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即使只是一只幼年人类,青色少年也比自己现在的体型大太多了。象征性挣扎了几下,义勇的视野天旋地转。与之相比让义勇更无力的一点是自己居然要习惯了,鬼杀队的大小人类总喜欢折腾他,不会疼痛,却总令自己不知所措。
从几月之前经由逃难的鬼的叙述进入义勇的视野起鬼杀队就和他纠葛不断,神秘莫测行动诡秘,存在其中的出其强大的剑士们又更彰显了它的不同寻常,义勇早有类似感触,但现在少年剑士不合常理的强大又再次把他的认知推翻了一遍。
不是说他比剑士还要强,而是他在同龄人中强得诡异,义勇认为绿色少年他们才是这个阶段天分加努力训练后该有的水平,总之青色少年一切都奇奇怪怪。
奇奇怪怪又强得诡异且吃不饱饭的可怜的未成年剑士轻松拎着他走到屋里把他往床上一丢,义勇恍恍惚惚从一团被子里挣扎出来,青色少年一张扑克脸居高临下看着他,气质如云雾飘渺,“好了。”什么好了,义勇不理解他。
拍了拍手要走,“乖乖安静呆着吧。”完全把别人无视了,非常傲慢自我的人呢。
青色少年自说自话,义勇又不擅长和人类说话,干脆木着脸放弃了沟通。等他挥袖离开后义勇默默走到门口打算继续未完的思考,结果用力一拉门纹丝不动。
“……”
义勇:“……!”挥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青色少年把门锁了……他没想到一只幼年人类会如此有心机……义勇呆呆地注视着门把手,表情变得空白。
门被锁住,唯一的窗户早已被木板钉死,屋子彻底被封闭起来不见月光,一般的人类会很快受不了幽闭的折磨,义勇倒适应良好——山洞比这里狭窄许多。于是在尝试几下失败后他随遇而安地靠着门板环膝坐下,接受了突如其来的监禁,这才是对鬼的正常的处置态度吧。但不久后义勇又产生了困惑,因为门锁被咔嚓一声卸掉,青色少年把门推开一条缝,神色莫测地俯视着他,义勇也沉默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在外面,在想什么。青色少年一只手又忽然伸了过来,义勇重新被圈着提了起来。
义勇:“……?”青色少年比黄色蒲公英少年还要难以理解。
不承认自己稍微有一点在意的时透无一郎依旧保持着漠然和平静。只是在柱合会议第一次看到水柱那种神态,看不懂想不通总之似乎是遇到了重要的人,——他不需要也不羡慕,因为自己又不像水柱有别的亲人要管。时透无一郎坚持认为只是因为水柱带来的鬼为鬼杀队的事业做出了帮助,水柱又很在意他,这只鬼也不让人讨厌,所以自己才决定在外面替水柱多留意下鬼的动静的。
被锁住了也没有发狂,异常安静地靠着门板呆着了,完全没有声音,没有存在感很让人省心——他冷漠地评价,很聪明识趣,所以自己就走吧,总不会出事。
结果是他把门锁卸掉,又把鬼拎出来了。
自己也不明白这么做的原因。
青色少年轻飘飘道:“我还有练习要做,你不要碍事。”义勇感到困惑,为什么青色少年嫌自己碍事还不放过自己。
时透无一郎淡然地拎着鬼往外走,鬼这次没挣扎了,安静地被圈起来跟着他移动,在抬头看吗。不过他也没兴趣就是了。
是的,义勇在不解地盯着冷冰冰的青色少年,搞不懂他行为的动机所以想不出应先询问什么。青色少年自顾自要去哪里。被提着很奇怪,被其他人类(尤其是剑士)看到了会当成笑话的。他动了动,青色少年面无表情,手里的动作勒紧了。
义勇:“……”被折腾累了,只能放弃挣扎。他放松身体无意识盯着不断变化的地面发呆,思绪乱七八糟。
记忆太短,好在义勇习惯从贫乏的记忆里搜刮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以此作为继续存在的支撑——只是“存在”,他不认为自己现在是“活着”。一直想,想起过去的山洞,想起门口的杂草,天晴的时候晚上会有兔子在附近徘徊。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和代时她挽起的头发,局促地钻进棚子里望着自己时眼里的泪水。棚子外面是灿烂的日光,自己当时几乎要死去时,和代很难过地哭了,小声拜托他活下去。
“怎么办……怎么让你好受一点?你看上去很难过……对不起、我没有治疗的办法……拜托你坚持一下不要死……”义勇忽然想起来了,和代当时哭着钻进棚子里挡住了阳光。
他木然发着呆,看不清面目的姐姐又捧着他的脸,“……从今以后无论有多难过都要努力活下去!”
