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 第19章 第 19 章

青对看起来瘦的发柴的章竹竿没一点兴趣，倒是对客店中死去的奢比尸兴趣盎然。

谢陵刚才说他昨天去查这位横死的大妖了，想来不会只查到了奢比尸的名字。

他问谢陵，“你有查到奢比尸来长安做什么吗？”

“好问题”，谢陵想起这两天的奔波就觉得头大。

昨天被宋词几人叫过去善后时，他正想出门游湖，按他平常的习惯，闲着没事肯定要去找萧韶玩，但这两天他实在不想见这人，便想趁着春风浩荡出门游湖。

谁知正要出门，就赶上宋词他们抓壮丁，晚来一刻他就溜了。

到了平康坊客店，一看那结界，谢陵就一个头两个大，

谢陵自诩除了道长这种不知道活了多少年道术宗师和西王母这种自上古时候就存在的老妖怪外，在人间修道者中也算数得上号的，但当他看到五宫阵和介虚结界的那一刻，他还是有一刹那想退却。

道长，您真的只是因为着急去找萧韶看《社稷图》才让我来解决这事的吗？

真的不是因为太过麻烦不想动手吗？

谢陵有些欲哭无泪，脸色有些阴沉地打量着客店中的阵法。

“谢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赵磊见他神色不对，试探问道。

谢陵闭眼，深呼吸了一下，再睁开眼又是一幅冷淡的样子。

“无事”，这阵法要破解也不难，只是繁杂，“你们一人在这看着，剩下两人帮我去找几样东西过来。”

谢陵自己又回太玄观向千年柳借了一枝柳枝、去库房拿了洛水出的丹砂，又去赵琦玉那借来了萤石和离火之精，用血和了丹砂画阵，让宋词几人护法，将五宫阵变为春生阵后，破了介虚结界。

等这些搞完，早已经月挂柳梢了。

几人勉强在这吃了晚饭，谢陵好歹是吃了早饭后被抓的壮丁，宋词他们仨才是刚吃的今天的第一顿饭。

赵磊对着面前不算精致的饭菜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还不忘赞叹：“我从没觉得晚饭这么好吃，虽然这店家提供的饭菜只是一般，但它在我心中已经排名第一了，以后遇到我不想吃饭的时候，我就怀念一下。”

“我看你就是大少爷生活过得太好了，才不想吃饭，饿你两顿就好了。”冯逖章让他闭嘴，不想把朱雀台的脸丢到太玄观门前。

奈何大少爷生平心眼宽到能装下整个朱雀台，平常和同僚吃饭时说话说习惯了，压根没听懂冯逖章话里的暗示。

大少爷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到了谢陵身上。

“谢公子怎么不吃啊？不合胃口吗，要不让店家换点别的？”

谢陵正厌厌地愣神，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中的饭菜，听到“谢”这个字才回过神来。

“我不饿，你们吃。”谢陵摆摆手，其实他并不是不饿，只是现在正是画阵的后遗症发作，吃不下。

画阵费得是心力和法术，一般多是耗空内力或法力，力绝昏迷，但有今天破阵这种除外，不仅是法力和心力的问题，还动用了谢陵的精血，以血入阵，强制改阵！

消耗精血这种方式会影响到谢陵的法力，少不得要养上个俩仨月才能完全恢复。

而且，每次这种动完手，谢陵就会有一阵精神不振，甚至有些犯恶心，吃不下饭。

刚才阵破之后，谢陵已经勘察过屋中的现场了。死者的身份也有了个大概猜测，只是屋中收拾的实在干净，除了死者外根本探查不到有用的线索。

“我记得你们朱雀台对修道者和妖族都有记载，长安城中亦布有阵法，谁几时来的，在城中踪迹都有感知记录，对吗？”

宋词微微感到意外，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不过再一想觉得确实也有道理，虽然现在太玄观和朱雀台似敌非友，关系微妙，但太玄观的道长和他们朱雀台的第一任长史却是好友。

