索绕在鼻尖,阴湿的气息久久难去,就像我破败的人生一般。我仰头闭上眼,不再去看这个小白脸,以此回避命运不相称的难堪。
那道脚步声并未像我想象中的那般远去。质地柔软的织物贴上了我的脸颊,兀自替我拭尽了残留的血点,经过那几处乌青时,甚至适时松下了力道。
“带我回家。”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甚至连语速都不曾改变。帕子被它的主人移离了我的面庞,反应过来时,这小哥已经和我并肩立在我的居所里了。
不是,我是中邪了吗?就这么轻易把一富哥儿带回了家?算了,用了人家的手怕总得帮他洗干净吧!说不定人家真的碰到什么难处呢?更何况这小哥儿长得这么对我味口,多让我瞅两眼就权当住宿费了。
我家在九门职校边上的贫民窟,巴掌大的地,卧室和淋浴间就隔了一面破布帘子,几步远的地方置着弹簧出露的沙发和一张捡来的小桌,好在还算干净,这便是这间居室的全部了。 我肩上搭着毛巾从淋浴间掀帘而出时,那人正端端正正坐在床上等着我,要不是我为人过于正直,他今晚绝对得落个**的下场。
我很随意地套了件干净的T恤,顺势躺倒在沙发上:“说说吧,遇上什么事了。”我用尽量轻柔的语气问着他,以免给他造成压迫感。 他只是摇了摇头。
“嗯?不想说?好吧,我也没有窥探别人**的习惯。”我莫名我点心烦,摸了摸裤子口袋却是空空如也——今天剩的半包烟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连着打火机一起。
妈的,更烦了。
找不到烟,我只得把手时蜷起,垫在头下当枕头。
我顺势躺下:“喂,我叫吴邪,你叫什么名字?”
“张起灵。”
总算是说话了,还真是不容易。
“张起灵。”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可这三个宇·····我该怎么喊他呢?喊小张吧,听着有点像秃顶领导喊下属办事;喊小起吧,听着也太奇怪了;喊小灵呢,又总让我联想起市面上很火的那款小灵通手表。
“哎!这样吧,我以后就叫你小哥吧。这样显得出我老大的身份,人前也不折你面子,你家应该不缺钱吧,我喊你一声小哥,以后有难处找你借钱的时候,你别忘了今天的借宿之情就行。”我觉得这个称呼当真是一个极妙的点子。
他小声地“嗯”了声,我便算他答应了。
我家的条件很一般,这点我知道。我估摸着像小哥这般的富家公子睡不惯我所躺的这席沙发,索性把床让给了他——谁让他长在我的审美点上了呢!
“今晚我睡沙发吧,床让给你。”我十分大度地向他道。
不料小哥摇了摇头,指了下我的床:“你睡。”我恍然大悟:懂了。
我怎么忘了,他是来找我寻求庇护的啊。瞧这大高个儿,和我不相上下,估计受了不小的惊吓。这样的小公子我见的多了,锦衣玉食长大的,经不起什么风浪,被人一搞心态,不敢一个人睡也是情有可缘的。
罢了,谁让我人比较好,你又是我喜欢的类型呢?小爷我今天就委屈一下,保护一下你脆弱的心灵吧!
“行行行,我知道了。只此一次,下不为倒啊。你先去床上躺着,我等会就来陪你。”说着,我再次转身进了淋浴间——现在可是有正事要办。我得冲把凉,压压身体里的邪火。等会美人在侧,怎能坐怀不乱?
我冲完凉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有睡,是一个背对着我的姿势。
这床是单人床,但将就一下也能睡,我一掀被子就躺了进去。
现在是夏转秋的过渡时节,白天闷热,夜间倒有些凉风,两具孤独的灵魂恰可以依偎着抱团取暖。
小哥的皮肤凉凉的,摸起来应该还是很舒服的,但我怕他是个铁直的。现在过完手瘾,把人给吓到了,到手的鸭子可就飞了。有些事,总是得从长计议。
“小哥,你家里人呢?你看着不像缺地儿住的啊。”我想,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趁现在多打探一点信息,也方便以后早点把他吃干抹净。
“我没有家。”他顿了顿,“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就算是有一天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不知为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我脱口而出:“至少我会发现!”
话从嘴中说出,才发现有些不合时宜,明明我和他才认识不到一天,怎么就会想出这样一句话呢?空气仿佛凝滞了,时间停在了这一刹,心脏也好像漏了一拍。
草,人家青春期小孩儿半夜网抑云来上这么一两句,吴邪啊吴邪,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良久,我干咳了一声,想换个话题改变一下当下诡异的氛围:“对了,那什么,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啊?我认识的人多,有合适的话,我还能帮你介绍介绍。”
靠,这张破嘴,没事谈什么理想型啊,这不更尴尬了?!!
周遭是死一般的寂静。
“你。”
“我?”我发出发自内心的疑惑,不是吧,哥们儿,偶像剧也不敢这么写吧——你一个街边的小混混,路遇一小富豪,觉得他长得不错,把他带回家以后,人家竟然顺势向你表白了。 “你认真的?”我有些难以置信。
“嗯。吴邪,我爱你。”我愣神的时候,他早已翻过了身,呈着一个与我面对面的姿势。 等等,我为什么会觉得这句话听着很耳熟?
有谁对我说过相同的话吗?是谁?是谁! “带我回家。”
“你老了。”
“吴邪。”
“吴邪。”
“我爱你,吴邪。”无数道声音交织,重叠,残缺的记忆碎片如靡烂的玫瑰般压得人喘不上气。
所有的声音统统汇集于一道身影:暗灯下我依靠的那人、千难万险时护着我的那人、柴米油盐中陪着我的那人、雨雪风霜间挡在我身前的那人·····张起灵。
我是你的爱人,白首至死的爱人。
我抬起手,看到的是苍老的指节,失去光泽的皮肤,不再有年轻生机的血管。
也许我已年华老去,也许我已青春不再,你是否依旧待我如从前?
“张起灵,”话音出口时已带上了些许颤抖。
也许你青春永驻,也许你样貌不改,你是否依旧爱我如往日?
“我也爱你。”
一定会,因为你是我其赴一生的人/我是你共赴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