姐姐。义勇被时透无一郎圈着,感受着人类少年生命的活力,眼睛一眨不眨,心情迷茫而平静。
对不起,虽然记不清楚但我后来应该是没有成功活下去的,所以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果然我总是做不好很多事,但是。
义勇低垂的脸表情轻松了些。
但是,我一定有听你的话在努力了,那么努力想活下去的我最后却死了,也许当时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吧。
所以,对不起姐姐,请你原谅我吧。
62
狭雾山。鳞泷左近次刚睡下又被惊醒,鎹鸦停在窗框上叫着,他起身把烛火重新点亮,果然不久后轻不可闻的脚步声走近,久别的弟子于夜里来访。
锖兔的来访还未隔过这么久。随着他长大成年鳞泷左近次也逐渐无法抵抗光阴的力量,义勇死后锖兔更无法放下不多的牵挂,每个月都会回山上看望。这是第一次时隔几月的来访,第一次在夜里匆忙的会面,鳞泷左近次没多问什么,身上的风尘血气告诉他弟子是在任务的间隙中赶来的,也没多问上次的事,即使上次见面重要的孩子掘了另一位的坟墓,告诉他那孩子没有死变成了鬼,而自己一定会带他回来。
锖兔在任务完成后才发现自己追踪着鬼到了离狭雾山不远的地方,对师父的挂念驱使他赶了过来,但果然早睡的鳞泷师父还是被自己打扰。他尴尬地坐在师父对面支支吾吾,鳞泷左近次默默锤了下他的脑袋才教育好他。
“不要瞻前顾后的!”脑袋被师父饱以老拳,锖兔痛呼,捂住脑袋可怜巴巴,“师父你还打我啊!”小时候师父总锤他脑袋,义勇来了后和他犯了错师父就一起锤他们两人的脑袋。他大大咧咧的不在意,可是义勇被锤了就会很难过,总在师父走了后自己默默掉眼泪。
义勇的心太软,会因为别人眼里的小事难过自闭,总说锖兔好厉害,有坚定不移的决心,可他不知道锖兔最看不了他哭。于是从那以后锖兔就开始教义勇捂着脑袋装可怜,两个小孩并排跪着捂住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地向上望着,师父每次都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哼一声放他们回屋里吃饭。
鳞泷左近次无言,“都多大了还学小时候!”
锖兔委屈,“师父你这么说我才二十一岁,比你小几十岁呢。”鳞泷左近次坐在对面重重叹了口气。
被师父在面具后瞪了一眼,锖兔不闹了端正坐了起来,向师父讲述了那以后义勇的事。鳞泷左近次沉默地听他讲完。他老了,多年前就从柱的位置上退下来,又眼看着一届届弟子夭折,最出色的两个弟子其中一个在几年前死去,为了救最出色的另外一个。那之后他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培育方式出了错,才会有一个个孩子躺在了坟包里。又想到人一辈子的命运,若没有义勇,死的就会是锖兔了,无论如何两人都无法一起走出藤袭山……命运对他们两个未免太残酷了些。
想到一些事,鳞泷左近次斟酌着看了眼锖兔,“不管怎么说,义勇还活着就是好事。”
“……”锖兔过了一会儿才说话。
“当然。只是当年的事太久远了,知道义勇还活着后我仔细回想了很多次,师父,”锖兔垂下眼睛不想看师父的眼神,“义勇能变成鬼,只能是在未完全死去的时候接触了鬼血。”
“也就是说,”他无法佯装轻松,拳头握紧指甲掐进肉里,神色痛苦,“我们当时把他埋下去的时候,义勇还活着。他就那样被活埋进土里了!”早有预料,鳞泷左近次还是几乎没控制住剧烈的喘息,锖兔已经完全失去了笑意,面色冷峻。师父早就想到了,自己也是,但如果只默契地不提及,锖兔知道最后他们谁都不会接受。因为涉及的是重要的家人,因为想设身处地地去理解重要之人的心情,所以才无法回避他经历的每一寸痛苦。
“……”
鳞泷左近次望着锖兔,这个孩子一直没变,即使面对痛苦也是坚定不移的,也是让他自豪欣慰的孩子。现在一边承受痛苦一边不躲不避直面任何事的样子和当时一模一样——从藤袭山回来,告知他义勇的死讯的那一天。
锖兔跪在他对面攥着染血的衣服深深地弯下腰去,一直称自己是男子汉永远不会哭的孩子第一次哭就哭得如此惨烈,更叫人意外的是他身上强烈得几乎要盖过悲痛的愤怒,对夺走家人生命的恶鬼的愤怒,对这个存在鬼的世界的愤怒,更多的是对弱小的自己的愤怒,当时的愤怒绵延至今——他是如此弱小才保护不好家人让他被恶鬼夺走生命。
十三岁的锖兔一边哭着一边嘶吼,悲痛不甘愤怒偏执,他紧紧掐住师父的双手发誓:“我要变得比所有人都强!”
