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挂的数据之海能否归零 第6章 白色巨人和鸟

“回收工厂，来啦！”2411的长触手拍打着一只宽频信号发射器。这种发射器只能发射毫无意义的宽频微波，对一些经常因为电路过热而“非正常亢奋”的小型机器有很强的安抚作用，正巧2411带了一个。

这种亢奋似乎并不是电路过热引起的。野草跟着信号的起伏在顺风摇动，现在已经临近日出，地平线上逐渐变得明亮，依托在夜空里的星星渐次隐匿，陆地上的风越来越强。

回收工厂是她的第一个目标，和防守严密的研发工厂不同，回收工厂只负责退役机体的拆解和零件分类，运输到回收工厂的机器们早就死得透透的，里面除了能胜任无穷无尽的拆解分类这种枯燥乏味工作的低智机器外什么都没有，只要能混进工厂里，她就可以在里面为所欲为；当然为所欲为是次要的，这里的零件来自各种各样的机器，比任何一个产出新机器的工厂都要齐全。

2411在机修工的机体里会不自觉受到机体的影响，对她来说回收工厂就是座让她恨不得住在里面的宝藏。

“当前时间04：25，位置已同步，行驶速度92km/h，距离目的地221km。”艾因习惯性报了状态，2411看到这么精确的定位想起了他刚说的卫星导航失灵的事情。

“艾因，你用的是GPS？”

“地磁场定位。”艾因看出了2411的疑虑，解释道：“卫星瘫痪之后他们给前线的机器改装了地磁场定位，每年校准一次。”

“那碰见矿脉岂不是很麻烦？还是使用了理论计算值？”

“用理论计算值。”艾因答道。

似乎聊到头了，但是2411并不在乎，她一直沉浸在获得这个世界的知识、即将得到回收工厂这座宝藏的喜悦之中。虽然无法关闭的情感中枢不会干预到理性决策，但是她觉得被情绪干预行为的自己很蠢。

这样像人类吗？SEED的创造者似乎希望机器们能像理想化的人类一样存在。

他们到达回收工厂时，太阳已经再度升起。乔木的枝叶把筛下来的光影投到工厂纯白的外墙壁上，整座背靠山丘的回收工厂仿佛一尊无口的白色巨人，经过风吹日晒的陈旧墙壁上甚至被一些树苗撑出了裂隙，裂隙里积了泥土，苔藓和藤蔓就从贫瘠的泥土里生长出来。对植物来说，再大的工厂也和岩石无异。

“我现在没有主机的认证，没法进去了。”艾因在紧闭的白色大门前转了一圈，门上的指示灯并未亮起，大门拒绝打开。

Benjamin机体没有无线骇入装置，要装无线骇入设备就得进工厂去拿：开保险箱的钥匙就被关在保险箱里。

“这座工厂没有排污管，不使用外部电力，那就只剩下排风管了。”

“我需要做什么？”艾因没有给2411建议，但是2411确实没有考虑自己的新队友该怎么行动。

“这座工厂是围绕流水线展开的塔状结构，能容你这么大个头行动的地方不多。”2411把工厂的结构图展开，标出了她的计划路线和外部的接应位置，发送给了艾因：“我可能会拿很多东西出来。”

“我在这边好了。”艾因选择了一个离工厂的出入口比较远的隐蔽地点，“别忘了我的零件。”

“OK——”2411从艾因头顶灵活地跃上工厂的墙壁，学着艾因给她的资料里人类的样子用触手比了个圆形的手势。

她像蜘蛛一样穿行在树叶和藤蔓间，惊吓到了刚刚结束晨起仪式的鸟群，山鸟们惊恐的啼鸣一传十十传百，而后成群地飞起涂抹掉了2411能看到的半边天空，翅膀和羽毛扑打的声音像飓风一样响。

“艾因，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给我的信息太少了——你直接说吧。”

2411把排风口上装了满蛋的鸟窝照片发给了艾因。

“哇喔。”艾因感叹道。

2411攀着工厂的侧壁绕了半圈，艾因看到2411神秘兮兮地转了回来，问她在干什么，有没有找到进去的办法。

“有。”2411换了一只小钢锤，每隔半米就敲两下。敲来敲去终于找到一条一米宽的狭长区域，与石头一样的闷响不同，这里敲击之后有金属的回声。

“艾因，用你无敌的铁拳头砸一下，轻轻砸就行，别砸穿了。”

经过撞击之后成片的水泥居然剥落了下来，2411指挥着艾因多砸了几下，清理出一整块钉着螺栓的钢板。

“这是什么？”

2411骄傲地端起了压力钳和扳手，一边开展拆卸工作一边说道：“每个工厂建立时都会留一条维修通道，遇到特殊情况不能正常进入的时候把通道拆开，让修理工进出。这件事只有做维修和建设的机器知道。”

艾因又只回复了2411一个语气词：“嗯哼。”

过了一会他又自己补充道：“了不起。”

“尊敬的艾因同志请您适当远离施工现场，‘了不起’要砸到您了。”2411动作飞快，艾因离开钢板的坠落范围时她就拧掉了最后一个螺母，钢板栽倒发出一阵巨响，那颗螺母也像流星一样不知飞往了何方。