听说本朝初年，在长安城中布下的太一阵就是由朱雀台长史断夏和道长还有妖族的非庭一起绘制的。

可以说情谊不薄、缘分匪浅。

“是有，但……”宋词眉头蹙起似有难言之隐。

“但是什么？有话直说。”

宋词一噎，迟疑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这个是章典事在负责，可能要去找他问问才能知道。”

“章竹竿？”谢陵挑眉，对这人不屑一顾，“不必在意他，事急从权，照我说的去做。”

“……”谢公子，谢十三公子？您当着我们的面给我们朱雀台的典事起外号真的没问题吗？我们也是朱雀台的人啊！

谢陵才不管他们几个怎么想的，在他看来能把事办成才是最先要考虑的，章竹竿是谁？靠一边站去！

宋词立时要去，却被谢陵叫住，“先等等，我还有事说。”

宋词又坐回去，“请谢公子吩咐。”

赵磊和冯逖章也一脸恭敬倾听。

“……”谢陵被他们严阵以待的模样搞得一愣，抽了抽嘴角，“你们吃你们的，我就随便问问。”

赵磊顿时放松下来，在冯逖章和赵磊一脸无语的神情下继续吃吃吃。

谢陵视线没再往他那瞥过，问剩下的两个人：“我记得上午你们说，你们朱雀台的人都派出去处理各地妖族和修道者死亡的事了，现在有回信吗？”

说到这个宋词就叹气，“还没有。”

这就很奇怪了，但凡妖或人死亡，要么是正常死亡寿终正寝，要么是非正常死亡，就算是非正常死亡查不出来凶手，那怎么死的总能查出来吧？怎么会一点回信都没有？

“这事是章丘在管？”谢陵转了下手中的杯子问。

“本来这事该我们长史管，不过长史闭关修炼去了，就变成章典事在管了。”

章丘……谢陵点了下头，没说什么，继续问刚才的事，“你们有联系外面同僚的方法吗？”

这就是强人所难了，以为谁都跟道长一样呢？宋词摇头。

“那这么说你们也没办法联系楚老板了？”

宋词有些汗颜，继续摇头。这真是让人无地自容，尤其还是在太玄观的谢陵面前，他瞥了眼这位谢十三公子，果然眉头微皱，怕不是心里已经在说，你们这些朱雀台的废物出了大事怎么连自己顶头上司都联系不上？

“楚长史行踪飘忽不定，我们这些入台没几年的都没见过，遑论怎么联系了。”

谢陵更加沉默，人妖两界出了这么大的事，本该朱雀台管的事，沈杨沈杨闭关也就算了，怎么一手创建朱雀台的楚老板也不见了踪影？

最后这事竟隐隐有落到太玄观头上的意思。

“对了，我记得千金阁还开着对吧？”

“开着！”赵磊立刻回复，“我前些天还去过一回。”

千金阁，顾名思义一字千金，是一处书店，卖一些旧书什么的。

这家书店本身没什么特别的，谢陵说起它是因为这家店的主人不一般。

听道长曾经说过，这家店的店老板一开始是楚南歌，也就是朱雀台第一任长史断夏，因为这个原因，很多人都称呼他楚老板。后来这家店的店老板就变成了楚南歌的弟弟关彻。

既然现在千金阁还开着，那关彻应该也还在，去问他想必能知道楚南歌的踪迹。

谢陵说走就走，带着三人立刻前往千金阁。

“……那不去朱雀台查奢比尸的信息了吗？”

谢陵怕章丘难缠，直接说：“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查。”

到了千金阁谁知天色已晚，千金阁已经关门了……

这真是不太顺利，不过赵磊沉默片刻提议：“我记得楚长史的宅邸还在崇仁坊，要不去楚府找找？”

于是四人再次转道去了崇仁坊，到了楚府门前，问过了门房关彻果然在家。又过了半刻钟，他们终于见到了关彻。

不过在关彻听到谢陵的来意之后，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你是说问我有没有联系我哥的办法？”关彻问。