“我要杀光世上所有的恶鬼!!!”
“……”鳞泷左近次在多年后的现在又回忆起当时的冲击与震撼,他吐了口气扶住锖兔的肩膀认真安抚他,“当年的事谁也没有想到……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锖兔不置可否,鳞泷左近次早有预料地叹了一声。
“你之后的打算呢?”
锖兔抬起头,眼中的火焰依旧在燃烧,决心越来越强烈,“制造恶鬼残害人类,暴行持续了几百上千年……导致义勇被重伤又把他变成了鬼……
哪怕用尽一生,我也要杀了那个男人,鬼舞辻无惨!”
63
另一边,义勇正处在另一种意义上的困境中。无法推脱,无法拒绝,义勇正作为青色少年训练的工具鬼煎熬着。
不是很想理会琢磨不透的人类少年,义勇被带出蝶屋到另一个院子里后就被迫旁观着青色少年不停练习挥刀,和暴躁剑士一样蹂躏着道具假人。不是不想离开,可青色少年语气幽幽地威胁说着“不要想逃哦逃走我也会很快把你抓住的”类似的言论,义勇对此相当冷漠。结果他试了几次,在不认真动手的情况下真的被毫无顾忌的青色少年抓回来好几次,义勇因此身心俱疲。
身心俱疲的他窝在房间外的长廊上看青色少年不知疲倦地训练。青色少年不久前才饿得抢甜点吃,晚上也不休息在挥刀,青色少年实在是一只任性又很可怜不会照顾自己的幼年剑士。义勇怀着一丝怜悯实则面无表情地望着青色少年,过了一会儿他后悔了。
因为青色少年忽然停下,福至心灵地朝他走过来,轻飘飘道:“差点忘了你也是鬼。每次抓到厉害的鬼,我都让他们在死之前拼尽全力,我喜欢和将死的鬼战斗。”
理所当然道:“你也是鬼,快点过来配合我训练。”
“……”
义勇不想理他了,他眼神发直地抱膝窝着,看没得到回应的青色少年不太满意地朝他走过来。义勇这一晚上要被折腾得能量不足关机了,所以青色少年要砍就砍要杀就杀吧,义勇等着他拔刀。青色少年冷冰冰地俯视着他,义勇也冷淡地看着他无动于衷,过了几秒青色少年的手伸了过来。
捏住了义勇的脸。
义勇:“……!”震惊地睁大眼睛没动弹,青色少年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捏住他另半张脸,用了些力气捏着,完全的低气压状态。
青色少年幽幽地盯着他不说话,义勇却透过少年面无表情的脸接收到了他心中恶魔的低语:快?来?配?合?我?训?练。
义勇:“……”
最后是义勇放弃挣扎地用血鬼术制造的乱刃不断攻击他配合他训练了。
义勇窝在长廊上看着幼年人类剑士刻苦练习,动作凌厉不拖泥带水,恍恍惚惚地看到了另外两道模糊的影子,影影绰绰间不停挥砍着。大脑传来熟悉的痛楚,意识模糊,他本能地闭上眼睛蜷缩身体陷入了沉睡。
……
……
……
不知过了多久,眼睛再次睁开时周围一片寂静。昏暗的视野里忽然有黑漆漆的生物落到他的床边,冰凉的鸟喙碰了碰他,义勇的脸上感到一阵凉意。
鎹鸦嘎嘎叫着,“锖兔!锖兔!义勇醒了!”
“谢谢你,宽三郎爷爷。”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熟悉的人影来到床前,义勇看到了很久没见到的剑士。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迷迷糊糊反应迟钝,茫然地望着剑士。剑士一只手伸过来摸着他的侧脸和头发。
“义勇。”
*时透因为哥哥的事对锖兔和义勇两人会隐隐约约地在意。
*义勇的甜点其实本来是给兔哥留的,后觉得无一郎吃不饱饭还要训练很可怜(?)送给他吃了。义勇变小的状态跟祢豆子类似,思考逻辑和行为方式偏向小孩子,但本质上还是大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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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