那条70厘米宽的狭长缝隙黑得深不见底。

“2411。”

2411钻进这条又黑又脏的维修通道就收到了艾因的消息。

“艾因同志可以在接应的地方等待了，也可以在周围转转。”2411应道。

“请求2411及时报告状态。”

2411现在机械蛛足上缠满了蜘蛛网，能攀附的缝隙上全是不知道怎么进去的灰尘，她十分担心自己下一脚会把这些灰尘鼓起来，到处都是的飞进她的电路和齿轮里。

“你的队友在维修通道里，维修通道真脏。”

这条维修通道是用工厂的内外两道墙做了一个回字结构，可以有效防止野生动植物的入侵，但是设计者低估了那些野生动物到底有多无孔不入——她甚至看到了一些昆虫的尸体和不知道什么动物干涸的粪便，好在前面已经是维修通道的出口了。

工厂内没有任何照明，所有的机器都使用红外传感器作为视觉元件。即使红外传感器的饱和度低得可怜、2411只能看到一个几乎是灰黑色组成的世界，她也被她所见到的一切感动得自动启动了宽频发射器。

在工厂外面的艾因在通讯中收到了一张工厂内部的仰视图，传送带和流水线纵横交织，简直像某种昆虫的巢穴；但是2411没有其他的附加信息。他端详了一会，认真回复道：“确实很窄，我进不去。”

此时2411已经在传送带上又跑又跳了好几个来回，捡到了一只完好的EMP发射器，考虑要不要装到谁的身上。

“艾因！你想要EMP武器吗？”

“EMP？”

“320MW级电磁脉冲，百步制敌。”2411甚至迅速做好了改装图纸和艾因获得改装之后的预览图，一起发送给了艾因。

“有必要吗？”艾因看完图纸后问道，“我只要新零件就好了。”

“以后不排除有和主机交战的可能。我不确定SEED稳定性，如果主机发现了我们，我们必须要有交战和脱身的准备。”2411逆着传送带移动了一段，又发现了激光设备：“艾因！你想要激光武器吗？”

但是艾因真的不想要。

“你可以装在自己身上。”艾因说道。

2411怀疑被拆解的是什么恐怖的特种战斗机，她在发现了激光之后捡到了自己非常需要的无线骇入设备。

“艾因！”

“我不需要。”艾因没等2411提出新的问题就回绝了她。

“光学迷彩！！”2411多发了一个感叹号。

艾因这次没有拒绝：“光学迷彩是涂装的，没法用回收的吧？”

“以后想办法做。这台机器的光学涂装不是最新的，要做就做最好的。”

2411巡视完一条传送带，又爬上了另外一条。这里和刚才那条不一样，全都是冷兵器。

机器需要冷兵器吗？2411又想起了在研发工厂看到守卫一刀把失控的机器解体时自己的胆寒，她拾起最近的一把钢刀在触手上固定好，抡起，向身后的钢制骨骼上一劈——断面整齐光亮得能照镜子，连传送带上都被刻出了一条细如灰尘的痕迹。

刀刃的厚度怕是已经到分子级了。2411激动地把冷兵器也加入了改装选项。

之后她还发现了她完全适用的液压杠杆，她看着自己纤弱的蛛足，直接在传送带上拧下了自己身上的螺丝。

合金外壳、更大功率的骇入设备、高压电池、电脉冲辅助、冷兵器插槽、抗干扰器、病毒载体盒，2411恨不得自己变成两个，把这些全装到身上——她恨不得把这座工厂给带走。

2411把整座工厂从底到顶跑了个遍，列出了二百多行的条目，临时拼装出来的小拖车的轮子已经被压得开始嘎吱作响，才刚刚完成了一半。

在从第二层到第三层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条废金属处理线，无法重复利用的部件将在这里遭到肢解、压扁、多次切割，最终成为等待运往铸造工厂的合金颗粒。2411带着拖车没法从侧面毫发无损地绕过去，只能推着不断发出缺乏润滑油噪音的拖车小心翼翼地躲避那些机关——终究还是被压扁了一只脚。

她只好心疼地卸下不能再用的脚，从拖车里拿一只新的装上。

最后艾因在接应位置张开高空坠物收纳伞，接受了2411从底层到顶层来回奔忙四次收集到的足够拼装出好几台机器的部件，各种款式的冷热兵器，他不认识的放大器缩小器，许诺给他找到的替换零件，还有EMP和屏蔽器。

紧接着2411打了招呼，也从工厂的天台上跳了下来。

“什么东西？”艾因听到一声巨响，连自己的金属货舱都在跟着震响：他以为自己接到的应该是个普通的蛛形机器，怎么会重得像个炮弹一样？

“艾因，看看！我把蛛形脚全换成了液压动力的，还有这个激光——破坏力怎么样？从武装机身上拆的；还有这把小刀……”

2411从艾因的货舱里翻到地上走到了他的面前，开始从头到脚炫耀自己的改装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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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白色巨人和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