“不仅天下各处有妖族和修道者突然死了，今天早上道长在平康坊的客店之内还发现了奢比尸的尸体，死状凄惨，似被吸干精血而亡。”谢陵道：“这事非同小可，可能要求助于楚老板帮忙。”

“有办法是有办法，但……”关彻犹犹豫豫，依旧还是有些迟疑地看着他，最后在谢陵的目光里放弃挣扎，掏出一样东西给他看，并且发出疑问。

“这道传信符还是道长给我的，你想传信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找道长问呢？”

“……”打扰了，谢陵天真地以为楚老板的弟弟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方法去联系他哥呢，谁知道到头来还是要靠道长。

难道道长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努力干实事的人吗？

可能是谢陵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关彻也不管是他更方便还是道长更方便的纠结了，直接拿着道长给的传信符给他哥和他师父传了信。

其实说是传信也不太准确，只是符与符之间有感应，关彻点燃传信符，楚南歌和非庭那边就会有感应。

燃尽的符咒纸灰缓缓飘落在地上，关彻拍了拍手：“好了，我已经通知我哥和我师父了，他们接到信就会回来了。如果朱雀台还有需要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朱雀台除却第一任长史是楚南歌之外，第二任和第三任沈杨都是朝廷方面挑选指定的人，关彻虽然是楚南歌弟弟，勉强也算大梁开国皇帝陶庭瑞的半个师兄，但自从楚南歌不当长史之后就不涉及这些了。

谢陵略一思索便道：“暂时还没有。”

关彻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反正他哥和他师父不在，道长还在，天总不会塌下来。

“现在回朱雀台吗？”

“是该回朱雀台了，但这天色，坊门应该……关了吧？”

赵磊肯定道：“不是应该，是肯定关了。刚刚还敲了关门的鼓声。”

坊门每日日落都会在敲鼓后关闭，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再次开启，时人称之为“晨钟暮鼓”。

剩下三人齐齐看向赵磊，赵磊眨了眨眼无辜道：“呃……，我实话实说而已。”

冯逖章：“那你为什么不在敲鼓的时候提醒我们呢？”

赵磊：“我以为你们听见了。”

“……”我们都没听见啊！根本没人注意到这回事！

长安城中的阵法，在座的都很清楚，最后在一片默然中，关彻提议：“如果几位都不嫌弃的话，可以暂时在楚府住一晚上。”

事已至此，还有别的办法了吗？那很显然是没有的。

于是宋词几人半是好奇半是忐忑地在楚长史的府邸中借宿一晚。

谢陵还在想白天的事，想来想去还有诸多不明白的地方，又想到关彻比他大上许多，或许可以去问问。

“嗯？奢比尸？”关彻略有沉吟：“她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很独的一妖，长居在东海之外，我没见过她。我师父可能认识她，比较熟悉一些。”

他又想了想说：“不过我听她在长安有认识的人，她来长安可能也是为了见那人吧。”

“你知道是谁吗？”谢陵看着他问。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关彻摇头：“他们这些上古大妖一个比一个怪，谁知道他们的怎么想的？”

谢陵认识的上古大妖不多，却都怪的可以，他对关彻这话表示赞同。

“奢比尸之前来过长安吗？”他又问。

关彻挑眉：“这话你应该问章丘和沈杨去。”

“……”

关彻说的对，但谢陵第二天并没有跟宋词他们仨直接去朱雀台，道长还在太玄观等昨天的消息，耽搁一晚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了，他得先回去报个信，问下奢比尸的事。

他打发了宋词三人让他仨先回朱雀台，自己回趟太玄观随后就到。

但他没想到昨天错过的时间成为了再也不能弥补的遗憾。

浮屠塔坍塌，朱雀台惨遭血洗，沈杨重伤，章丘失踪。镇压在朱雀台中的混沌之气下落不明，而奢比尸来长安的踪迹更是无从查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